第1章

和妻子金婚紀念日這天,我在布置驚喜時發現了一個裝滿信件的箱子。


 


信的主人叫沈華風,是妻子文楠少時的白月光。


 


一封封互訴衷腸的信漂洋過海,見證著他們的相愛。


 


而在這三十年裡,我教養兒子,努力打拼,用盡生命去愛她。


 


剛剛還在出差的她,下一秒卻上了熱搜。


 


#知名藝術家文楠女士婚紗接機,隻為赴一場十九歲的約定。?


 


她忘了今天,而我也不想再記得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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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妻子文楠很喜歡玫瑰花。


 


所以隻要我在,家裡的花瓶永遠有一束新鮮的玫瑰。


 


今天不一樣。


 


今天是我們的金婚紀念日。


 


我在新買的別墅外,親手種下了滿園的玫瑰。


 


一年零三個月,終於在這個日子來臨前開花了。


 


還有一份禮物,是我們結婚時的定情信物,一支銀簪,上面刻了玫瑰花和文楠的名字。


 


我不懂英文,也沒學過拼音,就一筆一筆刻了她的全名。


 


記得我給她戴上的時候,她哭了很久。


 


【唐真,我一定會好好珍藏這隻簪子,等我們老了,我還戴著這個它給你跳舞好不好?】


 


也許她是珍藏在了很隱秘的地方,我翻遍了家,也沒有找到。


 


唯一找到的,是一個紅木箱子,裝滿了信。


 


我見過這個箱子,在好多年前搬家的時候,


 


那時我要幫她搬,文楠卻不肯,偏要自己抱著,還說這是她最珍貴的東西,不許我碰。


 


我一直不知道裡面是什麼,直到今天,我鬼使神差的打開了它。


 


【文楠,隔著茫茫大海,不知你能否知曉我的心,想你,念你的風,1990 年春。】


 


【在大學演講的時候遇見一個女孩,現在是我的妻子,對不起,明明答應此生隻有你,可是你知道嗎?她很像你,1995 年冬。】


 


【文楠,我離婚了,我還是忘不了你,我明白,你也是,2000 年夏。】


 


【文楠,如果在生命的盡頭還能再次與你相擁,我的一生便沒有遺憾了,2020 年秋。】


 


這些信有些鄒,甚至上面還有淚痕。


 


一定是被拿在手裡反復的看。


 


落款的姓名叫沈華風,我認識。


 


他是文楠的初戀,他們在同一所學校讀書,後來又一起來到了甘泉村做知青。


 


我就是那時候認識的文楠。


 


她就好像一朵鮮豔明媚的花朵,與灰撲撲的田地格格不入。


 


大家都知道,她是城裡的姑娘,扎著兩根麻花辮,笑起來甜甜的,又帶著漫不經心的驕傲。


 


她嫌地裡會弄髒鞋子,就站在田埂上跺著腳,任憑沈華風怎麼喊,她也不願意下去。


 


看見我時,她就撒嬌賣乖的笑起來:【唐真,你力氣大,你幫我吧,這些活太難做了。】


 


她一笑,就擊潰了我所有的防線。


 


到後來,每次我都隻會說一句:【好。】


 


文楠的腳是用來跳舞的,手是用來彈琴的,其餘的所有事情,我都願意為她去做。


 


哪怕我知道她喜歡的人是沈華風。


 


一年後,她家裡出了事,沈華風卻突然出國了。


 


我賭上了自己的未來,和文楠結婚,一路守護著她,直到現在。


 


手機的鈴聲將我從思緒中拉了回來,是文楠的電話。


 


她說臨時出差,今晚不回來了。


 


我坐在地上,手裡還握著一封未寄出的草稿信。


 


【一定要今天去嗎?】


 


她那邊的聲音頓了一秒,隨即理所當然的說道:【對啊,早就答應了人家出席活動,總不能失信吧。】


 


我呼出一口氣,眼睛靜靜的盯著信上的字。


 


【風,我始終記得十九歲那年的約定,下次見面的時候,我一定會穿著婚紗來到你面前,在天地的見證下,成為你的唯一。】


 


2


 


掛斷電話後,我看到兒子的女朋友小雅發了一條朋友圈。


 


那是一張截圖。


 


是唐思峰發的朋友圈。


 


我的眼睛有些模糊,看不清截圖裡的文字,但我還是一眼認出了照片裡的人,正是文楠。


 


她穿著婚紗,手捧玫瑰,像是在等什麼人。


 


小雅寫了一句話:【親眼見證了一場跨越五十年的愛情,好感動。】


 


我點開唐思峰的朋友圈,卻隻是空空如也,顯示著三天可見。


 


他屏蔽了我。


 


我想給他打電話,質問或者發火,可是隻是轉了轉念頭,就覺得似乎沒有必要了。


 


他們好像都不記得今天了,也許,除了我,沒有人在意。


 


就在這時,新聞彈了出來,我看到熱搜榜上第一個掛的就是文楠。


 


#知名藝術家文楠女士婚紗接機,隻為赴一場十九歲的約定。


 


#文楠。


 


#跨越五十年的愛。


 


視頻裡的文楠很美,雖然歲月染白了她的頭發,但她保養的很好,氣質絕佳。


 


她的目光注視著機場的抵達通道,滿是光彩。


 


然而就在上一刻,她還在和我通電話,訴說著這場活動有多麼重要,嘉賓表演也不錯之類的。


 


唐思峰的照片拍攝於下午三點,而現在已經是晚上的十點鍾。


 


我忽然有些想笑。


 


平日裡文楠很容易累,她不喜歡做飯,不喜歡做教務,也不喜歡走太多路。


 


爬山走一小會就吵著要我背。


 


年輕時有段日子,為了讓文楠過上好日子,我很拼命的賺錢。白天黑夜的在做工程。


 


下雨時文楠來給我送過一次傘,她站在門口等我,等了十分鍾就哭著說腳痛。


 


【唐真你記住,我最討厭等別人了。】


 


於是在工地上,她坐在我的衣服上,撐著傘,我低頭為她揉腳。


 


那之後我心疼她,就沒再讓她來過。


 


有一次在臺上領獎,穿著高跟鞋站了一個小時,下來腿都軟了,徑直跌在我懷裡。


 


我一路把她背回了家。


 


她就像個長不大的小姑娘,更像是一朵嬌嫩的玫瑰。


 


我沒有想到,這樣嬌氣的文楠有一天,竟然會站在原地等上七個小時。


 


隻為了等一個人。


 


我這時才發現,原來她並不是討厭等人,或者說,是討厭等別人。


 


而我,恰好也在那個別人的範圍內。


 


3


 


文楠當年是文藝團的舞蹈天才,如今也是知名的老藝術家。


 


所有她在機場出現,引起了很大的轟動。


 


媒體記者圍在她身邊,爭搶著採訪。


 


【文老師,您是在等您的愛人嗎?】


 


文楠微微一笑,卻沒有否認。


 


記者們更八卦了。


 


【文老師,如果信息無誤的話,今天應該是您和您先生的五十周年金婚紀念日,你們感情真好,數十年風雨......】


 


這時,文楠的臉色忽然一僵:【金婚紀念日?】


 


也許在這一瞬間她想起了我,想起了這個被她遺忘在角落裡的丈夫。


 


【文老師好幽默,還藏著掖著呢,我們都知道了,金婚紀念日,這麼大的驚喜,您先生待會一定會很感動的!】記者們紛紛笑道。


 


文楠沉默片刻,重新掛上了一抹笑容,但卻沒再說話。


 


就在這時,唐思峰的身影出現在了畫面中。


 


高大俊朗的青年,一出現就吸引了眾人的視線。


 


他坦然的面對著閃光燈,攬過了文楠的肩膀。


 


【請大家不要過於打擾到我的母親,再次感謝大家的祝福,如果有問題,我可以代為解答。】


 


我不想再看侃侃而談的唐思峰了,便劃到了評論區。


 


可看到的言論更讓我心梗。


 


【我的天哪,文楠老師和她先生真的是真愛啊,吾輩楷模!】


 


【文老師的兒子也好帥,肯定是遺傳了父母的基因。】


 


【啊啊啊神仙愛情!】


 


唐思峰的確又高又帥,可他一點也不像沈華風。


 


那年文楠家出了事,沈華風出國,這時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在當時未婚先孕的姑娘,一旦流言傳出,名聲就算徹底完了,更何況文楠的家庭情況也出現了問題。


 


她走投無路,找到了我。


 


沒有輕蔑,沒有質疑,我隻是看到那樣無助破碎的她,覺得倍感心疼。


 


【唐真,我隻有你了。】


 


她的一句話,我用一生來回答。


 


起初醫院查出是個女孩,文楠想打掉,但我堅持要留下這個孩子。


 


女兒和兒子,我都會去向愛文楠一樣去愛孩子。


 


出生後,文楠才發現原來診斷錯誤,是個兒子,於是很開心。


 


我對這個孩子比親生的還要好。


 


文楠要去練習舞蹈,參加比賽,忙的不亦樂乎,所有的教養工作就都交給了我。


 


我一邊學習認字,看書學知識,一邊帶著兒子。


 


唐思峰是早產兒,身體很弱,又不愛吃飯,我每天變著花樣做菜。


 


又因為他遺傳了沈華風一米六八的身高,我隻能每天逼著他喝討厭的牛奶,陪著他練習打籃球等等。


 


因為人家說,這樣可以長高。


 


功夫不負有心人,唐思峰真的長高了。


 


高三那年,他已經是一米八,跟我一樣高了。


 


其實我很喜歡女兒,如果有一個女兒,她一定和文楠一樣漂亮可愛。


 


可惜,文楠說她身體不好,覺得有一個兒子就夠了。


 


【等你老了,咱們還要靠兒子照顧呢,峰峰是個好孩子,有他就夠了。】


 


我雖然有遺憾,但也確實擔心文楠的身體,就沒有再想過。


 


【您的名字有什麼由來嗎?】思緒一轉,我聽到記者正在詢問唐思峰。


 


視頻裡的他微微一笑道:【這個名字是我母親起的,是為了表示對我父親的思念和愛。】


 


周圍一陣起哄聲。


 


我的耳中卻轟鳴一片。


 


唐思峰,思峰,思念沈華風......


 


我想我大概是這個世上最可笑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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