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為了生計,又支起個攤子,賣遼東的湯面。


我發現京城的人S了豬,隻賣精肉,餘下的下水極其便宜,就全都買了來。


 


鐵鍋燉爛,放上滷料腌一夜。


 


白面煮熟,舀一勺滷好的豬下水,倒滿湯,就是一碗噴香熱乎的滷面。


 


便宜大碗好吃,很多人都喜歡。


 


我的滷面攤越做越紅火,每天一大早就有人來排隊。


 


照這麼賣下去,不出一年,我就能攢夠路費,帶著崔大娘回去了。


 


這天清早,吃面的人很多,我忙得滿頭是汗。


 


「來一碗,多放些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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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傳來一個聲音,莫名熟悉。


 


我愣怔著抬起頭,透過氤氲熱氣,看到裴青珩就站在攤前,依然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疏朗模樣。


 


他神色淡淡的,仿佛不認識我一般,說完就找了個位子坐下。


 


我緩過神來,趕緊煮面。


 


起鍋澆上滷子,要放蔥花時,手頓了頓。


 


他不喜蔥。


 


猶豫了下,我隻放了幾粒做點綴,端了過去。


 


這樣簡單粗糙的吃食,在他面前顯得有些突兀。


 


他卻看著湯碗,勾了勾嘴角,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我松了口氣,轉身又要去忙。


 


「小幺。」


 


身後傳來他淡淡的聲音,「為何來京城?」


 


我低下頭,老實回:「來尋人。」


 


他嘴角的弧度似乎變大了些。


 


「尋人?當初不是說一輩子不……」


 


「小幺!」


 


他的話突然被一個呼喊聲打斷。


 


崔宴氣喘籲籲地從巷子一頭跑來,「我不是說等我過來再擺攤嗎?你怎麼又自己忙起來了?」


 


我笑著擺擺手,「你在太學讀書要緊,不用過來。」


 


「今日書院休息,我先陪你擺攤,然後帶你跟我娘去湖邊轉轉,那裡的集市可熱鬧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卷起袖子擀起面條。


 


崔宴就是崔大娘的兒子,在京城這些日子早跟我熟悉起來。


 


我倆一人擀面一人下滷,果然快了不少。


 


正忙著,我無意中抬頭,瞥見還坐在一旁的裴青珩。


 


他眸中墨色翻湧,也正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握著筷子的手指用力到發白。


 


「小幺。」一旁的崔宴也發現了,手肘戳了戳我。


 


「坐在那邊的人,我看著像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他怎麼一直盯著你看,你可認識他?」


 


我連忙搖頭,「京城裡這麼大的官,我怎麼會認識。」


 


「也是,」崔宴不疑有他,笑了起來,「是我看錯了,快忙吧,忙完我們去逛集市。」


 


「好。」


 


我應著聲,又往鍋裡舀了勺冷水,等水燒開,盛面澆滷撒小蔥辣子,一氣呵成。


 


既然說了一輩子不去找他,那就當作從不曾認識。


 


遼東城的事也不會再讓其他人知道。


 


又忙了一陣,等我再抬頭時,裴青珩已不知何時離開了。


 


7


 


終於忙完了,理清完賬目,崔大娘卻說近來覺淺,精神不濟,就不去逛了。


 


我有些著急,「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


 


「不用,不用,」崔大娘一邊說著一邊把我往外推,「你跟宴兒多逛一會兒,晚些回來,我要好好補個覺。」


 


來了幾個月,我還是第一次逛集市,才知道京城有多熱鬧繁華。


 


東西也同樣貴得讓人咋舌。


 


一壺茶就要半錢銀子,也不知那裡面泡的是什麼金貴茶葉。


 


「小幺,喜歡什麼?我送你。」


 


崔宴眼睛亮亮的,時不時將攤子上的東西拿給我看。


 


我拉了拉他的衣袖,「太貴了,那麼一面小鏡子,都夠我賣半個月的面了。」


 


「這些日子,我下了學就去給書局誊抄,昨天剛結了工錢。」


 


他說著,取下腰間的袋子,一把塞進我手裡。


 


「出門前,我娘還特意交代了,你不買東西的話,回去我怎麼跟她交差。」


 


他本就生得眉清目秀,此時笑起來,更有種風發蓬勃的少年氣。


 


是之前我在遼東城很少見到的。


 


我笑著握緊錢袋,「這可是你說的,等錢花光了,可別心疼。」


 


「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心疼。」


 


他也笑起來,拉起我的手,更加興致勃勃。


 


又逛了一會兒,我停下腳步。


 


看著一個攤子的角落裡的一朵小小的絲絨珠花。


 


是遼東城冰凌花。


 


遼東寒冷,尋常的花根本養不活,隻有冰凌花最耐寒,一片片開在積雪中。


 


「喜歡嗎?」


 


崔宴剛要去拿,忽地從他身後伸來一隻修長手臂,搶先拿走那珠花。


 


隨後又扔下一塊碎銀子。


 


「不用找了。」


 


我聽到那冷清的聲音,心中一驚。


 


後身去看,果然是裴青珩。


 


他將小小珠花捏在指間,不經意掃了我一眼,目光極淡極涼。


 


我趕忙扭過頭,對著崔宴笑了笑。


 


「不打緊,我們再去看別的。」


 


可崔宴卻理了理衣衫,走到裴青珩面前,行了個禮。


 


「可是大理寺的裴少卿裴大人?」


 


「是。」


 


崔宴指了指珠花,恭敬道:「大人,草民的朋友喜歡這花兒,能否懇請大人割愛?草民願出雙倍的價錢。」


 


「朋友?」


 


裴青珩扯了扯嘴角,轉眸看我,「既然你朋友喜歡,為何不親自來跟我說?」


 


「小幺來,別怕。」


 


崔宴對著我招了招手。


 


可我卻怔愣著,不願上前。


 


眼前的裴青珩還是那樣雋雅出塵,但我總覺得哪裡不一樣了。


 


尤其是那雙眼眸,看過來時,似能將人吞沒。


 


就在猶豫時,不遠處跑來個姑娘,一頭撞進裴青珩懷裡。


 


「青珩哥哥,你出來逛街,怎麼也不叫我。」


 


那姑娘神採飛揚,通身更是打扮得珠光寶氣。


 


發髻上插著一根蓮花形的發簪,熠熠生光。


 


「這是什麼?」


 


她看到了裴青珩手中的珠花,好奇地拿過來端詳。


 


「絨線劣質,做工也差,青珩哥哥,你怎麼會看上這種東西。」


 


說著,隨手將珠花扔到路邊。


 


「華兒,別……」


 


裴青珩驚呼出聲,想要去撿。


 


可街上熙熙攘攘,很快那珠花就被幾個人踩爛了。


 


裴青珩臉色發白,直愣愣站著。


 


那姑娘笑嘻嘻地挽起他的手臂,將他拉走。


 


「我難得出一次宮,你可得好好陪我逛逛。」


 


8


 


「小幺,別難過,我們再……再看看別的。」


 


崔宴小心翼翼地打量我的臉色。


 


他安慰我,自己卻看著比我還難受。


 


剛剛那個姑娘應該就是蓮華公主,果然金尊玉貴。


 


她和裴青珩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在他們眼中,我就像那朵被隨意扔到泥土裡的珠花,看都不願多看一眼。


 


道理我早就明白,也並不難過,隻是覺得好好的珠花可惜了。


 


我抬頭對崔宴燦爛一笑,「集市上東西那麼多,我們再買別的。」


 


之後,我們又逛了許久,再沒有看到冰凌花的樣式。


 


崔宴神色很是落寞。


 


「都怪我,方才我若手快一些,就不會被裴大人買走。


 


「可他既然買了,怎麼又不珍惜地丟掉?」


 


「崔宴,跟我來。」


 


我不想他自怨自艾,拉著他跑到一個賣蘿卜的推車前。


 


「老板,要一個蘿卜,能否再借用一下刀?」


 


在崔宴不明所以的目光下,我一手握著蘿卜,一手持小刀,一點點刻了起來。


 


小時候,爹還在世,他手最巧,會刻各種各樣的蘿卜花,很快就能賣光。


 


我看著新奇,整天鬧著要學。


 


可惜,爹沒教我兩年,就病逝了。


 


不一會兒,蘿卜就被我刻成了一朵冰凌花。


 


水靈靈亮晶晶的,很是誘人。


 


「娘,這個真好看,我想要。」


 


「我也要,我也要。」


 


不知不覺中,蘿卜車前圍了許多孩子,都爭著想要蘿卜花。


 


我也起了興致,將爹教我的那些,一個個刻了出來。


 


小老虎,小兔子,小花,小娃娃……


 


孩子們圍著我歡呼雀躍,全都愛不釋手。


 


「青珩哥哥,你都看了這麼久,若是喜歡,就買一個唄。」


 


我正刻得認真,突然聽到蓮華公主的聲音。


 


下意識抬頭,正對上不遠處裴青珩的目光。


 


手指一抖,刀片割進肉裡,鮮血湧出。


 


「啊,疼不疼?」


 


崔宴驚呼著,捧起我的手,「我們去醫館找大夫。」


 


我不在意地擺擺手,「一點小傷,塗點藥就好。」


 


「好,那我們趕緊回去。」


 


崔宴拉著我,又對著孩子們笑了笑。


 


「姐姐受傷了,不能再給你們刻蘿卜花了。」


 


孩子們有些依依不舍,「那哥哥你要好好照顧姐姐,等姐姐好了,再帶她來。」


 


「好,一言為定。」


 


我跟著崔宴離開,卻總覺得身後有一束目光藤蔓一樣,如影隨形。


 


9


 


我手上的傷並不重,塗了藥包扎好,又開始準備明天賣的滷面。


 


夜深了,東西終於都備好,我打了個哈欠,聽到有人敲門。


 


「小幺,開門。」


 


是裴青珩的聲音,他怎麼來了?


 


我輕手輕腳走到門口,將門闩扣得更緊了些。


 


「天晚了,不便開門,裴公子還是請回吧。」


 


良久,外面傳來一聲嘆息:


 


「你既然跟別人說不認識我,為何還叫我裴公子?」


 


「真對不住,」我立馬改口,「天晚了,民女不便開門,大人請回吧。」


 


再沒有回話聲。


 


我等了一會兒,實在困倦,就進屋熄了燈,很快睡著。


 


一夜無夢。


 


天蒙蒙亮,我就醒了。


 


和往常一樣,將面、滷料、湯水放到車上,準備支攤子。


 


可打開門,卻一下子愣住了。


 


門口站著個修長的身影,衣襟和發梢沾著露水。


 


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樣,他的眼尾染著紅,眸中似乎也浸了水,湿漉漉的。


 


看到我時,他蒼白單薄的嘴角勾了勾。


 


「小幺。」


 


我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在門外站了一夜,有些不知所措。


 


「你有……有事嗎?」


 


他從袖子裡取出一個瑩白的玉瓶。


 


「塗了這個,不會留疤。」


 


我沒有接,將雙手背到身後。


 


「多謝大人。可民女粗笨,當不起這麼好的藥。大人若沒別的事就請回吧,民女還要做生意。」


 


他整個人晃了晃,手指微不可見地蜷了起來。


 


「小幺,對不起。」


 


我不在意地笑了笑,「一朵珠花而已,大人平日都不會瞧一眼,又何必在意。」


 


「不隻是珠花,我……」


 


「什麼時候煮面啊?我們可一大早就來排隊了。」


 


遠處,有幾個食客大聲喊了起來。


 


我低下頭,放軟了聲音:「大人,民女做點小買賣賺回家的路費,求您別打擾民女的生計,行嗎?」


 


他眸光湧動,靜靜看著我。


 


我推起車,與他擦肩而過,向巷口跑去。


 


「諸位久等啦,馬上給大家煮湯下面。」


 


10


 


遼東的夜漆黑而漫長,仿佛能吞噬一切。


 


每當夜幕降臨,裴青珩總會覺得害怕。


 


有時甚至不敢入睡,生怕閉上眼便永墜黑暗,再也醒不過來。


 


可後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種恐懼漸漸消失。


 


當他在外面查完一天案回來,遠遠看到屋裡亮著的那盞燈,心中便會溫暖安寧。


 


他知道,推開那扇門,就會溫暖如春。


 


等在屋裡的是個笨笨傻傻的小姑娘,還有溫在爐子上的熱湯或是暖茶。


 


能消除他一天的寒冷與疲倦。


 


遼東的苦寒超出想象。


 


他的手凍傷了,肺受了寒開始咳嗽,眼睛被風吹得紅腫流淚。


 


可無論他身體出了什麼問題,那個小姑娘總是第一個發現。


 


然後想出各種各樣的方法,醫好他的病。


 


夜深人靜時,他聽著外面狂風大作,也能安心入睡。


 


因為有那個小姑娘在。


 


慢慢地,案子快要調查清楚。


 


那些幕後黑手使出最後的狠招,想要S裴青珩滅口。


 


偏偏那天還下起了漫天大雪。


 


裴青珩迷路了,冷得意識模糊,以為必S無疑。


 


可那個小姑娘找到了他。


 


和最初相遇的那夜一樣,她的身子嬌小,柔軟,火一樣溫暖。


 


又一次救了他。


 


他們十指相扣,頂著風雪一起回去時,裴青珩想,他是真的離不開她了。


 


所以,當長玄來問如何安置小幺時,他想也沒想,就說要帶她回京。


 


可長玄又提到了蓮華公主。


 


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蓮華了。


 


他和蓮華自幼相識。


 


蓮華是陛下的掌上明珠,性子驕縱,卻又對他百般依賴。


 


小時候,他當蓮華是妹妹,遷就著哄她開心。


 


長大了,有人提及他們的婚事,他並沒有覺得有何不妥。


 


況且,他的家世和仕途,也需要這樣一門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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