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也因為脫力昏倒在地。
醒來之後,宋乘舟趴在病床邊,眼睛血紅。
出院後,他就向我求婚了。
原先的我對我們的感情很自信。
根本沒想過,他的求婚可能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愧疚。
我把手上的表取下,他下意識幫我戴上新的一支。
躲開他的手,我輕輕撫摸那道凹凸不平的肉。
「不用了,以後不用戴了。」
宋乘舟拿著表的那隻手微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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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不喜歡。」
宋乘舟一噎。
我本就不喜歡戴表,它像一個镣銬,一直束縛著我。
如果不是宋乘舟費盡心思專門定制的,我不會戴的。
現如今,就更不必戴了。
我把那隻舊表塞給他,徑直走到玄關穿衣服。
「葉棠。」
我回頭。
宋乘舟眼神有些許復雜,欲言又止。
「你今天要不……下班我去接你。」
我翻了個白眼。
打開門走了。
5
公司。
李助理今天有點反常,在我身邊扭捏好一陣兒。
直到電梯到達辦公室所在樓層。
她才支支吾吾開口。
「葉總,陳總在辦公室等你。」
陳總是公司的大股東,也是我父親很信任的人。
李助理不該是這個樣子。
一定還有別的事情。
我點點頭,示意我知道了。
打開辦公室的門。
陳總站在辦公桌前,而我的位置——辦公椅上坐著葉黎。
葉黎嘴角勾出一抹譏诮的笑。
「姐,我回來了,歡迎我吧。」
「爸臨S的時候你都沒回來看一眼,現在來幹什麼?」
葉黎拿起辦公桌上放著的我的照片,細細看了兩眼,然後手一松,相框掉在地上碎成一片。
她一臉古怪,不懷好意地走到我身邊。
「我也很想回來,可是爸交代我,隻要陳叔不通知我回來,我就不能回來。」
陳叔笑得很和藹,指著沙發讓我坐下。
就仿佛,我才是那個外來者。
「小棠啊,你父親臨終前交給我一封遺囑,囑咐我等到公司走上正軌再公布。」
「現在公司蒸蒸日上,也是時候了。你父親隻有你和小黎兩個女兒,念在小黎從小不在身邊,你父親決定讓她繼承公司,老宅和公司 5% 的股份由你繼承。」
辦公室開著暖氣,我卻感覺涼意順著脊柱往上,身體先我一步感受到了痛苦和委屈。
我看著陳叔的嘴一張一合,卻什麼都聽不見。
我機械地拿過遺囑,上面的字跡是他的。
葉黎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隻錄音筆,眼裡藏著狠毒,點擊了播放鍵。
「公司的情況不好,你在國外好好上學,別回來。你陳叔叔會把錢打到你的銀行卡上,等你姐姐把公司做上去,在合適的時機,老陳會通知你回來繼承公司;如果公司最終還是倒閉了,你就更不要回來,隻要你不回來,債務就找不上你,我留給你的錢也夠你這輩子花了。」
「爸爸走了,你要學會好好照顧自己,找一個真心疼愛你的人在一起。」
父親臨終前,抓住我的手,說公司是他和媽媽的心血。
讓我一定要讓公司起S回生。
我答應了他。
為了這個諾言。
我跑去拉業務、拉投資,一個人恨不得當做兩人來使。
在各種酒局低聲下氣,在魑魅魍魎中虛與委蛇。
喝酒喝到急診室,打著吊瓶我也要處理工作。
……
不知道奮鬥了多少個日夜,我才把公司從生S線上挽救回來。
但現在有人跑來告訴我,我堅持的一切,原來都隻是個笑話。
原來人之將S,其言也善這句話也不都是真的。
我跑到洗手間冷靜了許久,才止住不斷顫動的雙手。
回到辦公室,整個人已經完全平靜下來。
「5% 的股份按照今天的市值折算成錢給我,還有這麼多年我應該拿的工資、獎金和分紅,也馬上打到我的卡上。」
葉黎看到我沒有如她的意崩潰,有些不可置信。
陳叔愣了幾秒。
「今天不行,這個需要走程序。」
「一個小時之內給我辦好,你們也不想有什麼影響公司聲譽的事情出現在網絡上吧。」
公司是我一己之力拉上來的。
它有什麼弱點我一清二楚。
如果我想,它很快會再現幾年前的樣子。
這個公司是和我一起奮鬥這麼長時間的員工的生計來源。
我不會去動它。
但他們不敢去賭。
果然,在我說完幾分鍾後,陳叔叫進來一個員工。
一個小時之後,我看到銀行通知信息的流水。
拿起包,推門出去。
身後傳來煩人的聲音。
「葉棠,乘舟哥也會是我的。」
我回頭看著她炫耀的樣子,覺得她也挺可憐的。
不斷通過這種方式來證明她的能力和存在感。
實際上自卑到了極點。
我笑著,無所謂地看她。
「隨便!」
她紅潤的臉色慢慢變青。
6
等到了地下停車場,我的雙肩才慢慢垮下來。
強撐起來的平靜消失得一幹二淨。
我看著手機苦笑,現在真的窮得隻剩下錢了。
前幾年的疲累幾乎是在一瞬間找上我。
我有氣無力地走到車前,打開車門,卻發現裡面已經坐了一個人。
看著宋乘舟眼中的同情和心疼。
我隻覺得他在嘲諷我。
生了鏽的腦袋緩緩轉動。
原來出門前他的話是這個意思。
原來他早就知道我拼盡全力保下的公司也是白白給別人做了嫁衣。
我關上車門,繞到副駕坐下。
宋乘舟把一個飯盒放到我懷裡,細心叮囑。
「你肯定還沒吃飯,還熱著,你多少吃點。」
「一會兒我們回家,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以後是休息還是繼續工作,等睡醒再說。」
「我記得你不是一直想讀研究生嘛,不如就趁這個機會……」
「宋乘舟。」
他停下話頭,微微側身看我。
「葉榮S前找過你,讓你照顧葉黎,所以你是那時候知道他的計劃,然後像看一個笑話一樣看著我為葉氏盡心竭力。」
「每年的情人節、聖誕節、我們的結婚紀念日,你都以工作為借口飛到國外陪葉黎。」
「上一年,我工作太忙在辦公室昏倒,我的助理給你打電話沒人接。那時候,你正陪葉黎在冰島看極光。」
「就在前天晚上,你從家裡匆忙出去,是為了接回國的葉黎,那天晚上你們一直在一起。」
「還有,你向我求婚是因為你對我的愧疚,對嗎?」
我仿佛靈魂抽離,看著自己的身體平靜地敘述這些事情,不帶一絲感情。
宋乘舟臉色越來越白,他幾次張嘴想解釋什麼,都被我揮手打斷。
他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知道這麼多事情的。
在他的視角裡,我什麼都不知道,隻是因為他那天晚上的突然離席而生悶氣。
他潛意識裡知道什麼正脫離他的掌控,朝著反方向狂奔。
他越來越慌亂,卻不知道從何解釋。
我說這些的目的也不是想要什麼回應。
我隻是覺得,不能隻有一個人這麼痛苦。
葉榮和宋乘舟都是我放在心上的人,是我最親近的人。
可偏偏就是他們,在我背後捅刀子。
眼淚唰地砸在飯盒上。
「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們憑什麼?」
宋乘舟慌了。
他和葉棠從小一起長大,除了她媽媽去世,他從沒見她哭過。
他心裡抽痛得厲害。
葉棠是他捧在手心裡的寶貝,但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變成了那個傷害她的人。
宋乘舟抽出幾張紙幫我擦眼淚。
「葉棠,你別哭了。」
「都是我的錯。你別哭了,我心疼。」
宋乘舟還說了什麼,我都沒聽見。
肚子疼得厲害,頭上也冒出冷汗。
我弓著身子,手指甲緊緊掐在飯盒蓋子上。
緊接著,我感覺屁股底下熱熱的。
宋乘舟見我狀態不對勁,連忙探過身查看我的情況。
他的手指在座椅上一抹,滿手鮮血。
他慌亂得厲害,連忙啟動車子。
「葉棠,我們去醫院,你再堅持一下。」
7
宋承舟把我抱到醫院,護士推著推車把我接過去。
宋承舟扶著推車走,抓住我的手。
「葉棠,堅持一下,堅持一下。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他不斷強調,不知道是在安慰我還是在安慰他自己。
手術室的大門關閉。
透過門縫,我看到他靠著牆壁慢慢滑下去。
麻醉師將藥劑全部推入我的身體裡。
我慢慢了知覺。
醒來的時候是晚上,鼻尖濃烈的消毒水味讓我皺皺眉。
燈光有些刺眼,適應了一段時間,我才能完全睜開眼睛。
宋承舟站在門口,手機放在耳邊,不知道在和誰打電話。
很突然地,他朝我看過來,四目相對。
他掛掉電話,大步走到床邊,有幾分急切。
順著我的眼神,他看著床頭的杯子,很快反應過來倒上熱水。
把病床升高,扶著我坐起來,把杯子湊到我嘴邊。
我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水,嗓子的幹澀少了許多。
「孩子,是不是沒了?」
我撫摸著肚子,有些無助地看著他。
得知宋承舟出軌後,我一直沒想清楚拿這個孩子怎麼辦。
伴隨著血液的流失,我清楚地感覺到這個孩子離我越來越遠。
一種莫名的苦楚席卷心房。
隨之而來的是憤怒、無奈和心傷。
伸手推開宋承舟,杯子裡的水潑在他的身上。
我的聲音在空曠的病房中顯得有些扭曲。
「都怪你們,是你們害S了他。」
我抓住宋承舟的衣襟,惡狠狠地看著他。
「宋承舟,是你親手害S了你的孩子。」
「是你親手S了他。」
眼淚爭先恐後地冒出來,胸膛不斷起伏,我幾乎呼吸不過來。
宋承舟眼底血紅,他抓住我的胳膊。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
「……孩子還會有的。」
我抄起杯子砸在他的額角。
他不顧額頭的鮮血,強硬地把我抱在懷裡。
「葉棠,你冷靜點。」
他按響了呼叫鈴。
護士拿著託盤走進來,給我打了一支鎮定劑。
「孕婦本來身體欠佳,受到重大精神刺激導致流產,這段時間一定得好好養護,情緒上不能再有大的起伏。」
「你是她老公吧,去林醫生那裡記一下注意事項。」
宋承舟把被子兩邊掖好,走出去,輕輕關上了門。
十幾分鍾後,他重新走進病房,額頭上粘著白色紗布,手裡提著一袋藥和一個保溫飯盒。
他輕手輕腳坐下。
「宋承舟,離婚吧。」
8
宋承舟沒有答應。
這天之後也沒再出現。
從小照顧我的劉阿姨來醫院辦理了出院手續。
她把我拘在家裡好好養了一個月。
闲得我頭上都要長草了。
葉黎倒是時不時地騷擾我。
不是她和宋承舟的合照,就是她重新布置的辦公室。
有時候,她還直接來老宅這邊,站在床前嘲笑我是狗屁的千金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