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真的很會演好人。
她跟我抱怨隔壁阿嬸偷她雞蛋。
我上門說理。
她卻當街罵我:「你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敢這麼對長輩說話!」
這樣的背刺經歷了太多。
於是我幹脆應了她的話。
當一個不忠不孝、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把她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也讓她來親自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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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因為我媽喜歡演戲裝好人這件事,從小到大,我吃過無數暗虧。
小時候,親戚家的小孩看上我的新衣服,我媽二話不說就拿來送人。
她這頭笑嘻嘻把客人送走,轉頭關起門來就開始數落:
「你個蠢貨,好好一件衣服就這麼白白給人拿走,你這張嘴生來幹什麼用的?一句不肯你都不曉得說?這麼一個榆木腦袋,今年你都別想再買新衣服了!」
我被她整蒙了。
是我不想拒絕的嗎?
她裝大方的速度如此之快,根本來不及讓人反應!
更何況,恐怕我拒絕的話剛一說出口,她又會換上另一副面孔,板起臉來訓我小肚雞腸沒教養吧!
我被她的騷操作搞得懷疑人生。
一度非常自卑,覺得是自己有問題,才會什麼事都做不好。
這種情緒直到我上了大學才有所緩解。
我看不慣她的兩面三刀。
可她是我媽,我拿她沒辦法,隻能隱忍。
平時我刻意減少了跟她的聯系,但過年我總得回家。
本以為這次回來,凡事忍一忍也就過去了,誰知道就這麼十來天的功夫竟然被她捅出了天大的簍子。
事情還要從一頓燒烤說起。
年前,我帶爸媽去鎮上吃燒烤,端上來的羊肉串明明都臭了,老板也道歉:
「不好意思,這羊肉沒存好,我給你們重新烤一份,再送碟拍黃瓜,行不?」
我爸點頭說可以。
誰知道我媽突然來了句:「沒臭啊,我吃著沒問題。」
為了佐證,她還嘗了一大口,一臉篤定。
空氣都安靜了。
老板尷尬。
隔壁桌也有意無意看熱鬧。
我跟我爸特別下不來臺,好像我們在故意佔人便宜一樣!
我爸老實巴交的不會說話,臉都紅了。
我木著臉對老板說:「要不你自己嘗嘗?」
好在老板人也不賴,嘗了口羊肉串就說:「確實餿了,我給你們換。」
事情這才解決。
飯沒吃飽,先吃了一肚子的氣,我跟我爸臉都很臭,看也不看我媽。
有病吧!
在外人面前不幫著自己人說話也就算了,還要故意拆臺唱反調!
是不是顯得她特別善良大度?
更可氣的是,她全程一副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的樣子,殷勤地跟我們陪笑說話,專拿熱臉貼我們的冷屁股。
搞得別人頻頻側目,都以為是我和我爸在冷暴力她。
隔壁一個大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提醒:「哎,小姑娘,不好這麼對自己媽媽的……」
我一股氣梗在胸口上不去又下不來,隻能假笑點頭。
好不容易熬到回家,一路上,我媽又開始指桑罵槐,說我們故意給她甩臉子,我和我爸憋了一肚子氣,根本沒有心情接她話茬。
我媽哪受得了這種委屈?
連續幾次得不到回應之後,她毫無預兆地就發飆了:
「你們要批鬥誰?啊!?」
「我告訴你們,我忍很久了!你們一個兩個的板著張S人臉給誰看?」
「我到底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啊,值得你們大過年的這樣對我?啊?你們心裡到底有什麼不如意的要這麼給我臉色看!?我是你們家的奴才還是什麼下賤東西?」
2
她這麼一吼我眼淚也下來了。
一晚上的火氣加鬱悶憋也憋不住,我紅著眼睛質問她:
「剛剛那些羊肉明明都臭了,你為什麼說沒臭?你知不知道你那麼說我跟我爸真的很丟臉!」
「我實話實說!」我媽吼道:「誰讓我吃著就是沒臭!」
我啞口無言。
我媽卻越說越起勁:
「你問我為什麼?當然是因為我有病嘍!你是不是就想說我有病?」
見我不吭聲,她氣勢更強了,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別人吃著都臭的東西我吃不出來,你不關心一下你媽是不是味覺失靈了,上來就給我臉色看,我算是看出來了,我養你這麼大,你對我這個當媽的是一點尊重都沒有!我活著有什麼意思?我還不如現在就去S!」
她吼得聲嘶力竭,我跟我爸都被震住了。
見她轉頭就往路邊的魚塘走,一副要跳河自盡的模樣,我嚇得趕緊去攔,幾乎朝她跪下:
「媽,不要!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
雖然她有「前科」,雖然她背刺過我無數次,可我們畢竟這麼長時間沒見了,我也擔心自己是不是真的誤會了她。
最主要的是,這條路上平時來來往往的人不少,保不齊什麼時候就會有其他人路過。
再這麼鬧下去我們一家三個真的要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柄了!
我一疊聲地道歉:「媽,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我生氣了行嗎?」
我爸也拉她:「我又不知道你味覺失靈!大冷天的你別在路上鬧,我和丫頭都知道錯了,趕緊回家吧!」
我們一個勁地說好話,我急得腦門都開始冒汗了。
見我們如此「情真意切」,我媽這才」勉為其難「地被勸了回來。
隻不過,她嘴上不饒人,一路上都在數落我:
「你以後要收斂收斂自己的脾氣,再像剛才那樣說自己的親媽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也就是我慣著你,不跟你計較,換成別人當媽的,女兒敢這麼跟自己講話早一巴掌打過去了……」
快進村了,路邊的人也越來越多。
為了堵住她的嘴,我點頭如搗蒜:
「我知道了,媽,這次回來我給你和我爸買了不少禮物,你回家拆開來看看喜不喜歡。」
「年後我就帶你和我爸去醫院做一次全面體檢,看看身體哪方面的機能有問題……「
「再說吧。」
我媽打斷我,態度不置可否。
她淡淡道:「你們年輕人掙點小錢不容易,別學別人瞎擺闊氣。」
我心裡一梗。
不帶她去醫院,說我不關心她;帶她去醫院,又說我擺闊氣。
既然怎麼做都是錯的,那我就幹脆當她放了個屁吧。
進村後,我怕她再說出什麼不好聽的,不得不馬力全開地哄她。
短短一條鄉村路,硬是被我走出了提心吊膽的感覺。
等到家時,我已是身心疲憊。
然而,我知道事情還沒完。
以我跟她多年打交道的經驗,我媽一定還會借題發揮,擺姿態再給我一個下馬威,以奠定她在這個家裡女皇一般的地位。
不過,我也不是受虐狂,沒興趣做她上位路上的墊腳石,於是這幾天都盡量躲著她走。
我打定主意一拜完年馬上離開,返回我的出租屋。
可是,我真的沒想到,都這麼小心防備著了,我卻還是著了她的道。
3
第二天,一大清早的 7 點多,我媽砰砰敲開我房門開始拖地。
她倒是沒強迫我起床,隻是邊拖邊嘴裡不停嘀咕:
「我命不好,一輩子給你們當牛做馬。」
我忍著躁意起了床:「媽,你放著吧,地我一會兒起來拖就行。」
我媽一般不幹活,但每次隻要一幹活,就會把全家罵一遍,搞得家裡雞飛狗跳。
當有鄰居來問發生了什麼事,她就會添油加醋地把自己的辛苦以及家人的冷漠宣揚一遍。
家庭的瑣事是她的談資,是她鞏固自己「賢惠」人設的磚石。
村裡人的誇獎,可是她的精神食糧啊!
我不願節外生枝,麻溜兒起了床。
可她滿意了沒一會兒又開始挑刺。
「你姐嫁的遠,半點幫襯不上家裡,你也是個沒良心的,上了班一年才回來一趟,平時想你們了隻能看看小時候的照片。」
「我就你們這兩個女兒,你爸又老實,家裡沒個兒子,平時被人欺負到頭上也沒人出頭……」
我想,在每個中國孩子的心裡,對自己的媽媽都是有一層親情濾鏡存在的。
除非被徹底傷透心房,否則總會不由自主地想去親近媽媽、孺慕媽媽。
我媽甚少煽情,更不輕易示弱。
聽她說被人欺負,我血一下子就湧上了頭:
「誰欺負你了?」
我媽的反應顯得很平淡:「零零碎碎的事情多了去了。」
我看得揪心。
她有些自嘲,自言自語道:
「這不,今早家裡的母雞剛下兩個蛋,立馬讓隔壁阿嬸摸去了。明明剛剛還在,我一錯眼的功夫,雞蛋就沒了。」
「也就我們兩家的院子是連著的,不是她拿的還是誰?兩個雞蛋的事,我還能去找她說理不成?她是覺得沒人給我撐腰,取我兩個蛋沒事才敢這麼欺負我。」
「一天兩個蛋,她都拿我多少次了……」
有多少人是寧願自己受辱也不肯讓媽媽受委屈的?
反正我聽完這話之後,套上衣服門一摔就上了隔壁阿嬸家。
我一個晚輩,氣衝衝跑到長輩家裡來說理,我也做好了被她指著鼻子罵的準備。
可我萬萬沒想到,阿嬸的反應竟然會是這樣的。
她聽說我是來要雞蛋的之後,倒是挺痛快地把蛋給了我:
「嗐,是你媽說的你家裡人少,雞蛋吃不完,她又懶得拿去賣,讓我隨便拿。也怪我老糊塗,忘了這幾天你跟你爸都在家呢!」
我頓時意識到我媽好像沒有把事情的起因經過給說清楚。
一種被背刺的感覺油然而生。
感情是她自己人前做好人,人後推我出來當個出頭的椽子,以我的潑辣再襯託一遍她的大度啊?
又或者她根本就是後悔了,不想再無償奉獻雞蛋了,卻礙於人設開不了口,隻能诓我過來當這個惡人?
我正愣神,阿嬸卻突然似笑非笑地湊了過來問我:
「諾諾,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我奇怪道:「沒有啊!」
阿嬸了然一笑,以一種心照不宣的眼神說道:
「有男朋友就帶回來,沒事的,你長大了,是該談戀愛了。」
「阿嬸老了,跟你們年輕人有代溝,不過有一點,女孩子可要重視自己的身體,健康是最重要的,我聽說城裡有很多女孩婚前懷了孕,直接就去流產了,哎喲,那可千萬要不得,那可是造孽的……」
我一陣莫名其妙的同時,一種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
阿嬸絮叨了十多分鍾,直到族裡的親戚來給她家送過年的節禮,她才走開。
一直待在屋裡的堂妹忍不住了,一把把我拉進她的房間:
「堂姐!你治治你媽吧!你都不知道她在背後怎麼說你的!!!」
4
好像一盆冷水澆在頭上,又好像懸著的大石終於落了地。
我在憤怒的同時,心裡竟隱隱有種果然如此的釋然。
「你說。」
坐在堂妹的床上,我的聲音比預想的還要平靜。
堂妹八卦地問道:「姐,你昨晚吐了?」
「嗯。」我解釋:「昨晚帶我爸媽去吃燒烤,吃了口不新鮮的羊肉,晚上一直反胃。」
「就這麼簡單?」堂妹一下子憤慨起來:「你知道你媽怎麼說你的嗎?」
「她一大清早就在菜市場跟幾個姑婆說,你一年就回來一趟,朋友圈也不對她開放,可能是在外面有男朋友了!什麼樣的男朋友會讓你連身份都不敢公開呢?她說,如果對方是個有婦之夫的話,她就是跪下來求你、甚至要她當場去S也要逼你回頭!」
「我媽說她想多了。你媽還急了,她說看見你躲在衛生間裡吐!惡心反胃的不就是孕婦嗎?你可能都未婚先孕了!」
「堂姐,我是知道你的,根本不是她嘴巴裡說的那樣!可別人不知道啊!萬一有人當真了怎麼辦?我真想不通她可是你親媽!為什麼要這麼說你!?」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