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夾槍帶棒的語言不敢對著三皇兄都落在我身上,我笑著不去反駁,繼續傻樂,母妃一副被刺到的樣子皺眉不語。


母妃說人樣樣都好會招人嫉妒,總要有一處不好讓人宣泄不滿,為了三皇兄,我要做那個汙點。


我一個人在秋千上晃來晃去,「我這是被母妃拉出去給三皇兄擋刀嗎?」


風裡飄渺的「嗯」消散很快,阿九從來不會說謊,著實惱人。


我跳下秋千,踢著石子,「阿九,你要好好學武功,當天下第一人才行。」


「好。」


因為我有一種預感,這個世上隻有阿九會保護我了。


上次我隨口一句話,阿九似乎當真了,在我睡著確保我安全之後他就會消失,第二天帶著傷回來。


雖然他不說,但是黑衣被血濡濕我還是能看出來的。


他在變強,我也不能什麼也不做,我立志要給他當最好的後盾,找來了女醫官開始學醫術。


簡單堅持了八天,我的醫術之夢就破滅了,那不適合我。


我退而求其次,學女紅吧,阿九跟我相處久了,也會跟我說話,他問我:「有何用?」


我捏著繡花針落了一針,笑吟吟,「你若是傷了,我可以幫你把破了的衣服補起來。」


不敢縫人肉,我可以縫布呀!


阿九點頭,「嗯。」


那之後阿九成了我的練手工具,一天下來我學會的刺繡,總要抓著阿九黑色的衣擺繡上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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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你看這是什麼?」


我炫耀的把繡了一個下午,花花綠綠的衣擺遞給他看,他答:「鴨子。」


我挫敗,閉門苦學了一個月,再繡,繡在他衣袖上,「阿九,這次能知道是什麼了吧?」


「怪物。」


我給阿九繡的刺繡都存不過一天,他會拿匕首把那塊衣服割了,理由是金線銀線太奪目容易暴露目標。


「那你穿一輩子黑色吧。」


「好。」


時間過得很快,阿九已經比他那柄劍高了許多,拿在手裡不會再有違和感。但時間也過得很慢,在我被嬤嬤押著學繡繁復雙面繡時,總覺得日頭怎麼都不會落。


我的刺繡也漸漸被人討論了起來,母妃掩面長嘆,我唯一可見人的地方就是女紅,


黑色的衣角上五瓣花繡好最後一針,我喃喃自語:「我也隻有這點用處了。」


阿九抽回衣角,「不是。」


我漸漸地長大,稚嫩的臉上有了母妃的影子,透過我好像能看見艷絕後宮的貴妃少女時模樣。


所以皇後格外厭惡我,厭惡我這張即將綻放風華的臉,她總覺得再過幾年就會看見當年貴妃入宮的樣子,是她悲劇的開始。


那時我十分怕她,她總在公主們下學後將我傳喚到鳳儀宮,讓我待在正殿裡,皇後身邊的大姑姑來教我刺繡。


有時皇後在,有時不在,不茍言笑的大姑姑永遠都在,我六神無主地跟著她學,心不靜怎麼都學不好,出錯了扎破手指,那便更慌張,在鳳儀宮一個時辰,能把手指扎得都是血。


也是在那個時候我與太子哥哥熟絡起來。


我終於熬到皇後說我可以退下了,吹著紅腫的手指往外面跑,冒冒失失地撞上了一個人,杏黃的太子朝服撞了個滿懷,我捂著臉在想完了,會給皇後留下把柄。


溫文爾雅的太子笑了笑抬手止住身後跟著的人,他彎腰屈了手指敲在我額頭上,「你是貴妃那裡的小五,慌些什麼?」


我捂著頭,「著急吃飯。」


這句話把太子逗笑了,他似乎是想吩咐貼身太監去準備飯菜,話到嘴邊變成了,「不過下晌你便饞成這樣,快些回去吧。」


我繞過那些人跑出去,忍不住回頭,太子一行人已經穿過了大殿的門不見了。


太子在陪父皇學習政務之後都會來鳳儀宮,我偶爾會碰見他,他看見我在角落裡被大姑姑押著學刺繡,忐忑不安的樣子,總會找理由讓我提前解脫。


我最輕松的時候就是太子來的時候,他陪皇後說話,大姑姑就會把我趕到殿外去玩,我晃著手裡的枝條抽打花枝出氣。


溫和的聲音帶著戲弄,「這是母後最喜愛的魏紫,你要怎麼賠?」


我連忙丟了枝條裝傻。


太子繞著我走了一圈,看見我腳下稀爛的花瓣,好笑地搖頭。


「若是不喜學刺繡,你跟貴妃提一聲便是,大妹妹今日在學堂下學後跟著太傅學畫。」


我囁嚅地說,「我喜歡刺繡,母後這裡……很好。」


母妃早已說過要我來皇後這裡,我貴為貴妃之女皇後不會如何,頂多有些磋磨。


她對我說,「你去皇後那裡,她有個地方出氣,也就不會一直盯著你哥哥了。」


所以我不會回去的。


太子年長我十歲,他沒有再問,好像什麼都知道了,這種在他面前無所遁形的感覺讓我想逃跑。


「也好,大姑姑的刺繡在江南也是出名的,現在隨母後進了宮也未曾退步。」太子含笑摸摸我的頭,「明日若你還來,我送你個好東西。」


母妃和皇後勢如水火,我那天晚上一邊擔心皇後所出的太子會對付我,那個好東西讓我吃苦頭,一邊又忍不住期待,甚少有人對我這麼溫柔。


我糾結第二日要不要裝病,雙眼掛了黑眼圈,「阿九,明天你不能讓我死了,也不能讓我受傷。」


「嗯。」


第二日我跟著大姑姑學刺繡,眼睛卻一直往殿外看,大姑姑咳得讓人以為她得了風寒。


太子終於來了,他說的好東西是一隻翠綠色的紙鳶,紙鳶尾巴上墜了兩條飄帶,我喜歡得眼睛黏了上去。


太子輕笑,「現下不是放紙鳶的季節,隻能試試,放不了便罷了。」


一群人在鳳儀宮折騰了半天,那隻紙鳶搖搖晃晃地上了天,穩重的太子今天跟個調皮搗蛋的公子哥一樣,驚呆了周圍人的下巴。


太子擦了額角的汗,把線遞給我,我緊緊地抓著,那個紙鳶左搖右擺地掉下來。


「罷了罷了,強求不來。」


太子看著落了的紙鳶,眼神有些落寞,他很快把那抹情緒藏起來,摸摸我的頭,「帶你去吃芙蓉糕。」


那天掉了的紙鳶隔天出現在了我床腳,不用猜都知道是誰。


我不記得我有讓阿九去撿回來過。


03.


在鳳儀宮學了一年,我也不那麼懼怕那裡了。


上元節,太子問我要不要出宮玩,他奉旨出宮,可以讓我藏在他的車轎混出去。


出宮是個很大的誘惑,可我沒辦法完全相信太子。


那時我有了些小心思卻還不夠沉穩,我問他,為什麼對貴妃所出的我這麼好。


太子陪著我坐在廊下,仰頭著四方紅墻圍住的天,「你我是兄妹,大哥就該對妹妹好。」


這就有些假了,我心不在焉地打算著告退走人,太子呵呵一笑轉頭看我,「真話是,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一個人。


那時他很寂寞,沒人幫他,現在我總想幫幫你。」


直到後來我才明白太子說的那個人是誰,我對父皇常年流連在貴妃的錦雲宮習以為常,沒有意識到,皇後才是他的發妻,太子是他的第一個孩子。


我猶豫了許久,還是在上元節那天踏上了太子車轎。


「阿九,你去外面過嗎?」


「沒。」


「那你想去看看上元節嗎?」


「不。」


「你想看!」


「嗯。」


「唉,那我勉為其難帶你去看看吧,不是我想去,是你想去。」


「嗯。」


太子派了些人跟著我,天子腳下不會有人造次。


京城上元節的夜市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和冰冷華美的皇宮截然相反,鼎沸的人聲吵得我頭疼,但是不討厭。


阿九被我拽了出來,一身黑衣、面無表情的人走在人群裡顯得格外顯眼,他自己沒覺得怎麼樣,街上的路人都離這個兇煞似的少年遠遠的。


「上元節,耍花燈,阿九你黑著一張臉人都被你嚇跑了。」


想來也是可憐,能陪我遊玩的隻有阿九,阿九又不是個正常人。


我買了碗元宵,白瓷碗裡白白胖胖的五個元宵擠在一起,我剛要吃,阿九敏捷地從我碗裡舀走一個吃掉。


「阿九,你要吃我可以再給你買一碗。」


「試毒。」


那碗湯圓遠遠比不上宮裡的,上元節很熱鬧,可跟我沒有關系,漸漸地我有些無聊,算著和太子約好的時間,還不如回去宮裡看月亮。


更無聊的是我想買個並蒂蓮的花燈,比我更快一步被人買走了。


我沒什麼趣味的提前去和太子約好的城墻下等他,上元節京城內燃起煙花,璀璨的煙火在黑夜裡綻放,人群興奮地抬頭觀賞。


震耳欲聾的響聲裡我對阿九說:「下年上元節我們再出來。」


太子來接我的時候隱隱有些沉重,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我沒有問。


回去之後我睡醒的第二天看見了窗邊別著的一盞花燈,並蒂蓮的花瓣栩栩如生。


上元節後宮裡沉悶的風雨欲來,阿九藏在陰影裡聽見老鼠一樣迅速在下等宮人間流竄的閑言碎語。


上元節時有個帶著黑衣人搶劫的女土匪,專搶姑娘的花燈,十分無恥。


女土匪的話題很快被另一個壓了下去,鎮遠將軍楊老將軍的孫子,楊小公子在上元節強搶民女,還打死了那女子的相公,拋屍在上元節放花燈的河裡。


如若是一般紈绔宮裡不會有如此詭異的沉默,隻因為楊小公子是太子的表弟,楊老將軍是皇後的父親。


而楊小公子做出惡事時,太子奉旨上元節前往鎮遠將軍府,以表對戍守西北的楊老將軍親近之意,也慰藉皇後思家之心。


現在無人敢碰這一慘案,因為無人敢問,楊小公子做事時,太子是否知情,太子是否同行。


這件事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無視,像是在醞釀暴雨。


鳳儀宮宮門緊閉,母妃告訴我最近不要與太子那邊走太近。


我待在錦雲宮裡安安靜靜地刺繡,把阿九從梁上喊下來,拽著他的衣擺繡了一個又一個的並蒂蓮,最後黑衣上怪異地出現許多蓮花。


鳳儀宮和東宮許久都沒有動靜,我悄悄溜去看過,鳳儀宮外面有侍衛把守,東宮更是戒備森嚴。


這樣的陣仗讓我這種從小在宮裡長大的人感覺到不妙,「太子哥哥被軟禁了嗎?」


阿九這次沒有回答我,他是作為暗衛被培養起來的,有時候他的腦子還不如我,不然也幹不出當街搶人家小姑娘花燈的事。


過幾日讓人更心驚肉跳的話傳了出來。


太子縱容親眷行兇——失德。


歷朝歷代,儲君最重視的就是德行,這兩個大字砸下來誰都當不起,這還是當朝大儒,太子早年的太傅所說。


「阿九,帶我去東宮吧。」


阿九抱著我在皇宮上飛檐走壁,瓦片被踏出輕響,我裹在黑色的鬥篷裡不敢亂動。


阿九輕松地避開所有守衛,鬼魅一樣從太子寢殿屋檐翻身落到地面。


月色下太子散發赤足,隻披了件外袍,與月共飲,風流狂放。


太子如果不是太子,應該是無憂無慮的富家世子,與紅顏知己泛舟,與三五好友遊湖,乘興寫詩,而不是被困在深宮。


我和阿九在守衛重重之下出現在太子面前,太子不慌不忙,重新斟酒仰頭一飲而盡。


他伸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坐,隻是今晚沒糕點給你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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