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瓜的網友紛紛倒戈,轉而攻擊季宴禮。
他從可愛的小老頭變成老渣男,而我,成了受盡屈辱,孤單流浪在他鄉的小老太。
有博主演技絕佳,調查了我的背景以後,拿著手機一邊流淚一邊講述。
講述我無父無母的悲慘過往,講述季宴禮的白月光當年選擇了更有錢的富家子弟,拋棄昔日初戀。
講述季宴禮被拋棄後對白月光念念不忘,拿我當替身,將我捧上雲端,最後摔碎在地上。
總而言之,這條線理出來的確沒錯,卻比我想象中還要狗血。
隻是過去就過去了,即便網友和視頻發布者都聲稱自己哭了,我卻毫無波瀾。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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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視頻熱度太高,季宴禮的生活受到了影響。
自從熱度高漲之後,他便沒有再露面。
我的花店恢復了以往的繁榮景象,確切地說,生意比以前更好。
有網友建議我改行,畢竟花店這種生意不太好做,尤其是我追求品質賣相,利潤不多。
也有商家主動上門,想讓我直播帶貨,但都被我拒絕了。
我隻想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過平靜的生活。
但生活哪裡有一帆風順的?
這件事熱度漸漸消散的時候,沈婉婷找上了門。
這是我第三次見到這個女人。
不像在公園裡見到的那樣,這次的她穿著優雅得體的旗袍,烏黑的長發用發簪挽起,踏進我花店的時候,眼裡全是不屑。
「我還以為多大一個花店,原來隻是個小作坊。」
我沒有搭理她,沈婉婷繼續隨意在花店走動。
末了看向我道:「沒想到他還真會找替身,年輕時與我有幾分像,年紀上來居然更像了。隻可惜,冒牌貨就是冒牌貨,他之所以又回來找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頭也不回地答她:「不需要知道。」
或許是見我這麼漫不經心,沈婉婷被惹惱了,厲聲道:「你必須知道。
「我告訴你,那是因為我不理他,所以他才又想起來你,你過去是替身,現在是,將來也是。
「既然之前就表現得渾身傲骨,那就一直驕傲下去,可千萬別吃回頭草。
「至於季宴禮,信不信我隻要勾勾手指,他就會巴巴地回到我身邊?」
我靜靜地聽她說完,手裡依舊忙著插花。
直播裡的網友聽到,紛紛炸鍋。
網友 A:【臥槽,那是誰?怎麼這麼囂張?】
網友 B:【還用猜嗎?當然是那個老小三,這倆人簡直絕配。】
網友 C:【奶奶,扇她,你再不出手,我可要替你動手了!】
除了這些評論,底下清一色都在罵她。
見她放下狠話準備離開,我淡淡詢問:「我還在直播,你要不要組織一下語言,重新說一遍?」
沈婉婷再次大驚失色:「顧晚棠,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沒想到,你竟然這麼無恥!」
她說完伸手搶奪我的手機,而我也在這時候第一時間將手機反扣在桌子上,抬手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
「聽好了,你和他會怎麼樣與我無關。
「有能耐拿下你的男人那就光明正大地拿下,跑到我這裡示威,難不成是心虛?」
不知道是不是自知理虧,沈婉婷被我一頓呵斥,最終灰溜溜地離開了。
13
原本降下的熱度,因為直播時,沈婉婷出現的一番言論再度爬上前三。
網友們扒出了沈婉婷的身份,還人肉出了她的短視頻賬號。
得知她是公園跳舞的大姨後,不少網友放出了她跟各色舞伴激情互動的視頻。
除了公園裡跳舞的曖昧動作,私底下也有不少交集。
譬如和不同老頭泡溫泉,出入酒店,年紀老大不小,玩得挺花。
再加上她跳舞時穿著顏色各異的服裝,被網友們戲稱為花姨。
從此那位身材苗條,注重保養,又跳得好舞,被網友們追捧的時尚大姨,變成了人人嘲笑的對象。
不少人用她的形象做成表情包,配文「勾勾手指」,用來調侃。
網友們喊話讓他們倆原地鎖S,不要再來騷擾我這個小老太。
而我也是經網友提醒,才向季宴禮提出了離婚。
收到律師函的季宴禮再次找上了我。
這一次他沒有停在門外,而是走進花店。
看我的眼神滿是歉疚和不舍。
「晚棠,婉婷的那些話,我都聽到了,我……是我糊塗。
「曾幾何時,我的確拿你當她的替身,取代她留在我身邊,但現在我才明白,你是獨一無二的,那些年我對你也是真心的。
「晚棠,四十年,整整四十年,但凡我對你沒有愛,能堅持下去嗎?」
我停下手裡的動作問:「現在說這些,有意義嗎?
「還是說我講得不夠明白?沈婉婷說得很對,是因為她不要你了,你才想起我。倘若不是你後來的不堪讓她無所謂得失,倘若不是你看清楚她的真面目了,你會記起我?
「如果這些話你在三年前告訴我,或許我還可能相信,但現在不會了。」
14
這天夜裡,收拾花店準備歇業的時候,我看到晴知和一個男人站在馬路邊談話。
即便借著昏暗的路燈,我還是看到了她眼底閃爍的淚光。
兩個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道完別,晴知走向我。
「兩人新婚沒多久,他就得癌症了,晚期,醫生說,最多還能活半年。
「對了,那個女人也走了,我挺開心的。」
雖然嘴上說開心,可她眼眶卻紅紅的,我問:「真的開心嗎?」
她點點頭,最後直接撲進我懷裡,一邊哽咽一邊道:「我應該開心的,可不知道為什麼,這裡好難受。」
她指著自己的胸口,又指向眼睛:「眼淚也不聽使喚。其實真的挺好的,這是報應,是他活該。」
我有些擔心她的狀態:「真的嗎?」
「真的,我發誓,哭過以後,誰再哭誰是狗,畢竟是愛了那麼多年的人,就算是養了很多年的狗要S了,也會難受的,對不對?」
我點頭,輕輕地拍拍她的肩膀:「如果,我是說如果,等到我去世以後,你一個人覺得孤單了,其實還可以再找個伴……」
「不用了。」
晴知打斷我的話:「一個人也挺好,你不是也不打算再找了嗎?即便曾經那麼愛,其實仔細想想,好像也沒多愛,隻是不甘心作祟。」
這番話,我不可否認。
什麼情深意切,什麼愛意難消,全都是不甘心作祟。
不管是我,還是晴知,抑或季宴禮和沈婉婷。
經過上次的拒絕,我的生活再次歸於一片寧靜。
律師函接收後沒多久,那邊並沒有如期出席法庭離婚。
倒是女兒又撥打了我的電話。
她問:「你們年紀都這麼大了,非要離婚嗎?也不怕被人笑話?」
我被她逗笑了,反問:「離婚又不是濫交,我為什麼要被人笑話?背叛的一方,才是被笑話的那一個。」
她沉默許久,最終應聲:「好,希望你不要後悔。」
15
辦理離婚手續那天,季宴禮的狀況肉眼可見的不太好。
整個人看起來處於一種遊離狀態。
仿佛人還在,靈魂卻不知道去了哪裡。
但這些都與我無關了,從此我不再是季太太,而是我自己,顧晚棠。
離婚後,我重新回到了昆明。
互聯網是個神奇的地方,熱度過後,又有新鮮事發生,曾經的話題逐漸被人遺忘,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三個月後,我陪晴知一起參加了那位癌症患者,傅雲博的葬禮。
傅雲博的爸爸媽媽比我還年輕,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讓他們看起來極其憔悴。
臨走的時候傅媽媽拉住晴知,將一封信遞給她。
「這是雲博讓我親手交給你的,他說這輩子無悔和你在一起,唯一後悔的,是沒有珍惜你。
「還有,他生命最後的時刻還在想你念你,並不是不想見到你,而是害怕你看到他頭上光禿禿,憔悴得如同骷髏的模樣。」
晴知的表情淡淡的,「哦」了一聲後,接過信封。
等傅家人離開後,晴知將剛剛的信撕了個粉碎,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扔進垃圾桶。
「好馬不吃回頭草,不愛就是不愛了,什麼追妻火葬場,簡直惡心。
「這個人已經在我的世界畫上句號,沒必要再去看那些酸腐的文字,擾亂我的心情。」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臉上不悲不喜。
我想,她是真的走出去了。
16
又過了半年,我居然再次看到了季宴禮。
他像曾幾何時那樣,穿著熨燙得體的西裝,站在花店前。
手裡捧著一束玫瑰,笑容滿面。
這讓我有一瞬間恍惚,仿佛回到了我們初遇的時光。
他手捧著玫瑰,站在辦公大樓下,等我下班的模樣。
見我走出花店,他興衝衝上前,柔聲道:「阿棠,你下班啦?
「阿棠,你好美, 我是真的喜歡你, 嫁給我好不好?我保證會一生一世對你好。」
我一愣。
他眼底的光不像是演出來的,但現在這一出,又是哪樣?
很快我便開口問他:「季宴禮,你都多大歲數了,還玩這樣的套路?
小伙子驚訝地看著我,最後喊了句:「臥槽,不會吧?好像真的是哎。」
「(我」聽到我的話,他整個人僵在原地,嘴裡不斷地重復:「離婚?離什麼婚?明明你還沒有答應我的求婚……」
女兒從車上下來, 幾步走到季宴禮身邊:「爸, 你又犯病了, 你忘了你跟我媽已經離婚了嗎?
「跟我回去, 以後不要再亂跑了。」
我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卻隱約猜到。
女兒在這時候解釋:「我爸去年就得了老年痴呆, 病情越來越重, 他經常會忘記很多事, 但好像……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喜歡你。
「我知道讓你們再在一起不可能, 所以,我以後會看好他,再也不讓他來打攪你。」
說到最後,她咬緊唇:「媽,對不起,都是我太過任性,說了傷害您的話。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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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啊。
後來季宴禮還是會每隔一段時間出現在我的花店門口,手裡捧著一束鮮花。
最嚴重的時候, 他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 但當路人問起, 他還是會記得他最愛的人叫阿棠。
這些,都是晴知告訴我的。
再後來他被女兒帶回去, 找專人 24 小時看護, 再也沒有走丟過。
最新得知他的消息,是他去世了,享年 76, 這一年我剛好 70。
女兒打電話通知我,告訴我他到咽氣那一刻,還在呼喚我的名字。
可我, 內心卻再也無法蕩漾起絲毫漣漪了。
至於沈婉婷, 名聲搞臭之後選擇破罐子破摔,依舊混跡於各個老頭之間。
不幸的是有一次被老頭的老伴們找上, 推搡間一不留神摔下樓。
說來也奇怪, 樓梯不算長也不算高, 可她後腦勺磕在地上,人還沒送到醫院就沒了。
我們三個人,唯獨我長壽, 一直活到 98 歲。
晴知 25 歲時遇到我, 那時我剛好 60 歲,此時,她已經年滿 63 了。
我躺在溫暖的被窩裡, 她送了我最後一程。
我想,她也會走完幸福的一生,S在溫暖的被窩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