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下毒,就是單純想給你吃的。」他無所謂地站著:「我不都跟你道歉了,別這麼小氣。」
小氣?
他一個霸凌者,還好意思說我這個被霸凌者小氣。
我被他們欺負了那麼長時間,身上還留了不少疤。
我沒那麼大度,可以輕易原諒他。
我抬手將他遞過來的小蛋糕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然後繞過他進了教室。
程琅站在教室外看了我好久,最後居然什麼也沒做,就這麼走了。
我皺眉看了眼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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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點奇怪……
程琅雖然在家休學,可這並不能阻止他來學校。
從那天以後,他每天都來學校,還會給我送各種各樣的東西。
吃的,玩的,用的。
我猜不透他想做什麼,他送的這些東西我也隻能原封不動地交給他的班主任,讓他來處理。
畢竟,我不想跟他有任何牽扯。
再一次在班級外碰到程琅時,我終於忍不住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你想通過討好我修復跟我媽媽的關系?你做夢吧。」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你以後不要再來招惹我了,我討厭你,我媽媽也不想再看見你。」
程琅吊兒郎當的神情終於變了。
他嘴唇緊抿,看著我的眼神終於藏不住恨意。
看啊,我就知道。
他接近我就是不安好心。
從那天之後,我就沒在學校碰到他了。
學期末的時候,學校組織了一次夏令營。
我很想去,可又怕會碰到程琅。
同學寬慰我:「沒事的,以往夏令營基本都是初中部的參加,而且程琅不是在家休學嘛,這次活動他應該沒資格參加吧?」
我想了想,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於是遞交了報名申請。
可我們都沒想到。
學校往年的夏令營活動經費都是程氏資助的,今年也不例外。
所以程琅來參加夏令營,根本不需要任何條件,也不被任何條件所限制。
到達夏令營目的地的時候,我才看見已經坐在帳篷裡的程琅。
當即愣在原地,連手都有些發涼。
被他欺負了太久,我感覺自己有些 ptsd 了。
同學站在我身邊:「沒事的,我們這麼多人在一塊呢,他不敢這麼明目張膽欺負你的。」
程琅也看見了我,他朝我揮了揮手,還在笑。
我理解為,他在挑釁刺激我。
於是我選擇眼不見為淨,早早挑了個離他最遠的營地呆著。
10?
來營地的第一天,我這邊就出事了。
我的帳篷被翻過,手表手機都沒丟,唯一丟了的東西,是我媽媽給我準備的盒飯。
因為怕天氣太熱放壞了,所以隻有今天一天的量。
其他時間我們會自己在營地做飯吃。
我看著空無一物的飯盒包,有點懵。
聞聲而來的同學也疑惑:「不是,誰家小偷隻偷盒飯啊?」
震驚過後,我冷靜下來。
看著這所謂的「案發現場」,心裡大概能猜出來嫌疑人是誰了。
我找到程琅帳篷的時候,他已經把盒飯最後一口吃光了。
「程琅,你要不要臉!」
我衝過去,奪走了他身前的飯盒。
他吃得很幹淨,一粒米都沒剩。
程琅打了個嗝,掏出兩百塊錢遞給我:「喏,賠你的。」
我抬手打掉他的錢,瞪著他:「誰要你的錢,這是我媽媽給我做的飯,用錢買得到嗎?!」
「程琅,你沒媽媽給你做飯,可我有!你別來搶我的!」
程琅原本還笑嘻嘻地去撿錢。
聽了我的話,他手上的動作一頓。
再抬頭時,臉上已經沒了笑意。
「不就是一頓飯嗎?至於嗎?」
「至於。」我看著他:「我不允許你搶走我的任何東西。」
盒飯不行,媽媽更不行。
「可這原本就都該是我的!」程琅將一旁的凳子一腳踹翻,整個人暴躁起來:「她做的飯,我十年沒有吃過了,我吃一頓怎麼了?」
「我每天去她的花店看她,她都視若無睹。」
「我給她打電話發信息,下一秒就被拉黑。」
程琅踉跄了一下,蹲在地上:「就因為我年少無知犯的一點小錯誤,她懲罰了我這麼多年,憑什麼?」
我有些驚訝。
我不知道他竟然私底下也一直在試圖聯系媽媽……
他覺得自己可憐。
可我不這麼覺得。
「你現在後悔了,是因為你過得不好了。」我殘忍戳破他的偽裝:「如果你過得好,你想不起來她的。」
「說到底,你還是自私。」
11
盒飯事件就這麼不了了之。
我沒指望程琅接下來能老老實實不再作妖,他希望他能少招惹我一點。
我們夏令營的活動地點是松榮山,下午就會舉行登山活動,幾人一組抽籤分不同線路比賽上山。
每隊都有老師帶著,以保證安全。
我跟著隊伍出發的時候,是在下午一點鍾。
這山不陡,就是路程挺長的。
我中午沒吃飯,走著走著就有些累了。
我在一塊路標處歇了會兒,為了不影響整個團隊進度,我讓他們先走,之後再加快速度追上去。
整個路程都有不少路標指引方向,而且這裡已經是個成熟的景點,工作人員也不少。
老師沒猶豫太久就同意了。
他們走後,我在原地歇了一會兒就背著包趕了上去。
可不知怎麼的,我越走越覺得不對勁。
樹木開始變多,灌木叢也變得雜亂。
我感覺自己走錯了,急忙想調頭回去,可已經找不到來時的方向了。
我一下子就慌了。
等我掏出手機準備聯系領隊老師的時候,卻發現在這密林裡找不到一點信號。
「有人嗎?!」
我大聲呼叫,可也隻能聽見自己的回音。
我隻能憑著感覺一步步往來時的方向走……
12
我用盡了全部力氣,可還是沒能走出這個密林。
還因為被路過的松鼠驚到摔了一跤,腳崴得腫了起來。
我坐在老樹根上,默默等待著救援。
可我沒想到第一個找過來的人,會是程琅。
他形容狼狽,看見我時眼睛一亮:「哈,被我找到了。」
我沒覺得欣喜,反而覺得害怕。
對我來說,碰到程琅,跟碰到野獸的差別不大。
這裡空無一人,他要是想對我做什麼那沒人能阻止。
我甚至跑都跑不掉。
我戒備地看著他,一步步踉跄著後退:「你想幹嘛?」
程琅三下兩下來到了我面前。
他打量了一下我的腿,微挑了眉:「受傷了?」
「要你管。」
程琅沉默了幾秒,然後朝我又走近了一步。
就在我要拿起腳下木棍防身時,卻看見他在我面前蹲了下來。
「……做什麼?」
他聲音有點不耐煩:「天都快黑了看不見啊?上來,背你出去。」
我有些驚訝,一時沒什麼動作。
可程琅卻單手拉過我的胳膊,將我拽到他背上,稍微一使勁就把我背了起來。
我嚇壞了,開始掙扎起來。
「亂動什麼?!」他在我胳膊上打了一巴掌:「再動就把你扔下去,讓你另一隻腿也摔瘸!」
受了他的威脅,我沒再動了。
身體僵硬地趴在他的背上。
程琅背著我,一步步往外走。
我思緒有些混亂。
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
密林裡不少植物都帶了刺,程琅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腿上化了不少口子。
我心想,他圖什麼呢?
遭罪把我這個仇人背出去,他圖什麼呢?
……
很快,我的疑問得到了解答。
在我們走出密林的時候,老師們很快圍了上來。
「希禾啊!這事是我們做的不周到,那路標被風吹偏了,這才讓你走丟了!」
「快快快,我們到醫院檢查一下!」
跟我一塊去的,還有看起來很狼狽的程琅。
在醫院檢查了一下之後,醫生說我的腿骨折了。
護士推我去打石膏前,我看到我媽媽也聞訊趕來了。
她緊張地跑到我面前:「希禾,怎麼樣?!受傷了沒?」
「沒事兒媽媽,我就是摔了一跤。」我笑著安慰她。
護士推著我去打石膏了,離開前,我看見媽媽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
然後問一旁隨行的老師,程琅在哪裡。
程琅的目的達到了。
我媽願意去看他了。
13
宋雅青進病房時,程琅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已經處理好了,整個人顯得很滑稽,正坐在床上玩手機。
聽見開門聲音,他抬頭看過來,然後就愣住了。
宋雅青將門關上,走到了他面前。
程琅不可思議地喊了一聲:「媽?」
宋雅青嘆了一口氣:「程同學,聽說是你把我女兒救出來?」
聽到宋雅青的稱呼,程琅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
「你之前霸凌我女兒,這件事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但是就事論事,今天我該謝謝你把我女兒救了出來。」
程琅皺眉,顫抖著聲音問她:「媽,你就真的不認我了嗎?」
「我已經知道錯了!」程琅有些激動地從床上起來,他快步走到宋雅青面前,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就猛地跪在了她面前,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媽,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前我傷了你的心,那是我不懂事,我年幼無知,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你別不認我!」
宋雅青看著跪在自己身前的少年,情緒也很復雜。
她嘆了一口氣,彎下腰將他慢慢拉開。
「程琅,我現在過得很幸福。」
她的聲音輕輕的,但一字一句都仿佛在程琅的心上砸下印痕:「我有愛我的丈夫,有可愛孝順的女兒,他們很好,對我很好,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所以不希望任何人來破壞打擾。」
程琅聞言,跌坐在地上。
他意識到,自己對媽媽來說,是個變數,是個麻煩。
宋雅青看著他:「我不想再跟你扯上關系,更不想再跟你程家扯上關系。」
「程琅,有些東西,一旦失去錯過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你得向前看。」
宋雅青臨走之前,看著仍恍惚的少年,終究忍不住給了他提醒忠告。
「你既然是程家的兒子,就該為自己的將來考慮,有時候適當的示弱才能給自己爭取到最大的利益。」
「你所認為的不幸實質上都是你的父親造成的,他對婚姻不忠,事後卻美美隱身, 你該發泄不滿的對象是他,不是我女兒, 以後, 別再來打擾她了。」
14
我被媽媽接回了家。
然後被迫吃了好幾天的燉豬大骨。
在家休養了快一個星期後,我快憋壞了, 於是杵著拐杖去上學了。
一進教室, 就有同學過來幫忙扶我。
他們把我送到座位上,然後開始跟我打聽八卦:「你聽說了嗎?程琅去國外留學去了。」
「是退學吧?」
「哎呀, 差不多,程家給學校捐了那麼多錢, 程琅居然還是走了……希禾,你媽媽是何方神聖啊?居然這麼牛逼!」
看著他們期待的目光,我從包裡掏出一張名片。
「我媽媽是希禾花店首席花藝師,可厲害了,你們要是有興趣, 歡迎光顧哈。」
……
從那以後, 我再也沒見過程琅。
我順利上完了初中高中, 在高考時穩定發揮, 考上了自己滿意的大學。
離開家去往陌生城市上學的那天, 媽媽和爸爸一起來機場送我。
我的爸爸是個很普通很普通的程序員。
普通的家庭背景, 普通的相貌, 普通的性格。
可他對我和媽媽的愛卻一點都不普通。
媽媽將手中的花遞給我:「我一大早起來包的,祝我女兒前程似錦, 未來光明。」
我捧著那花, 轉身朝他們揮手, 然後去奔向我的未來。
15 番外
大三暑假回去時, 我到媽媽的花店幫忙。
我沒有我媽那麼好的審美,就隻能幫忙醒醒花, 打打訂單。
這天傍晚,花店都要關門了, 可還有一束花仍沒被人取走。
我好奇地看了眼訂單, 沒留下姓名和號碼。
我媽剛好出門去了,我便詢問了還在店裡幫忙的老員工。
她看著那花,恍然:「你說這束花啊?沒事,就放在那吧。」
「每年這時候都有個神秘人來訂花, 還都要求主花材是百合。」
「做完了也沒人來取, 就這麼放在這。」
她小聲嘀咕:「打錢倒是打得利索, 要不然,我們都要以為是故意逃單的了。」
百合……
我愣了愣,下意識問道:「百合的花語是什麼?」
店員想了想, 答道:「誠懇的道歉和純淨的心。」
說話時,媽媽從外面回來了。
我走過去:「媽,你買了什麼?」
媽媽把手中的袋子遞給我:「你最喜歡的鮮花餅。」
我一把摟住她, 毫不顧忌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還是我媽對我最好!」
1
「本—」店員在一旁笑道:「老板您跟您女兒關系真好!」
天快黑了,花店也要關門歇業了。
我陪媽媽最後收拾好東西離開。
臨出去前,我指著桌子上的百合花束, 鬼使神差問了一句:「媽,這個花不帶回家嗎?」
媽媽扭頭看向那束花,笑著搖了搖頭:「不帶了。」
「家裡已經有花了。」
——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