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人間了。」我說。
「嗯?」
「我賣了。」惹他厭惡是第二步。被人糟蹋情義是最過分的行為,我理解。
「朕給你的東西,以後不準賣。」他果然有些生氣,但卻沒問我賣哪裡了。
這個夫徇,我吃不準。
但是我唯一明白的是,他好像,確實是有點喜歡我。
20
我們一起用午膳,月牧進來後也是嚇了一跳,似乎是想象不到我會對夫徇笑。
他吃完便走了,宮裡人全知道他救了我,又在我這兒待了一個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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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榮寵在外人眼裡是令人憤懑的。
不為什麼,就因為我是罪臣之女嘛。
我就這樣待在宮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看起來乖極了,心情也越發暢快了。
就好像,我是真的不介意外人看法了。
夫徇給我送了隻鸚鵡過來,可能是來同我聊天解悶的,這隻鸚鵡通體翠綠,翅膀有赤色、橙黃、鴉青幾支大羽格外顯眼,月牧好像十分喜歡。
我嘟囔著要給他送回去,「怎麼又送了隻活物過來?我實在怕了,勞駕宮人再送回去吧。」
那人推辭著不敢收,這鸚鵡偏來了口,陰腔怪調的說:「收下!咕咕,收下!」
月牧高興的緊,說:「聽,它叫你姑姑呢,夫人。」
宮人也跟著說:「是啊,收下吧,奴看這鸚鵡挺喜歡夫人的。」
我隻好收下。
其實我不是不喜歡,我隻是……隻是怕再給它養S。
夫徇送來的小兔子,我也很是喜歡呢,可是後來還是S掉了。
我其實知道S因的,我看到了。徐貴人養了一隻狗,那日我在御花園遛兔,她在遛狗。
兔子總是到處亂跑,碰到了徐貴人養的狗,狗不過衝它吠了幾聲,我的兔子就一動不動定在原地,最後抖了抖,生生的嚇S了。
我又不能同徐貴人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躲起來等她們有後,把這兔子拎了回去。
它這主人和它一樣,都是個軟柿子,好捏得很。
21
這隻鸚鵡簡直成精了!
我把它掛在屋裡,但凡我走出這個大門,這鸚鵡便叫個不停,一直追問我去哪裡。
我敷衍道:「憋的慌,出去走走罷了。」
它又會說:「咕咕,帶上我,帶上我!」
他一直叫我姑姑,我氣笑了,安撫道:「小侄兒,你不要叫了好不好?吵的姑姑頭疼。」
那鸚鵡頭動了動,有些錯愕的樣子,說:「聽不懂!聽不懂!」
我徑直出了屋,在宮院兒裡曬暖兒。
睡夢中有人摸我臉,我醒了,見夫徇在我跟前,他問我:「不愛這隻鸚鵡麼?」
皇帝送的東西我哪裡敢說不好,隻幹笑著說:「不是,它很好。」
「哦。」他狀似無意:「那以後便日日帶在身邊吧。」
嗯?這是個什麼道理?
來不及深究,夫徇就讓宮人做了點心端了過來。
他待我真是越發的好。
我想起沒有位份時,我給他磨墨,他百般挑刺,濃淡不好、不夠細滑等等。字沒寫好也要賴我。
那時的日子真的生不如S,官宦家的小姐,該學的學,不該學的便不學,怕辱了身份,後來在平治殿,我就沒有什麼身份,沒學的都要會,做的不好還要被罰。
後來他對我好了一點,就賜給我一個宮人來照顧我,月牧也十分聽話,我的壓力稍稍減輕了些,伺候宮人的宮人,倒也是稀奇。
在夫徇的逼迫下,我還學了唱曲兒,他批奏折乏累時,就讓我唱兩句給他提神。
他教我的曲兒自然不是什麼好曲兒,這般折辱我,讓人生不如S。
現在全都過去了。
22
「過兩日宮裡有宴,來麼?」他忽然問。
「不了吧,身體.....」我忽然一個激靈,說:「想起來了,八月中秋了,想嘗嘗御膳房新出的花樣,我也去吧。」
他笑了,說:「好,屆時你來朕這邊,朕請了宮外的戲班子,你來聽你喜歡的《遊園驚夢》。」
我心裡受寵若驚。
一般請了戲班子,都隻有皇帝、皇後、太後才有資格去點戲,他怎麼私自為我點了這戲呢?
中元節到了,這天我才知道,融素也愛聽這部戲。
依照位份,我坐的位置偏遠了一些。戲臺開場時,果脯蜜餞兒一碟碟送了上來。
我連唱到哪兒都沒在意,隻虛喝了幾杯酒,便揉了揉太陽穴。
這次宴會比較盛大,許多王公貴族和達官貴人都到了場,亦有許多婦人攜孩童來吃了席。
人是真的挺多的,所以我才敢偷偷退場。
月牧跟在我身後,問:「夫人?咱們這樣偷偷走,不大合適吧?」
她是夫徇派來的人,我怕出什麼差錯,騙她說:「月牧,你先回去幫我燒水,我待會兒要沐浴一下。沒想到這酒這麼烈,我有點暈乎乎的,坐下歇會兒後就回去了。」
月牧見我身邊還跟有宮人,便放了心讓我回去。
月色如霜,灑滿大地,這涼亭裡有風,我冷靜了一會兒,才壓下心裡的緊張。一抬頭,月如銀盤,我盯著有些出神,說:「這兒的月亮真好看,我想再看會兒月兒,可風有點涼,吹的我頭疼,你們回去幫我拿件披風吧。」
還剩兩個宮人,我便說:「你們回去幫我拿些月餅。」
人都支走了,我趁著天黑,偷偷潛入戲園子後臺。
23
頭上大的頭飾我拆下來丟在草叢裡,小的的金釵我塞在腰間,拆了頭發,我也脫了外衣,偷偷往臉上抹了許多的脂粉,把自己畫的像個花貓一般。
畫著畫著,我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剛回過頭,就見夫徇站在後臺口盯著我。
他一身玄袍,眼神犀利的站在那裡,有些醉意。
我上前去行禮,他盯著的我的臉若有所思。
我怯怯道:「原想用這扮相給陛下唱一曲......」
他臉色有舒展,我也不知他是否真的信了,他捏著我的下巴,微微抬起來,說:「糊了一臉,有點醜,去洗了吧。」
我見他身後有宮人跟著,便迅速行了禮退了出去。
月牧和其他宮人這時到了,見我花了臉,急道:「夫人這是怎麼了?有人為難你嗎?」
「不是。」我偷偷看了一眼身後,道:「方才我潛入戲臺後,想偷偷化個臉,給陛下一個驚喜,但不想,被他發現了。月牧,剛剛為了掩人耳目,我丟了包收拾在那邊的草叢裡,你偷偷幫我拾回來,切記不要被人發現了。」
月牧覺得好奇,但還是照做了,宮人們端來的小點心我自然沒法兒再吃,都賞給她們罷,在涼亭稍稍坐了會兒,心裡清淨了許多。
月牧給我浸湿了帕子,幫我仔細擦拭臉頰,而後又掛了面紗掩面而去。
24
涼亭近處有漆紅色雕梁大柱,帷幕層層,遮住了一個人的臉,過了一會兒,有一身份尊貴的女子尋過來為他披上披風,兩人齊齊走了。
夫徇一夜沒來我這兒,我有些難眠。我的說辭漏洞百出,理由拙劣,加上夫徇的疑心病本就重,定是不會信我了。
往後我要再安分些才好,若再有機會,我也須得再三思量,指不定是夫徇略施小計想要詐我一詐。
中秋夜宴唯有夫徇一人最為注目,他昨日開後臺,竟沒有其他皇親跟隨,我也覺得十分奇怪。
昨日他提請了戲班子來唱戲,說這話時他也是有心試探我的,仿佛放出了一個誘餌,再吸引我上鉤。
他應該早就料到我要跑,不然怎會出現在後臺口?
月色如銀壺,偷泄一汪水從窗柩灑到地上,檀香木梳妝臺上的銅鏡微微發亮,忽有風來,窗子微顫,我覺得冷極了,喚月牧進來生了爐子。
她摸了摸我的手,覺得冰的可怕,忙生了爐子放好。
幾星紅光把整個屋都點亮了一般,月牧架好煤塊,把爐子合上,體貼的問:「夫人睡不著嗎?」
我搖搖頭,說:「應當很快睡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不等陛下了嗎?」月牧有些懵。
「他不是不來這兒麼?」
「嗯?方才陛下跟前有人來送信兒了,說可能會來睡得玩些,我聽這意思是準會到。」月牧說。
25
「會過來?」我用胳膊撐坐起來,說:「點幾盞燈,把我的木刻拿過來,我等著陛下過來吧。」
我刻的是隻鸚鵡,夫徇過來時,我才刻了一半,聽見有人通報,我立刻起身來迎。
行完禮,我把木屑收拾了一下,夫徇過來拿住我刻的半成品,他認了出來:「這刻的是我送你的鸚鵡?」
「是。」我說:「闲來無事,便拿來刻著,打發時間。」
夫徇瞅了半天,說:「眼睛刻的不傳神,其餘倒還不錯,沒想到你也會刻這個。」
我笑了笑,說:「學藝不精。」
一邊說著,我就眼瞅著夫徇把鸚鵡往自己袖裡塞,道:「朕眼睛刻的好,我來幫你收筆。」
我尷尬的說:「陛下不嫌棄就好。」
月牧這時端了洗漱的水過來,聽到我們提及鸚鵡,也笑著搭話,道:「陛下送來的鸚鵡真是靈性,見著夫人第一眼,就叫夫人姑姑呢。」
「月牧!」我喊她:「把多餘的幾盞燈剪滅,你也下去注意吧。」
夫徇不知聽得月牧的話,微微笑了:「阿嫵,這鸚鵡是同朕的信鴿一起養著的,它總跟著鴿子學舌。」
月牧尷尬的退下,我也有幾分不自在。
26
四下無人,夜半三更,夫徇湊近我,低聲問了剛才的事,「你把妝洗了,還給朕唱戲嗎?」
我哪裡會唱戲!不過隨口胡說而已,「陛下!夜深了,還是先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