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城裡真好!”他看著旁邊的大石頭,眼睛很亮。
大石頭點頭,“咱們還小,以後的日子還長,努力的話,也能幹當城裡人。”
對此,他很自信。
顧嬋和村裡別的娘不一樣,從不埋怨生活,總是說,會好起來的,會好起來的,這不是什麼大事兒。
大石頭從小在這樣的教育下,物質生活是貧瘠的,但他精神是豐裕的,他從不妄自菲薄,對未來充滿信心。
深信,堅持學習,會改變自己和全家的命運。
聽見少年的話,林昭身子往顧承淮那邊偏,男人主動靠過來。
林昭眼睛閃過笑意,紅唇湊向他的耳朵,聲音輕且軟:“少年,鱗爪飛揚,胸蘊山海。大姐把孩子教的很好。”
顧承淮把她的手握在手裡,指腹在她的指節上打轉,熟稔又自然。
“你也教的很好。”他說。
四個崽的性子也很好啊。
林昭身子往崽他爹那邊一歪,纖柔的肩膀撞上他的,笑容明豔,“娘有大半功勞。”
她從不否認婆婆的功勞。
兩口子說話的同時。
小石頭似懂非懂,眼神茫然地看著他哥,“哥,咋努力?”
“……”大石頭被打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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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努力他說嗎,小朋友除了學習還能怎麼努力?
正想說什麼。
砰!
燈全暗下來。
顧家的孩子們被打過預防針,心裡一驚,下意識尋找彼此的手,緊緊拉住,或者抱到一起,相互壯膽。
連年紀最小的龍鳳胎也沒鬧騰。
後面不知道哪一排,有個小朋友哇的大哭。
“嗚哇啊!好黑,我害怕嗚嗚嗚——”嗓門兒賊亮。
後臺的放映員都聽到了哭聲。
中年男人什麼人沒見過,眼睛都沒眨一下,按照自己的節奏播放。
銀幕亮起。
哭音戛然而止。
在上面滑過一行又一行字的間隙。
二崽隔著雲錦舅舅,環住嘴,小聲衝他娘說:“娘,我和哥是不是很勇敢?我們第一次來看都沒被嚇哭。”
“是呀,很勇敢。”林昭誇道。
雙胞胎笑的眯起眼。
正片開始。
熒幕上的光影在孩子們清澈的瞳孔裡跳躍。
他們一個個挺直腰背,小手規規矩矩搭在膝蓋上,放在旁邊的汽水無人問津,糖果紙在掌心攥出褶皺,誰都沒想起吃一口、喝一口,全副心神被熒幕裡的新世界吸引住。
影院不算安靜,偶爾能聽見窸窸窣窣的交談聲,或是某人忍不住發出的驚嘆。
沒辦法,總有人按捺不住,向‘觀影需安靜’這條不成文的規定發起挑戰。
但即便如此,孩子們的觀影熱情絲毫未減,一雙雙眼睛像盛滿了星星。
106分鍾轉瞬即逝。
片尾曲響起,整個放映廳彌漫著不舍。
轉瞬又熱鬧起來,嘈雜的討論聲此起彼伏。
林昭和顧承淮帶的孩子多,不急著往出走,等人走的七七八八,慢悠悠起身。
“好了,出去吧,注意腳下。”林昭提醒著孩子們。
剛看完電影站起來,腦袋還有些暈暈乎乎,像踩在雲朵上,又像喝了假酒。
“噯!”雙胞胎異口同聲道,聲音清脆的像銀鈴。
“知道了,三嬸。”
“三嬸你也小心。”
……
梆梆知道大崽弟弟的宏大志向,邊看腳下的臺階,邊問:“大崽,看完電影,你還想開飛機嗎?”
他覺得開飛機真的好難好難,需要學好多知識,克服好多好多的問題。
大崽愣了下,肅著小臉,神色堅定,“要!”
梆梆沒說泄氣的話,拍拍弟弟的肩膀,語氣鄭重:“努力吧!我相信你一定能辦到。”
頓了頓,又補充:“三叔是咱家最聰明的人,你是三叔的兒子,你想幹什麼都能成。”
大崽皺了皺鼻子,毫不猶豫地反駁:“我娘才是最聰明的人。”
林昭嘗試抑制嘴角的弧度,奈何根本壓不住。
真是她的好大兒,永遠覺得她這個娘是最厲害的!
二崽立刻站出來聲援他哥,說的很大力:“對!我哥說的對,我娘才是最聰明的,爹都聽娘的!”
梆梆被兩個弟弟盯的頭皮發麻,果斷改口:“是是是,三嬸最聰明,三嬸可是高中生呢,當然厲害。”
雙胞胎心滿意足,緊繃的小臉重新染上笑。
二崽歪頭看他娘,“娘,現在回家嗎?”
三點出頭開始播放的電影,電影時長不超過2個小時。這會兒也才五點多一點,太陽還高懸著,離天黑還有好一陣。
林昭看著孩子們,聲音和緩,“先不回,你們難得來縣城,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梆梆等人對縣裡不熟,說不出想去哪裡、能去哪裡。
面面相覷,隻等對方說話。
見沒人說話,大石頭忽然往前一步,主動道:“三舅媽,我想去廢品回收站,可以嗎?”
“可以啊。”林昭想也不想地應下,眼帶好奇,“你怎麼想著去回收站?”
“我想看看那裡有沒有書。”大石頭說。
他爹以前給他從回收站弄到幾本書,他很喜歡,想去碰碰運氣。
“一般來說是有的。走吧,帶你們去看看。”林昭彎腰抱起四崽,用眼神示意顧承淮抱三崽。
顧承淮彎下身,雙手卡在小兒子的腋下,稍一用力把人提溜起來,放自己肩頭。
不想媳婦兒受累,又從她手裡接過女兒。
“走吧。”
不用等走路慢悠悠的龍鳳胎,趕路速度加快兩倍不止。
不到十分鍾,來到廢品回收站。
他們人太多,可把門口打瞌睡的中年婦女嚇一跳。
“同志,我們想進去看看有沒有能用的書?”林昭邊說著,塞過去幾顆奶糖。
婦人收下糖,頗為熟稔地裝好,擺擺手,“進去吧,不該拿的東西別動。”
第94章 “我教你”
不該動的東西指什麼,懂的都懂。
林昭應一聲,帶著孩子們進去。
裡面沒有想象中的髒亂,出乎意料的整潔。是的,整潔,用這個詞來形容,絲毫不誇張。
入目處,搭建一排棚子,棚下是一個個比人高的獨立木架。木架子上,各類東西擺放的井然有序。
顯然,他們眼前的這些,早已經過仔細分類。
大石頭打眼瞧去。
木棚下面,右側架子上全是書。
他快步走過去。
梆梆等人也走上前。
林昭沒過去,站在院子靜候,“這裡跟我想象的不一樣。”
因為有個話嘮社牛戰友,顧承淮什麼都知道些。
他說:“前段時間剛出臺了‘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計劃’,國家對各類物資,包括廢舊物資,實行統購統銷。”
“廢品回收是補充工業原料的重要渠道,進行細致分類也是為了服務於生產需求。”
林昭意外地看著顧承淮,很難相信他會關注這個。
妻子的表情太好懂,男人溫聲解釋:“孫業禮說的。”
“和你一個宿舍的那位同志?”林昭隨口一問。
“嗯。”顧承淮沒多說。
他是愛妻子的男人,也是佔有欲強的男人,昭昭說到別的男性,他都要在心裡計較一番的。
於是不動聲色地轉移了注意力。
“累不累?我去給你找個凳子?”
說著話,就要出去找回收站的那位婦女同志。
林昭拉住他的手,搖頭道:“不用,我不想坐,看電影坐了快兩個小時,渾身都泛酸,正好站一站。”
顧承淮怕媳婦兒餓著,又道:“餓不餓,餓的話先吃幾口桃酥墊墊肚子?”
桃酥是林昭在供銷社買的現成的。
“不餓,回去再吃。家裡有麻辣兔丁吃,做法我一字一句給大嫂說了,大嫂做飯手藝不錯,肯定好吃。”林昭很期待。
顧承淮唇角不自覺上揚,“喜歡吃兔肉?”
“喜歡啊,咱家大崽二崽也喜歡。”誰讓在娘家吃的那頓兔肉太香,兩個崽之前天天念叨著撿兔子。
林昭沒忍住跟男人說:“你還沒回來的時候,有次我帶雙胞胎回娘家,吃了麻辣兔肉,可把兩個小朋友香壞了,提過好幾次呢。”
在她說話的時候,那雙深邃的黑眸始終落在她身上,目光專注深情。
“改天我去多抓幾隻。”他說。
林昭捏捏男人的胳膊,笑盈盈道:“那就辛苦顧同志啦,到時候我親自做,保證香的把舌頭吞下去。”
顧承淮臉上露出期待,眉宇間皆是笑意。
“你做什麼都香,麻辣兔肉一定也好吃,我已經開始期待了,到時候我來殺兔子,給你打下手,我順便也學學,要是哪天你想吃又不想做,我可以給你做。”
他會做的菜不多,但都是妻子喜歡的。
林昭避開棚下的孩子們,將腦袋抵在男人的胸口,笑的眉眼彎彎,“好啊,我教你。”
顧承淮垂眸盯著妻子的發旋,右臂環住她的腰,給林昭借力。
“腰累不累?”他聲線低緩。
林昭聽出他的言外之意,臉上一燙,捏男人腰上的肉,隻顧承淮腰腹肌肉緊繃,捏是捏不住的。
“閉嘴!”
顧承淮神情無辜,寵溺道:“……好。”
林昭沒理他,看向孩子們,出聲說:“給你們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後回家。”
“好。”
沉浸在書海的大朋友、小朋友抽空抬頭回應一聲,繼續認真找書。
“你覺得……這裡能淘到寶貝嗎?”林昭側過頭看顧承淮。
顧承淮挑眉,“比如?”
“金條之類的。”
“……”顧承淮抬手捏眉心,忍不住想笑。
“怎麼可能啊?”他無奈道,“哪怕外面那位女同志不存在,這裡也不可能有金條。”
沒人是傻子。
送到這裡的東西不知道經過幾道,怎麼可能有金條這樣的好東西?!
林昭也認為不可能有,就是想起原書裡,陸寶珍動不動找到青花瓷花瓶、金條和字畫,想著會不會有意外。
“好吧。”
顧承淮不知道怎麼從她話裡聽出遺憾,摸摸妻子的發頂,笑容溫柔繾綣,“你喜歡金條,我來想辦法給你弄,別想著撿漏了。”
這裡是什麼地方?廢品回收站啊。
全是廢品!
拿自家打比方,家裡的破鍋蓋爛的用不成了,娘都舍不得當廢品賣,可想而之,廢品回收站能有什麼好東西。
最值錢的也就那些書。
書還得仔細選一選,才能選到有用的。
“我有。”林昭神秘一笑。
顧承淮思忖片刻,眼底閃過了然,“嶽父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