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一下子清醒過來。


 


身旁的謝拯緩緩開口,聲音堅定:「這是我的工資卡和存錢的卡,都交給你,諾諾,我很快就不窮了。」


 


我不解地偏頭看他:「嗯?」


 


他轉過頭和我對視,語氣平靜,可是顫抖的指尖已經出賣了他的情緒。很顯然,他對接下來的要說的每一個字都感到了不確定性和緊張。


 


「我說,我很快就不窮了,我會努力掙錢,我會掙很多很多錢,我會讓自己配得上你!我從來不說假話,那封情書上寫的每一句話我都會兌現,諾諾,和你相關每一件事,我都在很認真地對待……」


 


他這好像是在表白呀!


 


我認真地傾聽著,腦子裡想著這不可以,一顆心髒卻仿佛被浸在果汁裡,酸酸甜甜的。


 


不過,我皺起眉:「你說的是什麼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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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我放在……」


 


他聲音頓了頓,猛地抬眼看我:「你,你沒有看過?」


 


我疑惑地搖搖頭。


 


他忽地起身,壓抑著語氣裡的情緒,一字一頓地問:「所以,江之野說給我的那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是你讓他轉達的?」


 


我皺起眉:「當然不是了,我怎麼可能對你說這種話,我……」


 


我急著解釋,結果抬起頭就對上謝拯泛紅的眼,他定定地看著我,身體在輕輕發顫。良久後,他突然悶悶地笑出了聲,笑聲愉悅又帶著點病態的偏執。


 


我心裡突然開始犯慫。


 


「那個,那個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事,就,就先走了。」


 


說完急急忙忙起身要跑。


 


謝拯終於回過神來,他腿長,兩步上前,輕松追上我,一手勾住我的腰,另一手橫過來我的鎖骨,輕輕用力,將我攬到他的懷裡。


 


我的後背緊緊貼在他胸膛,感受著他強烈的心跳,身體僵硬,呼吸都忘記了。


 


耳後是謝拯灼熱綿長的呼吸,他緊緊抱著我,說話的聲音裡帶著微微的顫抖。


 


「沈諾諾,你感受到我的心跳了嗎?


 


「從開學典禮上第一眼見到你開始,我的心髒就這樣不可抑制地為你一個人瘋狂跳動了。


 


「諾諾呀,可憐可憐我吧,我要的不多的,施舍給我一點點目光就可以!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


 


他說到最後已經開始哽咽了。


 


我緊張地吞吞口水,滿腦子都是他的那句「好喜歡你」。


 


其實我該拒絕他的,但我張開嘴,說出來的話卻變成了。


 


「太喜歡是多喜歡呀?」


 


語氣裡的撒嬌意味,聽得我自己都起雞皮疙瘩了。


 


我想,我真的是完蛋了。


 


我好像也喜歡上自己的S對頭了。


 


14


 


知道了情書的存在,我立馬跑去暴打了江之瑜一頓,把情書搶了回來。


 


謝拯在情書裡卑微又誠懇地問我。


 


如果兩年後,我沒有喜歡的人,那可不可以看看他。


 


兩年後,他一定不會是現在這個窮小子了,他一定會盡全力讓自己配得上我。


 


他上輩子確實隻用了兩年的時間就走到了頂端。


 


我感慨地咂咂舌,看著情書上漂亮工整的字。


 


忽然想起那上輩子是不是也有一封這樣的情書呢?


 


可惜上輩子我並不知道這封情書的存在,謝拯也並沒有找到機會向我表明心意。


 


我們兩個,他因抑鬱症而S,我按照家裡的安排和一個門當戶對的人聯姻。


 


眼前再次出現謝拯臨S前的景象,與此同時,我的腦海裡驟然閃過一個可怕的想法。


 


我怔了兩秒,來不及細想,連忙掏出手機,瘋狂翻著日歷。


 


上輩子謝拯S的那天……


 


我頓住手指,怔怔地看著日歷上的日期。


 


上輩子謝拯S的那天,正是我和家裡安排的相親對象訂婚的那天。


 


那麼,很有可能他的S因根本就不是重度抑鬱,而是……


 


我不敢再胡思亂想下去,攥著情書,急急忙忙衝去找謝拯。


 


謝拯因為忙著工作,已經好幾天沒睡好覺了,卻在看見我紅紅的眼眶時,瞬間緊張起來,牽住我的手:「諾諾,出什麼事了?」


 


我點點頭,又用力搖搖頭,眼淚奪眶而出,撲到他懷裡,語無倫次地說:「謝……謝拯,我問你,如果我一直沒發現這封情書,如果我沒主動跟在你身邊,如果我最後去喜歡了別人,如果我最後嫁給別人了,你會怎麼辦?」


 


我也不管謝拯能不能聽懂,一口氣說了好幾個「如果」。


 


謝拯始終耐心地聽著,等我情緒平靜了一點,他才認真地開口:「如果最終和你結婚的不是我,那麼我想,你的婚期就是我的S期。」


 


猜想得到了證實,我心裡狠狠一震,哭得更厲害了:「你早就這麼想了?」


 


他抬手抿去我的眼淚,語氣平靜地仿佛是在說今天的天氣:「是,從喜歡上你的那一秒,我就這麼想了。」


 


所以,他上輩子才會在我訂婚的那天跳樓。


 


所以,他會在S後指定我為他遺產的唯一受益人,我卻固執地以為他是要坑我。


 


所以,我一直當做目標的S對頭,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把我看得比他自己的生命還重要。


 


我攥緊拳頭,狠狠錘他:「為什麼不來找我?為什麼不表明心意就自S?為什麼S了後還要留那麼大一筆錢給我?」


 


他一動不動,任由我出氣,等到我累了才攥住我的手,反復試探了多次,確定我真的不抗拒以後,才小心翼翼地擁住我。


 


「諾諾,別哭,都是我不好。」


 


我靠在他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就是你不好,一說到遺產我就生氣啊!我還以為你想用來歷不明的錢坑我,所以才把遺產都給我!嗚嗚,那麼多錢,我愣是一分沒敢要……」


 


這些話他其實都聽不懂,卻還是完全順著我說:「沒關系的,以後我的錢也都是給你花的。」


 


「誰要你的錢,你見過誰花S對頭的錢!我很厲害!會自己賺錢的!」


 


他眨眨眼,用下巴蹭蹭我的發頂,又用那種可憐極了的語氣和我商量著:「我的錢都給你,嗯?」


 


我最抗拒不了他這樣,瞪了他半天才硬邦邦地說:「嗯。」


 


他瞬間高興了:「我的全部都給你。」


 


我繼續沒好氣:「嗯。」


 


「我什麼都給你。」


 


「嗯。」


 


「我的人也給你。」


 


「嗯……」我立馬反應過來,「才不要你的人呢,我……」


 


他忽然彎腰,扣著我的腦袋,強勢地親上來,堵住了我原本要說的話。


 


雙唇接觸的片刻,謝拯瞬間暴露出了他壓抑在心底多年的渴望。


 


不夠,不夠,他好像怎麼都不夠,反復地廝磨吞噬著,沒有半點兒溫柔可言。


 


被親得暈頭轉向的時候,聽到他蹭過來,在耳邊說了這樣一句話。


 


「別不要我,寶貝,這是我乞求了這麼多年的美夢啊……」


 


他的聲音越來越卑微,我心裡頓時感到一陣刺痛,安撫地回抱住他。


 


「謝拯,我不會不要你的。」


 


不會不要你。


 


這輩子,都不會。


 


番外:


 


1


 


謝拯六歲那年。


 


爸爸發現了媽媽是獸人。


 


從此,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一夜之間土崩瓦解,變成了困擾謝拯一輩子的噩夢。


 


謝爸爸因為接受不了妻子是獸人這個事實,先是動手把媽媽打個半S,然後轉頭SS掐著謝拯的脖子,歇斯底裡地罵他是怪物,咒他去S。


 


那是謝拯第一次感受到S亡的可怕,他哭著搖頭,哽咽著求饒,用盡全部力氣去掙扎,卻都無濟於事。


 


謝爸爸鐵了心要置謝拯於S地,眼睛充血,掐著他的脖子把他拖到陽臺上,企圖從二十樓把他扔下去。


 


那天,如果不是鄰居發現異常,及時破門而入,謝拯就真的被爸爸從陽臺上拋下去了。


 


雖然幸運地活了下來,可那種瀕臨S亡的恐懼感卻始終緊緊纏繞著謝拯。


 


從此以後,他害怕登上一切高的建築,更害怕從站在高的地方向下看。


 


而謝拯的爸爸S人未遂後,從此再也沒有回過家。


 


媽媽的身體雖然恢復了,精神卻開始變得不正常。


 


為了那樣一個差勁的男人,怨恨自己,怨恨謝拯。


 


六歲到八歲的這一段時間,謝拯每天最討厭的事就是回家。


 


因為回家就要挨打挨罵。


 


媽媽看著謝拯那張和他爸爸五分相似的臉,渾濁的眼裡迸發出決絕的恨意,無論是打還是罵,她都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這一刻,他們仿佛不是母子,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謝拯八歲生日那天。


 


謝媽媽徹底瘋魔了,她用一把火點著了他們生活了多年的家,親手結束了自己荒誕可悲的一生。


 


媽媽的痛苦隨著那把大火徹底終止了。


 


而屬於謝拯的更大的痛苦卻正式拉開了帷幕。


 


從此,他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吃了上頓沒下頓,為了生存去翻垃圾桶,餓到受不了的時候和路邊的流浪狗搶食。


 


路過的大人都嘲笑他,路過的孩子都欺負他。


 


那些年,他不知道尊嚴是什麼,不知道面子是什麼,能活下去對他來說就已經是天底下最艱難的事了。


 


他過得那樣苦那樣苦。


 


2


 


直到遇到沈諾諾。


 


謝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喜歡沈諾諾。


 


或許是因為從來沒見過光的人,偶爾一次見到光,就想貪婪地抓著不放。


 


明媚張揚的大小姐穿著漂亮的小裙子無意闖進他的世界裡,輕輕柔柔地叫他的名字。


 


「謝拯。」


 


從此,他陰暗扭曲的人生裡終於有了一點光亮。


 


後來,謝拯也數不清,自己到底喜歡了沈諾諾多少年。


 


他隻知道,一年復一年,看不到盡頭,更看不到希望。


 


人們總是說時間會讓人遺忘一切。


 


謝拯想,他們可真能騙人。


 


分明,時間越長,她在他心裡的位置就越牢固,他對她的感情就越發不可收拾。


 


後來,在他功成名就的時候,周圍知情的人都會勸他:「要不再去試一次呢?」


 


他搖搖頭。


 


他不是沒有嘗試著用最好的姿態出現在她面前,可是她看著他,眼神憤恨,仿佛看到了什麼生S對頭一般。


 


那種冷漠的眼神光是想起來,對他來說就是凌遲。


 


「要不換個人喜歡吧?」


 


要去喜歡別人嗎?


 


謝拯微微笑著,再次搖了搖頭。


 


他真的,真的沒有辦法再喜歡上別人了。


 


這麼多年, 喜歡沈諾諾這件事, 仿佛已經變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這種喜歡固執又病態,融進了他的骨血裡, 吞噬著他的靈魂, 讓他痛不欲生, 卻又甘之如飴。


 


他已經再也沒有辦法改變了。


 


可是, 沈諾諾討厭他, 她討厭他啊。


 


她讓人退回他的情書,並對他說不要痴心妄想。


 


她看著他的目光冷漠又無情。


 


「她討厭他」。


 


這四個字,光是想一遍, 謝拯就覺得自己的心髒仿佛被一隻手狠狠攥住,痛到無法呼吸。


 


諾諾,你沒有做錯任何事。


 


隻是,我,我痛得快要S掉了。


 


這惹耳的猖狂笑聲很熟悉,很像我那個不學無術的鄰居——江之野。


 


「(「」他變成了她的影子, 去她去過的咖啡廳, 他走她走過的梧桐路, 他撿起她扔在垃圾桶的皮筋,如獲至寶般捧在手心裡。


 


他知道她討厭他, 所以他再也不會去主動打擾她,更不會出現在她的眼前讓她不開心。


 


3


 


於謝拯而言。


 


沈諾諾是他的月亮,是他的神明, 是他巨額遺產的唯一受益人。


 


他為她安排了無數條退路,卻任由自己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聽到她要訂婚的消息。


 


謝拯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理智, 他想把她搶回自己的別墅裡,不顧一切地鎖起來, 然後日日夜夜地佔有她, 直到她小腹隆起,懷上孩子,再也沒有辦法逃。


 


這個念頭折磨得他幾乎要瘋掉。


 


佔有她, 放棄她, 看她哭,看她笑。


 


謝拯用刀劃破自己的手腕, 看著猩紅刺眼的血爭先恐後地流出來, 他扯扯嘴角, 理智終於回來了一些。


 


不能, 不能這樣做,她會恨他的。


 


一想到她會恨他。


 


謝拯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跪倒在地上, 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諾諾。


 


「今天開心嗎?


 


「聽說你要結婚了, 恭喜你呀。


 


「從今天開始, 你就要完完全全地屬於另外一個人了。


 


「從此就連我的夢裡,你也不會再來了。


 


「我, 我真的好痛啊, 我真的沒有辦法再繼續承受這份蝕骨灼心的痛苦了,得不到沈諾諾愛的謝拯還不如S去。


 


「所以,我想,你的婚期, 就是我的S期。


 


「諾諾,下輩子,試著分給我一點點喜歡好不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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