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富二代相親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這個我有資格回答。
我認識一個開蘭博基尼的女孩,她是我的相親對象。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家高檔西餐廳。
我特意穿上了我最好的衣服和鞋子——某寶上的 FAKE。
當時她坐在小包廂裡面。我清楚地記得那天她的穿搭:
梵克雅寶限量款五花手鏈,肖邦滿鑽手表,卡地亞不知道什麼系列的項鏈,愛馬仕限量款包包,LV 新款衣服,迪奧高跟鞋。
這一身打扮少說也值 50 萬。有一瞬間,我覺得她並不是來相親的,而是來談商業收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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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的理智馬上告訴自己:醒醒,你根本沒有公司可以讓她收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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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巫則,25 歲,loser。
但在當下這個場合裡。我有另一個身份。
「你就是鄺叔叔的兒子鄺明弈吧。」這是她說的第一句話。
我點了下頭,裝出輕松的笑容。「對的,叫我明弈就好。」
但實際上,我緊張得手心全是汗。
「你好,我叫靳渝茵,你也可以叫我 Jessica 。」
她身上的香水非常好聞,應該是錢的味道。
那麼問題來了,有錢人之間交往,應該喊中文名還是英文名?靳渝茵和 Jessica 在我腦中互搏了幾秒鍾。
「你好,Jessica。」我最後說。
這時服務員過來點餐,我接過菜單,故作鎮定。
還好,菜單上有中文,再加上我在家早已做足了功課,很輕松給自己和 Jessica 點了適合的高端套餐,並且交代服務員要牛排要 medium。
?
終於要開始聊天了。
這是我之前預想到的最困難環節。我要假裝有錢人,但自己又不是有錢人,其實,再怎麼偽裝都多少會露出馬腳。
讓一個窮人裝作不貧窮,就像是讓一個咳嗽的人強忍住咳嗽。
我問她有什麼愛好,她說潛水。
「哦,潛水啊,我有年 8 月去澳大利亞的時候潛過一次,不過之後就沒再接觸過,有機會的話你教我啊。」
這話一點也不會出錯,既表明了我有錢、可以旅遊,又表達了——我對潛水其實不敢興趣,所以她大概不會繼續追問。
而且,在我的記憶中,鄺明弈確實在某年暑假去過澳大利亞。
不料,Jessica 忽閃著大眼睛問:「8 月份,在大堡礁嗎?」
「不,悉尼。」
這個地名熟悉,不會出錯。
她若有所思地點著頭,投來欽佩的目光。
過了好幾秒,我終於反應過來——
暑假,澳大利亞,是冬天。悉尼挺冷。
我覺得自己臉紅了,但還是強裝鎮定:
「哦,我喜歡冬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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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強行尬聊了幾個回合之後,我準備草草結束這次相親,以避免出現更多尷尬對話。
我叫來了服務員。
「刷卡。」我說,然後掏出了鄺明弈的信用卡。
然後,最大的難題總算來了。
在這個節骨眼,我忘記了那小子告訴過我的密碼。
輸入密碼三次之後,信用卡被鎖了。
我很尷尬,然後不動聲色地拿出了自己的信用卡。
自己的密碼,總歸不會忘。
「對不起先生,您的卡額度不足。」服務員非常有禮貌,根本聽不出來任何鄙視的意思。
……
「刷我的吧。」Jessica 掏出了一張黑卡。
「別!那怎麼好意思!」我嘴上說著,但沒去阻攔。因為我實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她嫻熟地輸入密碼,每敲一下鍵盤,都像敲在我臉上。
飯後,我們走出餐廳。
「你車停哪裡了?」我問。
她指著一個方向。「那邊。你的呢?」
我指了指跟她相反的方向。「那邊。」
道別後,我遠遠看著她的背影。那身材,那氣質,沒得說……
我獨自漫步在夜色裡,回憶這荒唐的一切。
?
幾個月前,我開了一家密室逃脫店。
我的大學同學,富二代、紈绔子弟——鄺明弈過來玩,看上了我的店員小姑娘,對人家軟磨硬泡。
最初我很反感,但後來發現他好像是動真情了。
作為姑娘的老板,我也就同意了這門親事。
直到昨天,鄺明弈讓我幫他個忙。
「幫我去相個親。」他說。
「什麼???」
「我爸不知道我在談戀愛,讓我跟他生意伙伴的女兒見個面,說我們都是畢業後留在這個城市的人,多個朋友路好走。」
他接著解釋:「說是交個朋友,但你懂的,擺明了就是相親!我要是去了……」他越說越小聲,「小穎知道了肯定得打S我!」
「你就不能推掉不去嗎?」
「那我爸都答應人家了。」
「我去算啥?」
「算我。」
他對我說了他的計劃:讓我冒充他去相親。隻要不丟人就行。之後他再找機會跟他爸爸解釋,就說沒有眼緣,順勢推掉。
在他的S纏爛打之下,我答應了。
我是這麼想的:相親麼,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難事,我還能趁機看看有錢人的生活是什麼樣的,這對我寫作也有幫助——沒錯,我還是個業餘作家。
這就是今天和 Jessica 約飯的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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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燈下,我走過了一條街,找了輛共享單車。晚上夜風微涼,騎個車肯定很舒服。
這時,一輛蘭博基尼停在了我面前。
車窗搖下來。我看見了 Jessica 朝我招手。
「我送你?」她問。
當時的風很小,但把我的臉吹丟了。
「好呀。」
我用盡畢生的厚臉皮功力,紳士地走上前,打開車門坐進了副駕。
這樣顯得不扭捏,很真實對吧?嗯,應該是的。
我告訴 Jessica,我要去萬達寫字樓找朋友聊生意。
她可能感受到了我的尷尬,一路上在盡力找些輕松的話題。
我一邊附和,一邊偷偷發消息給鄺明弈:「鄺狗,你真是害慘老子了!」
不得不說,好車就是回頭率高。我注意觀察了一下,路人幾乎沒有不瞥上兩眼的。
到了目的地,我下車跟 Jessica 道了別。
一路上很多人瞄我。我感覺他們那眼神的含義是:吃軟飯有什麼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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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著人們的目光進了寫字樓,搭電梯來到了我的密逃店。
——重新介紹一下,我叫巫則,今年 25 歲,畢業後開了家密室逃脫。
剛才說過了,我還有另一層身份:業餘作家。
起初,我的夢想是成為編劇,有幾個已完成劇本也正在跟影視公司接洽,但不知會不會撲街。
我受不了那種不可控的等待,所以,將上大學時給自媒體寫約稿攢下的錢全用來開了密逃。
我相信,有個現實中的事情做著,不至於跟社會脫節,還能分攤風險,這相比於全職寫劇本來說,利大於弊。
一進密逃店,我就看到鄺明弈在和小穎打情罵俏。對單身狗客人們來說,這比密室環境還讓人緊張。
「老板您來了。」小穎看到我,臉一下紅了。
鄺明弈一個勁兒給我使眼色,讓我支開小穎。
「小穎,你去『幽魂高校』房間把第三關的斧頭拿給我,我修修斧柄。」
小穎走後,鄺明弈湊到我面前,小聲問:「怎麼樣啊哥們?」
「被你害慘了。」
我把相親中的尷尬遭遇跟他講了一遍。
他咧著嘴笑:「已經很好了,沒太丟人。」
「你快點處理後續,我可不想再牽扯進去了。」
「放心吧,我這就跟我爸委婉地說,覺得我跟她不合適,推了。你以後不會再見到她了。」他掏出手機,突然又小聲問我,「诶,不過說實話,你覺得那姑娘怎麼樣啊?」
「挺漂亮,也挺有禮貌,但是……」
「但是啥?」
「但是太有錢了……」
「有錢怎麼了,你歧視我們有錢人啊?」
「不,感覺跟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可能是我太自卑了吧。」
「自卑啥啊?她是有三個腦袋還是六條腿啊?」
這時小穎過來了,鄺明弈瞬間閉嘴。
「你們剛才是在說我嗎?」
「沒,親愛的,在說哪吒。」
?
3
因為鄺明弈要帶小穎去看電影,於是我早早讓姑娘下了班。
鄺明弈摟著小穎離開店裡,手放在背後,給我比了個大拇指。
我這個人的優點就是夠朋友,重情義。當然啦,缺點也很多,比如記性差、丟三落四。
入夜,我把店裡的沙發床打開,躺了進去。
從上大學起,我就沒跟家裡要過錢。開了密逃之後,為了節約開支,我把租的房退了,住進了店裡。
夜深人靜,這一天行將結束,我終於有時間在手機上刷新番了。
等等。
不對。
我掏遍了所有口袋。
空空如也。
我的手機呢?
我回想了所有可能,最後,邏輯鏈條都指向同一個結果:
我把手機忘在了 Jessica 的蘭博基尼上。
人類的科技發展讓生活變得方便,但副作用就是——有時會很不方便。比如這晚,我發現沒了手機的自己完全跟社會脫節了,成了世界角落的孤家寡人。
我聯系不上 Jessica,也聯系不上鄺明弈。
這裡沒有電腦沒有電視,隻有密室各個房間中血肉模糊的斷臂,和嶙峋的骷髏。在人類文明的城市中,今夜的我,像是個中世紀守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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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9 點半,小穎來上班。我用她手機給自己打電話。第一遍沒人接,第二遍,那頭響起了 Jessica 的聲音。
「喂。」
「你好,Jessica,我是——」
「鄺明弈吧,聽出來了。」?
「對,我手機忘在了你車裡,這是我用朋友手機打的。實在不好意思。」
「沒事兒,你現在在哪兒,我給你送過去。」
「不用麻煩了,我去拿吧。」
「喂,喂,電梯裡信號不太好,你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