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旭陽問：「要是她很想回來呢？」

「你放心，她敢回來，爸媽馬上找人給她打暈了賣到深山裡。」

「像她這樣忘恩負義的人，就算給了錢，也別想得到我們原諒！」

三句話，擊潰了我所有心理防線。

我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空坐在房間一角，沒有眼淚落下，心卻像S般沉甸甸。

接著，電話鈴突兀響起，我收到了上班的通知。

悲慘的一天又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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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源頭，說他們要報復我的忘恩負義。

屏幕黑屏。

彈幕也沉默了許久：【真是畜生不如！】

【才二十多歲的小姑娘啊，心疼得我直哭，真不敢想她怎麼熬下來的。】

【傻姑娘，可不要再心軟了……】

11

媽媽懊悔地跪倒在地，繃不住眼淚，連一向視為生命的體面都不要了：「媽媽從來都不知道你在國外這麼慘啊！」

「傻孩子，你怎麼沒跟媽媽講過……」

我突然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講？

我童年的一切經歷告訴我，和他們講任何事，都隻會讓快樂不快樂，悲傷更悲傷，甚至，還會被鋪天蓋地的謾罵淹沒。

此時，沈旭陽突然抖了抖身子，才想起一件被遺忘在腦海深處的事情。

他驚恐地發問，聲音都在劈叉：「懲罰……」

「失敗的懲罰是什麼？」

沒得到回答。

沈旭陽下意識向媽媽求救，再次顫聲叫了句：「媽……」

但這次，媽媽緊緊盯著我，目光溫柔到讓我懷疑她認錯了人：「塵塵，一直都是爸爸媽媽誤會了你，你怨爸媽都是很正常的，爸媽不怪你。」

「但爸媽也是第一次當父母，再怎麼樣，都已經做到最好了……」

說到最後，她聲音顫動，仿佛隱忍了極大的委屈：「塵塵，爸媽辛辛苦苦把你養大，隻是曾經犯了點小錯，你真的不能體諒下爸媽嗎？」

別說我，彈幕都不買賬：【現在開始打親情牌，不就是為了救兒子？】

【我看你們挺會當父母啊，都知道把最好的東西給心肝寶貝……】

【不是，那你們還想她爸媽怎麼做啊？以前的事過去都過去了，他們現在開始彌補過錯還不夠嗎？】

不夠。

就這點東西，我才不稀罕。

我沒理她，徑直奔著最終目的問：「審判臺，按照結果補充條例，我是否能直接申請反審判？」

本來，審判到此為止的話，沈旭陽作為失敗的對照者，會被轉移爸媽身上的癌症，而我將獲得一筆巨款。

可我不差錢。

我要的比這多。

沈旭陽更慌亂，恨不得越過審判臺制止我：「反審判是什麼？」

「你瘋了嗎？沈塵灰，你敢這麼對待我！」

他自己不看審判結果補充條例，我可是每晚都在挑燈研究。

媽媽崩潰地看我：「塵塵，你就恨爸媽恨到如此地步嗎？」

我聽得想笑。

我真的給過他們很多次機會了。

而他們呢，隻一遍遍榨幹我所有價值，隻一遍遍計劃著將我踩成另一個親生骨肉的墊腳石。

不過媽媽有句話沒說錯。

要不是我，我和他們都不會走到這一步。

我勾起諷刺的笑：「沒辦法啊，媽媽，都是你們自己選的，不是嗎？」

「而且，做錯事的不是你，是沈旭陽啊，你替他道歉有用嗎？」

媽媽哽住了話頭，一下子避開我的目光，眼裡的淚光仿佛都降下溫度。

三秒過去，審判臺開口：「審核通過，請進行最終的反審判確認。」

「由沈塵灰發起，被審判者為沈健雄、劉芳梅，對照者為沈旭陽的反審判，即將開始。」

「此次反審判，隻有一審。」

「審判失敗，則先前由沈健雄、劉芳梅發起的審判宣告無效。」

「審判成功，則由沈塵灰規定最終懲罰。」

彈幕似乎很憂心：【聽起來不好贏啊，孩子要審判父母，這哪能成功？審判她哥倒是還有機會。】

【雖然很希望妹妹擺脫這麼惡心的原生家庭，但我真覺得懸。】

【傻孩子，不會又突然心軟了吧，維持原審判結果多好啊，就非要搏一搏？】

這是最長的一次審判。

站的時間久了，我輕輕靠在防護欄上，望向三人忌憚的臉，隻在心裡生出點終於要結束的輕松。

12

突然，媽媽大叫：「我不同意！」

「隻要我們還沒站上審判臺，這場反審判就不作數！」

我並不意外，隻拱火：「你不同意，那你的兒子可就隻有悲慘S去的結局咯。」

沈旭陽瞳孔猛縮：「媽，為什麼啊？你難道要眼睜睜看我去S嗎？」

媽媽咬咬牙：「你別管，媽還能害你不成。」

她看向我：「按規則，我就是有不同意的權利！」

確實有，審判臺向來公正，隻有雙方同意，才能進行。

我更知道她不肯的原因。

三次審判，看似都是沈旭陽的問題。

但最終主謀，實際上是爸媽，而他們隱瞞了最關鍵的一點。

這也正是我非要選擇反審判的原因。

審判臺在媽媽期冀的眼神中潑下冷水：「此次反審判，是沈塵灰不孝審判失敗的獎勵，不適用於一般情況。」

媽媽的臉色難看到極點，她幾次開口，都沒能打斷審判臺的最後通牒：「審判強制開啟。」

大屏幕亮起，播放視頻。

畫面倒退到從爸媽更改我志願開始。

「你算算，旭旭以後還要娶老婆，買房買車，養小孩，哪個用不到錢？」

「而沈塵灰那丫頭，自己鬼點子多得很，指不定什麼時候自己就跑了。」

「那我們這十幾二十年，不都白幹了？」

「本來生她也就是為了換錢。」

再傻的人，也不會因為公平將我的志願填成那樣。

爸爸那句「這樣才對」，不是指篡改我的志願填報，而是指放棄我選擇沈旭陽。

為了不被嚼舌根，他們故意激怒我。

就用一個雨夜，讓三年付出白費的我成了唯一的過錯方。

高三最開始，他們隻顧著誇沈旭陽空白的心願單象徵著無限可能，絲毫沒注意到我的心願單上寫著「要好好讀書，要考上好大學，最重要的，要努力讓爸爸媽媽喜歡上我」。

「不用像喜歡哥哥這麼喜歡，有百分之一，我就滿足了。」

十八歲的我，不理解父母的舉動。

但在極端的憤怒後，我習以為常地將問題歸到了自己身上，隻期待自己的表現能讓他們回心轉意。

然後，我一上飛機，我的東西就全被扔出了家門外。

而房間，也改成了沈旭陽的電腦房。

這麼多年，他們打著找我的名號為沈旭陽謀了多少福利。

可這個家哪裡還有我的位子？

畫面再變化。

眼見沈旭陽大學畢業快兩年，遲遲找不到工作，成天除了吃喝玩樂，無事可做。

孩子要上學，嫂子對他很失望，家裡日子越發拮據，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爸媽無可奈何，才想到我。

他們得知，我一人在國外很有錢，過著逍遙快活的生活。

「我們在這焦頭爛額，憑什麼就她一人享受？！」

他們說什麼，也要把我騙回來一起受苦。

最後，是爸媽走進理發店，跟隊長說，因為癌症化療，要剃頭發。

隨後，他們頂著光頭挨家挨戶哭，問有沒有見過他們的女兒。

13

全場哗然。

爸媽根本沒得癌症。

他們隻是為了騙我當提款機。

而那些我痛苦難熬的時刻，隻是因為他們輕飄飄的不滿。

我規劃這一切，隻想揭開這個真相。

沈旭陽不知情，但那些我寄回去的錢，在他名下變成了嶄新的房子。

而最後一個真相——

那個被罕見癌症折磨近半年的人，是我。

確診的那刻，我剛還清所有貸款，自以為終於要迎來為自己而活的日子。

可冷冰冰的宣告幾乎快將我的天弄塌。

我不抽煙，不喝酒，沒有一點不良嗜好，為什麼會是我……

醫生回答，操勞過度。

這天，是爸媽說要把我賣進深山的第二天。

審判臺在S一般的寂靜中宣告：「審判成功。」

全場歡呼。

沈旭陽癱倒在地，臉上掛著既笑又哭的扭曲表情。

而爸媽，臉色瞬間難看到極點，無數被欺騙許久的罵聲砸來。

為顏面屢次嫁禍於我的他們，最終被我在最大的影響範圍內，揭開了羞恥布。

14

「現在，請沈塵灰決定懲罰。」

「我要轉移自己的癌症到爸媽身上，並且，從今往後，我同他們仨沒有任何一點關系。」

審判一結束，爸媽由於氣急攻心，癌症惡化，直接被抬往了醫院。

雖然失去了毫無用處的親情，但我重新獲得了健康的身體，也為那個被全世界冤枉的自己說清真相。

而沈旭陽，一下臺就被暴打了一頓，他恨恨地看著救護車開走，卻朝反方向跑去。

他真的如他所說，打算拋棄病重的父母。

可我能篤定，離開父母的他，隻會過上千百倍更悲慘的生活。

接下來留在國內的這段時間裡，爸媽還來找過我兩三次。

出乎意料，他們似乎並不怪我害他們真的得上癌症，反而一遍遍同我說：「這得癌症多疼啊，幸好是爸媽這把快入土的老骨頭承擔的。」

他們找到我的住址，給我送熱騰騰的飯，給我買家鄉特產，親手給我摘新鮮的楊梅吃。

這些都是我兒時連奢望都不敢奢望的一切。

我仔細看媽媽忙碌的身影, 才發現她蒼老了這麼多，別說同記憶裡, 同一個月前都變化甚多。

而桌前，爸爸不顧摘楊梅被弄傷的手，笑呵呵叫我快吃，都是最甜的。

最後, 等天快黑下去, 媽媽才牽起我的手，用很溫柔的聲音問：「塵塵，能原諒爸媽, 陪爸媽走完最後一程嗎？」

可是, 如果我原諒他們, 一轉頭就能看見童年時的自己在號啕大哭，滿身是傷地大聲質問我：「你就因為這點東西、這點討好, 就輕而易舉原諒他們了嗎？」

我沒有辦法替過去的自己原諒他們, 更沒辦法對現在的自己說，這些是愛。

他們隻是在找一個養老的對象，銷聲匿跡的沈旭陽靠不住, 我成了那個被選擇的人。

我了解他們，哪怕如今這樣, 他們S都要S得體面。

但關我什麼事？

我冷漠地抽回手：「我已經買了明天下午的機票，退了要很多手續費，離了我這麼多年你們都可以, 不差這最後一程。」

媽媽一下子急出了眼淚，慌慌張張地跪下求我：「塵塵，爸媽出錢，你就行行好，最後送爸媽一程吧, 爸媽是真的後悔了……」

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險些直不起身。

我貸款出國的時候, 他們不說有錢；我給他們送錢治假病的時候, 他們不說有錢。

現在, 我就差最後一步自由, 他們才說有錢。

多好笑。

我站起身，慢悠悠地來到門邊, 摁下把手：「我不缺錢。」

「不缺錢為什麼……」媽媽一張嘴，自動止住了聲音。

我笑著補充下去：「不缺錢，更懶得在你們身上花任何心思。」

「還有，我已經不叫這個名字了。」

我從小因為這個名字, 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負。

可爸媽隻說, 和哥哥多配, 多好聽。

我不要做隻能被丟開被掃進垃圾桶的塵灰。

我要做自由的雲。

四面八方，皆有去處。

現在，我叫沈雲舒。

「應父母要求，本次審判以沈旭陽為對照者。」

「（愛」爸媽在醫院渾身插滿管子, 哀號著先後去世，S不瞑目。

走前，早早被他們放棄的女兒沒到現場。

幾乎被他們護了半輩子的兒子也沒到現場。

被偏愛的、不被偏愛的, 他們一個也沒抓住。

這是他們應得的報應。

而我，隻會迎來沈雲舒的美好未來。

愛和自由，我都能給自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