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渾身都在顫抖,不想接受這樣的事實。
我平靜地除掉身上衣衫,肚兜下沒有一寸肌膚是好的。
魏九昭第一反應是轉開眼神,避開,然而又轉回來,直愣愣地瞧著我渾身蜈蚣一樣的傷疤。
他雙手緊握,呼吸急促,扶著桌子才沒 ????摔在地上。
「我像個畜生一樣住在馬畿,不,我比畜生還不如,他們把我當作泄憤的工具,將我手腳折斷,拉上街示眾,匈奴人蠻橫,一顆石子就能將我砸得頭破血流,可我每日要被砸許多許多石子。
「匈奴人都是變態,他們將我身上所有關節全部敲斷,說這樣特別軟,敲斷後又給我接上,斷後又接上,這樣的人有數十個,數十個!」
「別說了,別說了……」魏九昭求我。
「這雙腿,我穿著薄衣被綁在烈馬上,將我送進鬥獸場,右小腿生生小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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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形不穩,一下子倒在地上,語氣卑微:「求你,求你,別說了。」
醫女將衣衫一件一件給我穿上,退到一邊:
「大人,小姐的身子虧空得很是厲害,臣無能為力。」
一句話,就讓地上的魏九昭咳出了血,暈了過去。
10
魏九昭一夜白發,他暈後,院正及時給他診了脈。
驚道:「大人,您身中奇毒!」
得知自己中毒後,魏九昭反而松了口氣,覺得我既然報復了他,那也是在原諒他。
我不知他哪來的邏輯。
他身形佝偻了些,一下子仿佛老了十歲,時不時來找我說話。
「阿陽,這六年我一直在自責,我後悔了,後悔送你去匈奴。
「當時朝廷動蕩不安,匈奴又虎視眈眈,你確實比五公主更適合去和親,不,不是和親。我與老單於有約定,用三城換兩年和平,但他不信我,要我用公主為質。」
說到這,他雙手捂臉:「我當時剛涉政,初將軍的政敵之多,我無法,隻能點頭。」
他期冀地望著我:「阿陽,你離開前,我一直以為我娶你是對初將軍的責任,但你離開後,我才發現不是這樣的,我很想你,想你天天陪在書房替我抄書,想你天天在身後叫我九昭。
「我發現我早就愛上了你,我用了最快的時間穩定朝局,立馬發兵,想接你回來,但是公主說你根本不想回來,說你恨我,再也不想看見我。
「我再一次罔顧你意願,自私地接了你回來,果然,回來後的你,對我拒之千裡,不想我碰你,也不願再看我一眼。
「我隻能氣你,也氣我自己。
「一切都是我的錯,不該聽信她一面之詞,你原諒我,好不好?
「阿陽,我知道我身上的毒是你下的,我理解,我接受,你消消氣,好不好?」
見我一言不發,他默了良久,捧起我的手。
「阿陽,欽天監說下月有個吉日,我把我們的婚期定在了那天。」
我淡定地抽出手,張口道:「馬上到爹爹的忌日,我想去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可以嗎?」
他眼睛瞬間一亮,欣喜道:「好,到時我陪你一起。」
11
爹爹祭日當天,魏九昭帶我去了太傅府囚室。
傳言已經仙逝的五公主雙手雙腳被鐵鏈拴住扯向四周,身上血跡斑斑。
見到我來,她雙目充血異常狠厲:「初陽,我是君,你為臣,我何錯之有,我沒錯,沒錯!」
「我爹爹守了你們顧氏的江山一輩子,他得到了什麼?我又得到了什麼!」
我走到她近前,伸手喂給她一顆藥丸。
她尖叫:「你給我吃了什麼?吃了什麼?」
我笑道:「殿下,你不是說你沒錯嗎?那我便讓你嘗嘗被千人騎是什麼滋味。
「這藥,你還會感覺傷口很痒很痒,但你抓不到,然後活生生將自己的皮膚抓爛,直到見骨。」
「不!不!」她驚恐地擺頭,「我要見魏九昭,我要見他。」
我勾唇:「我和他要成親了,今日就是他讓我來的,藥也是他給我的。」
聞言,她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像個木偶怔怔地看著地面。
出門後,魏九昭牽住我的手:「我會把她送去匈奴。」
我沒有像往常一樣扯出手,微笑看他,他立馬笑得跟個孩子似的。
去祭拜爹爹的途中,魏九昭突然毒發,吐血不止,他摸著我的頭:
「等完婚後,我再去給將軍告罪。」
我指了個侍衛同我一起進入陵寢,四下無人後,侍衛輕聲道:
「阿月,你真的要和他成親嗎?」
我點頭:「他知道中了毒,找了無數奇珍異草,果真續了命,又將我看得很緊,我無法脫身。」
阿南拉住我,凝聲道:「他活不了太久了,今日就是我們的機會,我看好了路線,跟來的兵士我也暗中喂了迷藥,現在應該都躺下了。」
我眼前一亮,果斷點頭:「好,我們去塞北。」
話音剛落,身後就傳來魏九昭冒著寒意的聲音:「阿月,你要去哪?」
他一臉冰冷,哪有半點毒發的樣子。
我霎時反應過來,中計了,臉色蒼白就想上前求情,不然阿南會S。
阿南將我拉住護在身後,對我搖了搖頭,看向魏九昭:
「阿月的夢想是自由,你真的有為她想過嗎?你這根本不是愛!」
阿南字字珠璣,魏九昭緊抿著唇,雙目漸漸赤紅,滲著寒意,一字一句道:
「你,再說一遍!」
魏九昭從來不是善人,這句話已經證明他想要阿南的命,我立馬跪下,神情懇切:「我跟你回去,你放他走。」
阿南將我扶起,對著魏九昭妥協:「你放她離開,我給你解毒。」
魏九昭嗤笑一聲,微眯的瞳孔像野獸捕食:「阿陽,我不會放你走的,S也不會。」
他低啞的聲音帶著病態的痴狂,陰鸷地盯著阿南:「而你,我也不會放過。」
魏九昭朝我伸出手:「過來。」
我深深地看了眼阿南,狠狠地扯出被他緊握住的手,走到魏九昭身邊。
魏九昭勾起嘴角:「阿月,他就是你在匈奴的學生,那篇經文應也是他為你所寫的吧。」
我這才知,魏九昭早就將我在匈奴發生的所有事都調查清楚了。
我不敢再替阿南求情,上前一步,忍著心痛對阿南決絕道:
「你走,我從來就不愛你,我一直都在利用你。」
阿南瞬時紅了眼眶,魏九昭笑著抱起我,冷冷對著阿南道:
「看在你在匈奴救了阿南的份上,這次我不S你。」
他吩咐侍衛:「將他十指給我摘了!」
我腦袋轟的一聲:「你……說什麼?」
魏九昭親昵地吻我額頭:「阿陽,我不S他,但你教給他的東西,我得收回來。」
「不要。」我搖頭,抓住他的手,「不要,求你,魏九昭,不要……」
「魏九昭。」我痛苦大叫,「他是大夫,是大夫!沒了手,你讓他怎麼辦!
「求你不要,我嫁,我嫁給你……」
阿南雙眼猩紅,心疼道:「阿陽,別求他。」
魏九昭輕哼一聲,將披風蒙在我臉上,轉身離開。
「啊!」
背後傳來阿南的慘叫聲,我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阿南,對不起,對不起。
12
魏九昭將我放在床上,猛地咳出一口血,見我眼睛紅腫,輕柔地吻著我手。
「阿陽,我隻想與你成親,我不管我S後你要去哪裡,」
他看著我,兩眼發紅,陰鸷狠厲:「但你無論S活,都必須是我的!」
說完,就暈了過去。
我從不知道魏九昭是如此偏執的一個人。
我摸上頭頂珠釵,一千個一萬個想要S了他,最終還是出門叫來太醫。
他始終會S的,但我要他的財產!
隨著婚期越來越近,魏九昭的身體已越來越差,常常咯血,院正天天住在府裡,可他的身體卻無一絲起色。
朝廷的事他已無精力再管,他隻想在S前讓我入他族譜。
他也知自己時日無多,找來暗衛守著府邸,以防我趁此逃跑。
可我卻本本分分地操持著府中事務,接手了他手下的一應商鋪,還有他的庫房。
大婚當日,寬大的婚服穿在他身上顯得空蕩蕩的,他已經快站不住,但還是顫顫巍巍地將我背到大堂。
他按照我的意思,沒有請任何人,房裡隻有我們兩人。
他一頭白發,笑容溫和地看著我:「阿陽,我的妻。」
四目相對,我輕輕一笑,一件一件地脫掉婚服,寒聲道:
「魏九昭,我不會嫁給你,永遠都不會。」
他雙目充血,噴出一口鮮血,輕聲道:「我與你庚帖未退,你至S都是我的妻!」
我後退兩步,嘲諷地看著他:「魏九昭,你說的是這個嗎?」
我拿出聖旨,上面寫的是廢除我與他的婚姻,為他與五公主賜了婚。
此時,魏九昭的臉上才出現一點裂縫:「你,做了什麼?」
「五公主敢拿著這聖旨去匈奴羞辱我,卻不敢對你拿出來,真是諷刺。」
他怔怔地看著我,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血噴了一地。
我笑出眼淚:「哈哈哈哈,魏九昭,你嘗到了我當時的滋味了嗎?五公主才是你的妻,她在地獄等著你娶她呢。」
魏九昭顫著雙手抹去血絲,喘息著說話:「阿陽,嫁給我,不然我的人不會放過你的。」
我勾起唇角:「府裡無人,他們隻會知道我嫁給了你。
「我還會用這個身份掌管你的一切。
「你斬斷了阿南的手,沒關系,我就用你的錢去養他。
「我要和他一起去塞北,看草原,看雪山。」
「而你……」我厲聲道,「我會用最好的藥草給你續命,讓你日日夜夜坐在輪椅上,說不出看不見摸不著!」
他上前抱著我,顫抖著聲音:「阿陽,我愛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狠心!」
我推開他:「因為你讓我惡心。」
他發了瘋似的上前掐我脖子,瘋狂道:「既然如此,我便讓你跟我一起赴黃泉。」
我冷哼一聲,阿南從我身後走出,輕輕地替我拂開魏九昭的手。
「魏大人,我會替你解毒, 你放心,你會長命百歲。」
13
我作為太傅新婦,替魏九昭辦了隆重的「葬禮」。
人前,我是讓人可憐的魏夫人, 人後, 我與阿南歡喜地商量著要去哪裡。
他輕輕地擁著我:「娘子, 我可以這麼叫你嗎?」
我笑道:「夫君~」
裡室傳來「嘭」的一聲,我過去一看,魏九昭從輪椅上摔在地上,全身發抖。
他如今看不見,說不出,摸不著。
但聞得見, 聽得見。
我輕步過去,蹲在他面前:「魏九昭,你幼時就是這個樣子出現在我面前,我一時心軟救了你,如今,你隻是回到了最初的樣子。」
魏九昭面上一片血肉模糊,眼珠滲出血絲,蠕動身子朝我爬過來。
嘴上發出「嗬……嗬……嗬」的聲音。
他冷冷地瞧著我,耳邊是好幾年不曾聽到的聲音,熟悉又冷漠。
「輕我」魏九昭循著聲音頻繁磕頭,我知道,他想要S, 求我S了他。
與其這樣屈辱地活著, 他寧願S,而他不怕S。
我冷冷地站起,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和阿南要離開了, 用著你的錢逍遙快活。
「而你會在這長命百歲。」
地上的人愣了愣, 他想要擺出憤怒的表情, 卻發現臉上肌肉不受控制。
隨即他瘋狂地往前蠕動, 但無濟於事。
回答他的,隻有吱呀的關門聲。
他會清晰地聞到自己身體腐爛的味道, 每日都會有人在他面前讀我給他的信。
對他這樣的人,最好的折磨不是S了他,而是讓他日日夜夜不斷後悔, 不斷自我折磨。
14
阿南得知塞北有一神醫,可以治好我的腿。
我變賣了魏九昭所有的財產,帶著巨款與阿南直奔塞北。
在塞外治療了三載, 我的腿終於有所起色。
然後我們一起走了很多地方。
看過塞北的飄雪,聞過江南的花香。
從東部的日出到西部日落, 從江南的海濱到塞北的草原。
某夜, 我夢到了爹爹, 爹爹一臉心疼地看著我,笑著摸摸我的頭:「孩子,苦了你了。」。
我哭著從夢中醒來, 阿南立即醒來柔聲道:「怎麼了?」
我笑了笑,反擁住他:「夢到了爹爹。」
他頓住,隨後卻笑了,低頭輕輕吻了吻我額頭:「那是個美夢。」
我彎起嘴角, 輕輕嗯了一聲,是的,美夢。
輕舟已過萬重山。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