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門派新來了一位小師妹,聲稱對九州第一劍仰慕已久。


 


日常就是纏著我那社恐師弟。


 


「師兄,你劍術這麼高超,一定就是九州第一劍了!」


 


「師兄,回應一下人家嘛,為什麼那麼冷淡呢!」


 


「師兄師兄,我就是為你而來的啊,你一定不知道,我來自很久很久以後——」


 


師弟不勝其煩,終於在某天,師妹一個假摔想摔到他懷裡時,我伸手將人撈住了。


 


在她驚慌失措的目光中,我淡定開口。


 


「九州第一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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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出任務回來時,正趕上一幅熱鬧場景。


 


沈安安正在人堆裡詢問。


 


「你們誰的劍術最厲害啊?」


 


大家都對這個活潑開朗的小師妹很有好感,所以紛紛逗她。


 


「小師妹不妨猜猜?」


 


「對啊,師妹覺得誰最厲害?」


 


沈安安似乎真挺急的,認真看了一圈,走到謝毅面前。


 


「入門的時候,似乎是這位師兄主持大局,是謝師兄嗎?」


 


謝毅笑了,其他人紛紛嘆氣。


 


「小師妹真聰明,這位是本門首席弟子。」


 


「沒意思沒意思,一下子就猜出來了。」


 


沈安安頓時眼睛亮了起來。


 


「那你一定是九州第一劍了!」


 


「九州第一劍」一出,謝毅瞬間收了笑容,正色起來。


 


他確實是這些人中劍術最厲害的,但九州第一劍跟他八竿子打不著。


 


他正要解釋,碰巧看到了遠處經過的我。


 


立刻恭敬招呼起來。


 


「謝師姐!」


 


緊接著低頭對沈安安解釋。


 


「那位才——」


 


話沒說完,我到了他面前,抱著佩劍似笑非笑。


 


謝毅脫口而出的話硬生生憋住了。


 


隨我過來的師叔也是一臉看好戲的樣子。


 


「小師侄,豔福不淺啊。」


 


謝毅隻能苦笑。


 


這架勢很明顯,我不想承認。


 


打破懷春少女的幻想這事太殘忍。


 


再者,我不知道這個新入門的沈安安到底是什麼心思。


 


口口聲聲迷戀九州第一劍,卻連正主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我與師叔離去時,依稀還能聽到沈安安真摯無比的告白。


 


師叔欠欠地重復了一遍。


 


「我好喜歡你哦,你都不知道,我為了見你一面費了多少工夫。


 


「我是為你而來的~


 


「我一定會保護你、幫助你。」


 


說完,被肉麻地嘖了一聲。


 


我側身瞥了他一眼。


 


真是年紀越大越不正經。


 


師叔笑了,下結論。


 


「嘴上說得情真意切,卻連你姓甚名甚都不知道。可見——」


 


他想賣個關子,卻見我絲毫不慣著,甩了他一大截。


 


呸了一聲,快步跟上來。


 


「可見是個小騙子。」


 


2


 


自從這位沈安安來了,門派多了不少歡聲笑語。


 


唯有謝毅叫苦不迭。


 


沈安安經常給他送自己做的糕點和飯,就連出個任務都要跟著。


 


唯恐謝毅受一點兒傷。


 


盡管謝毅說了無數次自己不是九州第一劍。


 


但因為我制止,他也不好說真正的是第一劍誰。


 


師叔打聽過,這沈安安家世清白,沒有成為奸細的可能。


 


是了,想來天底下也沒有這麼笨的奸細。


 


從前潛伏進來暗S我的,至少也能在三泉山混個一官半職才動手。


 


上來就奔我而來,還不認識我的。活了這麼多年頭一次遇到。


 


最近門中忙著競選首席弟子,我再次見到謝毅的時候,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走起路來都搖搖晃晃。


 


一見到我好似見到救世主,熱切地撲上來。


 


「師姐救命!」


 


我閃開了他的熊撲:「直說。」


 


謝毅支支吾吾了半天,原因跟競選首席有關。


 


他向來是門中名列前茅的優秀弟子,但是近年來門派中的黑馬很多。


 


所以他有些擔憂不能連任。


 


我垂眸擦著劍:「與我說作甚?」


 


我向來不關心也不參與這些。


 


謝毅睜大了眼睛:「師姐不知道嗎?」


 


我抬了抬眼皮,他識相道:「今年水玉師尊讓師姐您做主事人。」


 


水玉師尊。


 


聽到這個記憶深處的名字,我心髒慢了半拍。


 


從前將我撿回來,一手帶我成為第一劍修的人。


 


那個向來溫潤,心又殘酷得不像話的人。


 


我回過神,收起佩劍。


 


謝毅還在眼巴巴談好:「師姐您最好了,師姐,師姐~」


 


我唇角彎起笑。


 


「沒門。」


 


走出院子,看到了躲在樹後小心翼翼偷看的沈安安。


 


她好像很怕我,每次對上都不敢看我。


 


不是好像,是確定。


 


她曾不止一次跟人打聽,問我是不是很高冷。


 


我沒在意,走出去幾步,身後的沈安安卻鼓足勇氣叫住我。


 


「謝白師姐——」


 


我回過頭,就看到她手足無措,臉都快憋紅了。


 


「謝師兄真的為首席比賽準備了很久,休息都休息不好。他真的很努力——」


 


我冷道。


 


「很努力,那就堂堂正正贏。」


 


3


 


我已經三年沒見水玉師尊。


 


十一歲那年,一個冬季,大雪紛飛。


 


我又冷又餓,身心絕望,躺在路邊等S。


 


是他路過,指著我SS攥住的草,笑問我。


 


「這是什麼?」


 


我餓得實在沒力氣,剛又受了欺負,心情不太痛快。


 


語氣不太好:「我的晚飯。」


 


他又瞧著我滿身的傷:「受了欺負?」


 


我懶得回答。


 


他輕笑一聲。


 


「想不想永遠都不會受欺負?」


 


我SS盯著他。


 


從此往後,他成了我人生的全部。


 


我則成了他手中的一把利劍。


 


他什麼要求我都照做,他要S的人,生命便僅剩三日。


 


直到三年前,九州大比,我們站在臺下,人海嘈雜,他說:


 


「去吧,打敗他們。


 


「然後,活在光明下。」


 


我像從前一樣完成任務,可是回到三泉山後,他卻開始對我避而不見。


 


說是閉關,可是那些個掌門長老,卻都可以見他。


 


唯獨我不行。


 


再回過神時,已經不自覺走到了師尊閉關的地方。


 


那裡很安靜,門口的落英樹簌簌落著花。


 


我踩了上去。


 


我想我是有理由來找他的,比如這個眼下任務不能勝任。


 


比如我不願意,或者有其他的事要忙。


 


比如,比如。


 


我無聲扯了個笑,離去。


 


謝白,太可笑了。


 


4


 


臨近宗門大比,掌門交代了我一切事宜。


 


我不得不經常去視察場地,還得關注一下訓練情況。


 


我本來挺看好謝毅,從前他一直很認真。


 


但是最近我發現,他不僅很懈怠,身材還被沈安安喂圓潤不少。


 


我抱起雙臂,看著正悄悄討論今晚吃什麼的二人,抽了抽嘴角。


 


在敲定好晚飯之後,話題沒由來變成了我。


 


沈安安:「我做了很多糕點,給師兄師姐們都分了,隻有謝白師姐我不敢。」


 


謝毅:「正常,謝白師姐總是一副冷酷無情的樣子,一開始我也不敢接近。」


 


「謝白師姐不像我們,都是一塊兒訓練學習,所以很快能打成一片。她是水玉師尊一手帶起來的,別說我們,就連掌門也是在九州大比那次,才知道本門有這麼一個弟子。」


 


沈安安『啊?』了一聲,嘟囔道。


 


「怪不得我總覺得她有點不近人情。」


 


不近人情。


 


我想了一下,確實很貼切。


 


又過了幾天,謝毅開始慌了,忙著臨時抱佛腳,連沈安安都不理了。


 


我偶爾遇見形影單隻的沈安安,她都低著頭快步走過,生怕和我對上眼。


 


很快到了競選首席那天。


 


除了我和師叔,還有三位長老。


 


師叔本身沒有收到邀請,但耐不住這廝最愛看熱鬧,所以跟在我後面來了。


 


比賽本身沒什麼意思,今年的黑馬確實多。


 


我回憶了一下謝毅前幾天的訓練,連任的機會很渺茫。


 


師叔:「真無聊,還是你那次好看。」


 


我:「倘若一個門中競選能像九州大比一樣精彩,三泉山成為第一大門派指日可待。」


 


師叔側過身,撐起腦袋看我。


 


「那你幹嘛不把首席之位一起拿了?讓這些小弟子去爭,人家還以為咱們三泉山就這個水平呢。」


 


我不想解釋。


 


不知不覺,臺下已經決出第一名。


 


接下來就是和謝毅的比拼。


 


勝出,才能成為新首席。


 


那位第一名我有印象,似乎是去年才入門,叫徐揚。


 


是個踏實肯幹的,天賦極高。


 


據說沒多久就遠遠超過同期弟子。


 


這麼重要的場合,沈安安自然也在,緊張得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一個勁兒在給謝毅打氣。


 


「加油,謝師兄,拿出你第一劍修的氣勢來!


 


「這隻是小場面,千萬不要緊張啊!」


 


整個臺下鴉雀無聲,隻有沈安安在喊。


 


謝毅可能是覺得丟臉,低喝了一聲。


 


「別說了!


 


「說了多少遍了,我真不是!」


 


有點滑稽。


 


但隨著對決開始,我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我清楚看見,謝毅用了些不光彩的招數。


 


那些本門從未教過,不知他從哪本邪書上學的。


 


徐揚初出茅廬,哪裡見過這種。


 


有幾次甚至躲不及時,差點受致命傷。


 


如此幾次,徐揚被逼到了臺邊,拎著劍氣喘籲籲。


 


滿臉不可置信。


 


但是謝毅緊隨而來,連喘氣的時間都不給他。


 


徐揚也有些惱了。


 


本就是點到為止的比賽,他一直嚴格遵守規則。


 


哪知道對手這麼不要臉。


 


所以也開始不管不顧起來。


 


如此打下去,必然有一方遭殃。


 


我正想著喊停,卻瞧見其他三位長老沒有要制止的意思。


 


是了,其中一位是謝毅正兒八經的舅舅。


 


下面的局勢越來越焦灼,謝毅眼見耍陰的不敵,咬了咬牙,袖口一動。


 


徐揚睜大了眼睛。


 


千鈞一發。


 


如果躲了這個暗器,那他必然會受謝毅這一劍。


 


與此同時,身旁的師叔一拍桌子,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小師侄不屑首席之位,是因為那位沒下這個命令!」


 


我目光緊緊關注著臺上,聞言一怔。


 


但手的肌肉記憶比我大腦快。


 


徐揚一個趔趄躲過暗器,便瞧見謝毅得逞一笑。


 


他任命閉上眼睛,森寒的劍即將架住他脖頸。


 


忽然,「鏘」的一聲。


 


緊接著是臺下觀眾倒吸一口氣的聲音。


 


徐揚疑惑地睜開眼睛。


 


對面是同樣錯愕的謝毅,他還保持著執劍姿勢,手裡卻是空的,手臂被震得不住發抖。


 


所有人的目光同時落在插在兩人中間的劍上。


 


銀白如霜,靈氣氤氲。


 


下一秒,被我隨手拔了出來。


 


方才,是這把劍擊飛了謝毅的劍。


 


方才,是我動的手。


 


臺下傳來此起彼伏的聲音。


 


「謝白師姐!」


 


「天哪,終於見到謝白師姐出手了!」


 


「這就是劍修天花板的威力嗎?剛才怎麼了,謝白師姐為何出手?」


 


隻有謝毅低下了頭。


 


我一言不發,垂眸把劍擦幹淨。


 


一旁傳來謝毅顫抖的聲音。


 


「我輸了。」


 


5


 


謝毅自此一蹶不振。


 


他沒臉再來見我。


 


這樣一來,把沈安安急壞了。


 


她修為差,看不出那些門道,不明白那日我為什麼擊飛謝毅的劍。


 


在她看來,謝毅明明就要贏了,是我偏袒徐揚。


 


我沒心情見她。


 


那日站在臺上時,我瞧見了一角紅傘。


 


水玉師尊身子不好,白日出行,總要撐一把紅傘。


 


我不明白。


 


為什麼見我,又不見我。


 


又或者說,見的並不是我。


 


這夜我做完任務回來,卻在山門口看到了熟悉的紅傘。


 


傘下是一道青色的身影。


 


我腳步頓住了。


 


他抬了抬傘,露出一整張臉。


 


比從前更白,也更清瘦。


 


除此之外,和我們在一起的那十年沒什麼區別。


 


他下達指令,我背劍下山,傍晚回來看到等著的他。


 


然後,我們一起走過層層石階。


 


兩旁的竹葉飛落,我會試著講一些見聞。


 


那已經是三年之前的事了。


 


兩兩相對片刻,我走到他面前,接過紅傘。


 


「師父。」


 


我始終慢他一步,為他撐傘。


 


「還記得當年從梨花村接你回來,你還是個總會哭的小姑娘。不過須臾,已經可以庇護別人了。」


 


「徒兒不敢。」


 


「你還記不記得,那年的除夕夜,你有一個願望。」


 


「徒兒隻記得師父的囑託。」


 


這話說完,水玉頓了頓,似乎是在埋怨我的無趣。


 


但我知道,他不會的。


 


果然,他倏爾一笑。


 


「那就好。」


 


送他回去之後,我獨自走在路上,有些渾渾噩噩。


 


經過一個轉角,忽然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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