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我討厭那種後果吧,或者他曾經給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我被他抱進了浴室裡。
蒸騰的霧氣辨不出面前人的輪廓,過於晃眼的光影影綽綽。
「沈延知,七年了,為什麼還要回來找我?」
我啞著嗓問他,我覺得自己快活不下去了。
對於這個問題,他的回答,永遠是沉默。
8
我被他放在了床上。
他甚至能細心地替我將被子給掖好。
Advertisement
其實這幾天,我都睡得不太好。
我好像已經忘了,上一次安安穩穩地睡著,是多久前的事了。
已經有人在我們去浴室的時候換好了新的床褥,沒有沈延知的味道。
我居然比以前能更快地進入睡眠。
夢支離破碎的,高中時的場景如浪潮席卷而來。
最後,半夢半醒之間,我聽見有人在我身旁說話。
好像是來打掃房間的,兩道很年輕的女聲。
「诶,你知道剛剛闖進會議室的女的是誰嗎?」
「秦小姐啊,沈總的未婚妻。」
「啊?可她真的好沒教養诶。」
「沈總寵著她呢……」
「為什麼?我以前都沒見過她這個未來的女主人……」
「聽說,我隻是聽說啊,她是在幾個禮拜前被找回來的。」
「因為,她和沈總的初戀情人特別像。」
「沈總追不上那個初戀情人,隻好退而求其次咯……」
9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邊燒得透紅的火燒雲正懷抱著霞光湧入室內。
身旁人翻動紙頁的聲音並不響,我一動,他就聽見了。
額頭被他拿手背輕靠了下。
「你發燒了。」
「早上為什麼不喝牛奶?」
我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好難發出聲音。
嗓子很痛,全身幹澀而無力。
我隻能通過搖頭傳達自己的意願。
沈延知輕笑了一聲,將我抱起來。
他換了身衣服,身上沒有煙味了,有些細節他能在乎到令人發指的程度。
知道我不喜歡煙味,他就從沒在我面前抽過。
「我不喝牛奶了。」
當他將我抱進汽車後座時,最終我還是不顧嗓子的難受說出那句話。
他愣了一瞬。
有些被氣笑了。
「你就偏要什麼都跟我對著幹嗎?」
「……」
或許,他說的是對的。
或許,我就想看他氣瘋了然後丟掉我的樣子。
可我懶得再說出一句話,隻是重新縮回了座位上。
汽車緩緩啟動,窗外的流雲竄過。
天際不知名的紅霞燃著,像是某一刻,可以燒到心上。
……
沈延知帶我回了家。
家裡客廳的沙發上,坐著一個人。
我努力回想第一次見謝意柳是什麼時候,卻發現沒有什麼讓我印象深刻的場面。
我隻是覺得,我和她長得好像。
於是我就眼睜睜地看著,見到沈延知,沙發上的女孩猛地站起來撲向他。
長達半分鍾的沉默裡,沈延知一直愣在那裡。
直到女孩額間的碎發蹭過他的脖頸,歡歡喜喜地喊他的名字。
「沈延知,我回來啦。」
……
被他摟著的人依舊怔愣,還是我出聲提醒。
「她說,她回來了。」
沈延知喉結滾動,半晌,聲線幹澀而生硬。
「你……回來了。」
我從沒見過他這麼失態的樣子。
迷茫而……落魄。
10
後來女孩就住進了這棟別墅裡。
她總是和沈延知形影不離。
有時候,我會想起那天在沈延知辦公室裡聽到的談話。
她們說,我是沈延知初戀情人的替代品。
可沈延知依舊沒有打消要跟我結婚的打算。
隻是,曾經晚餐是我和沈延知各坐在餐桌的兩端,現在我們中間,多了個謝意柳。
謝意柳連上班都要跟著沈延知,她是那種很喜歡說話的女孩。
我不懂,沈延知的心上人都回來了。
如果我真剛巧是他喜歡的人的替代品,正主都回來了,他為什麼不放我走?
還是,他想要把我放在身邊,如同多年前般繼續折磨我?
……
這些天,沈延知回家回得都很晚。
今天,他好像有些喝醉了。
我沒見到謝意柳的身影,可沈延知有些衣衫不整。
領帶散亂,額間的碎發被他隨手撩起,客廳幽暗的光照得他皮膚冷白。
眉骨下他雙目赤紅。
一見到我,他輕笑了聲。
「卿卿,你越來越不聽我話了。」
我被他抵在沙發上,都這時候了,他還是扶了把我的腰,讓我不至於磕到把手。
男人的眼色暗紅,如一抹駭浪洶湧。
「沈延知,你的謝意柳呢?」
我仰著頭問他,可他隻是輕嗤了一聲。
「被我弄丟了。」
「她今天還跟你一起出門的。」
「她早就被我弄丟了。」
「……」
無以名狀的情緒還是在我體內升騰,我撇開眼,不想看他。
男人的額頭輕輕貼了貼我,某個剎那裡,我竟覺得他漆黑的眼眸有些湿漉漉的。
「卿卿,你今天也沒喝牛奶,是不是?」
「等我走後,你就把牛奶倒掉了?」
「……」
是,我已經好幾天沒喝牛奶了。
我大概跟沈延知一樣,也是那種很別扭的人吧,一旦自己不想做,誰說都沒用。
可沈延知不會顧及我願不願意的。
一杯新的牛奶很快被他溫好。
他坐在我面前,盯著我,「喝掉。」
我想,一杯牛奶根本就不重要。
他在意的,是我聽不聽他的話。
我抿著唇不去看他,其實過去的這幾十天裡我有抗爭過,但結局總是不如我意。
今天,大概也是這樣。
我不喝,沈延知就要捏著我的下巴給我灌下去。
不知怎麼的,我覺得他今天又生氣了。
我咬緊牙關不從,到最後他嘆了口氣。
一邊看著我,一邊仰頭喝了口牛奶。
然後捏著我的下巴,吻我。
牙關被他撬開,液體最終還是渡進了我的口舌。
甜膩的奶香,還有喝醉了就肆無忌憚幹些瘋事的人。
我覺得難受,心裡說不出的堵著,到最後我嗚嗚咽咽地哭出來,他才停下動作。
黑夜總是寂靜而又殘忍,我盯著玄關束著幹花的花瓶看。
好半晌,才聽見他的聲線。
低啞,又破碎。
他把我摟進懷裡,男人的體溫總是滾燙又熾熱。
他在我耳旁一遍遍地說著對不起。
「別哭了,我錯了卿卿,是我不好……」
「不哭了好不好,卿卿……」
……
那副樣子,讓我生出錯覺。
好像我一直都是。
他視若珍寶的存在。
11
飽食餍足的男人總是很好說話。
我隻是挑戰他底線般說我不想再見到謝意柳。
第二天,我就看見謝意柳哭哭啼啼地在收拾行李箱。
我開始不懂沈延知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不該是這麼聽我話的男人。
更何況,謝意柳不是他初戀情人嗎。
自己想不通的問題,我一般就直接問了。
可男人隻是眯眼抬手揉我的頭發,這是他慣用的敷衍我的手段。
「卿卿,你永遠都不是誰的替代品。」
看啊,花言巧語向來被他們掌握得無比熟悉。
隻要他不想,就永遠不會告訴我他的真正目的。
被玩弄的,永遠隻有我自己而已。
12
可能是酷暑太過燥熱,就算家裡阿姨做的飯再好吃,這幾天我都沒什麼胃口。
咽掉最後一口豬扒飯,我直接衝進廁所,扒著馬桶吐了出來。
就在這時,我心口突然快速跳了一下。
姨媽幾個月都沒來了。
「……」
就沈延知那不節制的態度,沒給我吃藥,這個結果似乎是必然的。
我懷孕了。
沈延知大概還不知道,我盯著自己平坦的小腹發愣。
有些可悲的是,這個孩子的去留,真的是我可以決定的嗎?
沈延知這幾天回家都很早。
而且一回家就要來抱我。
很多時候我會分辨不清,這個人到底是不是當初一時興起就會將我踹在地上的人。
他的底線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好像已經被拉得極低。
有時我能聽見他和朋友打電話的聲音。
應該是,他朋友喊他出來打牌。
他低笑了聲,垂眸看著窩在沙發上的我。
「陪老婆。」
「……」
話筒那邊爆發出一陣唏噓聲,連我這裡都能聽得見。
「又寵你那小神經病……」
一群人不屑的聲音漸遠,是啊,我在沈延知那群朋友眼裡,大概就是這種存在吧。
瘋子,或者神經病,放著好好的沈夫人不做,成天作天作地。
某天晚上,我做了個噩夢。
我甚至已經分不清那到底是夢還是記憶。
沈延知領著一群人將我堵在教室的角落,大聲地讀出我的分數。
那時候我因為被他們騷擾,根本分不出精力搞學習。
成績相當的慘不忍睹。
可沈延知是第一名,他永遠是第一。
他將試卷揚在我頭頂,笑得戲謔。
「操,智商真低。」
……
我猛地睜開眼睛,蟬鳴聲自室外曠遠地傳來。
黑夜好像漫無邊際地籠罩而下,身旁的人呼吸輕淺。
我坐在他身上,猛地掐住他的脖子。
黑夜裡,他看起來安靜而無奈。
「準備掐S我?」
「沈延知,是你帶我下地獄的。」
我輕輕地說,慢慢收攏自己的手掌。
他就這麼看著我。
我想,總有那麼一個時刻,我真的會狠下心結束他的生命。
可我還是沒那麼幹。
盡管他任我索取。
13
今天中午,家裡來了個我特別不想見的人。
就算我和沈蕊欣已經這麼多年沒見,再見到她,我還是會下意識地發抖。
沈蕊欣,是沈延知的妹妹。
沈延知欺負我欺負得特別狠的時候,沈蕊欣站出來幫過我。
那時候,我天真地以為,她是我唯一的光了,是我糟亂生活裡的救贖。
她告訴我別怕她哥,說她會保護我,有她在,誰也不敢動我。
後來我才知道,那段時間她之所以幫我,是因為她和她哥鬧別扭了。
於是她和她哥和好之後,開始變著法整我。
她曾經招呼了一幫女生把我堵在衛生間,拍攝那些羞辱我的照片。
到最後,照片全到了沈延知手裡。
那段記憶太過痛苦,以至於一見到沈蕊欣,我差點又衝進廁所吐出來。
她也看我不爽得很。
沈延知把我找回來,逼著我嫁給他時,也是沈蕊欣鬧得最厲害的時候。
她當著我的面罵我,說我不配,說她哥怎麼偏偏就看上了我。
此時她見到我,自然沒什麼好臉色。
可我巴不得看她把事情鬧大,所以也狠狠地瞪了回去。
她屬於那種大小姐性格,見我這樣,抱著臂嗤笑一聲。
「秦子卿,我哥真是把你寵得太厲害了。」
「……」
「我告訴你,我和你從此不共戴天。」
「別想我同意你嫁進我們家。」
「……」
真是,有時候她幼稚得跟小孩子一樣。
我不知道她今天來是什麼目的,不過她這種挑釁……實在沒什麼意思。
……
「哥!你能不能和這個女人分手啊?」
直到沈延知回來,我才終於弄明白她的目的。
搞了半天,還是不想我嫁給沈延知。
在這個問題上,其實我跟她的願望是一樣的。
沈延知本來想抬手揉我的頭,被我躲開了。
他垂眸,聲音低沉而平靜。
「不可能分手。」
「……」
沈蕊欣氣急敗壞地跺腳,狠狠地瞪我。
我翻了個白眼過去,沒想到被沈延知看到了。
他低笑了一聲。
「哥!你能不能別這麼寵她了?!你看看,你為了她,都成啥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