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丟進了垃圾箱。


 


沈嘉樹,和這些燒烤有什麼區別?


 


沒有。


 


15


 


距離離婚冷靜期剩不到一周。


 


我一天比一天過得舒心愜意,簡直不敢想徹底脫離盛家後,我得多快活。


 


或許是得意忘形了,盛家奶奶找到公司來時。


 


我正坐在工位上接聽客服電話,對面哭得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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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聲好氣地安慰了半天才掛斷,一抬頭對上盛家長輩們審視的目光。


 


再往後,我父母也來了。


 


奶奶瞧著我身上的工服工牌,沉聲怒喝:


 


「盛嘉樹呢?給我滾過來。


 


「有他這麼當老公的嗎?清清你要鍛煉也沒必要做這個啊!」


 


一副又是心疼又是責難的樣子。


 


我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周圍都是探究的眼神。


 


頓時感覺頭皮發麻,四肢前所未有地不聽使喚。


 


轉眼間,我和盛嘉樹的關系已經在公司裡人盡皆知。


 


很難想象,韋妮收到消息該有多震驚。


 


她從 22 樓跑下來,氣喘籲籲地盯著我。


 


眼裡的不可置信和後知後覺,讓她整個人都在抖。


 


盛家奶奶眼毒認出她來,嗤笑了下。


 


「韋秘書跑挺快啊,盛嘉樹還沒到你倒先來了。」


 


眾人的目光頓時又火辣辣地投向她,有人已經小聲議論。


 


「沈清是老板娘?不能吧……」


 


「老總和韋妮這不等於當著原配的面出雙入對??」


 


「韋妮就差把老板娘仨字寫臉上了,塌房了啊!」


 


而身為他們口中原配的我正在風中凌亂。


 


我都要離婚了!


 


我不想現在被公開啊!


 


16


 


盛嘉樹姍姍來遲,看樣子是從外面趕回來的。


 


他神色不明地看了我一眼,扶著奶奶出去。


 


我想裝縮頭烏龜的,他又回頭叫我。


 


「老婆,你也先上樓吧。」


 


我像被人狠狠捶了一圈似的,頓時火氣噌噌冒。


 


老婆,我們婚後三年他鮮少叫這兩個字。


 


現在眾目睽睽下,叫得一副駕輕就熟。


 


我磨蹭著跟了上去。


 


等關上盛嘉樹的辦公室門,奶奶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她恨不得手指頭戳到盛嘉樹腦門上。


 


「外頭人怎麼看?你讓清清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看你那些事,你真做得出來。」


 


旁邊盛父一改平時的威嚴,也是低聲下氣地解釋。


 


「他和陳家沒什麼的,無非就是合作拉攏。


 


「現在陳家退出了,嘉樹以後也不會再跟她來往了。


 


「至於那個秘書……」


 


盛父直起身看向盛嘉樹:「立馬讓她走人,還留在眼前幹什麼?」


 


我像個旁觀者似的站在一邊,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才總算弄清楚原委。


 


盛父和陳家在一項並購上有點競爭。


 


他唆使盛嘉樹借著之前和陳曦曦的關系,讓陳家亮出底牌來。


 


盛嘉樹索性順水推舟和韋妮打得火熱。


 


果然,幾年都未與他聯系的陳曦曦發來了消息。


 


【你玩這麼兇,你老婆沒意見?】


 


盛嘉樹是怎麼回她的,我不得而知。


 


結果就是陳曦曦眼巴巴地離了婚,千裡迢迢地追了回來。


 


而盛嘉樹把那套欲擒故縱玩得爐火純青。


 


其中,他如何讓陳家亮了底牌丟盔棄甲的。


 


隻看他這三年在商業上的那些手段已見分曉。


 


盛家奶奶有些憂愁地看過去。


 


「陳家那個不糾纏?」


 


盛嘉樹避開了眼:「她下午的航班去海外,以後不回來了。」


 


肉眼可見,奶奶松了口氣才看向了我。


 


17


 


事後我才知道,奶奶是突發奇想去家裡看我。


 


吃了閉門羹又聽說我早搬走了。


 


整個過程裡,盛嘉樹都沒有透露我們在辦離婚手續。


 


在得知陳曦曦又一次遠走海外後,奶奶笑著握住我的手。


 


「你就別跟嘉樹再置氣了,怎麼還搬出來?今天就搬回去。」


 


我幹笑兩聲,有點惱火地看向盛嘉樹。


 


他迅速地避開了眼,卻喃喃道:


 


「一會兒我讓人幫她搬回去,奶奶你們先回吧。」


 


我有點慶幸盛家一直瞧不上我父母。


 


剛剛盛嘉樹冷著眼說了句這是我們的家事。


 


就把我父母安置在了樓下。


 


等盛家一行人往外走,他們也是點頭哈腰地立刻跟上了。


 


甚至沒有對我的境況關心一兩句。


 


他們在意的隻是這段婚姻能帶給他們多少利益。


 


等送走了所有人,盛嘉樹又一次出現在我的工位前。


 


他似有若無地瞟了一眼任亮。


 


對方從剛剛開始就恨不得鑽到地下去,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可是盛嘉樹並不打算放過他似的。


 


走過去,敲了敲桌子。


 


任亮堆著滿臉的笑意討好地看向他。


 


盛嘉樹的聲音很冷:「自己收拾東西,別讓我再看見你。」


 


任亮頓時面如S灰,卻一個字都不敢發出來。


 


等再回到我的工位前,盛嘉樹難得語調輕柔。


 


「走吧,我訂了餐廳,你最喜歡的那家。」


 


18


 


我頂著眾人的目光逃也似地出了大廈。


 


盛嘉樹還在自顧自地說:「我已經讓韋妮辦離職了。」


 


「至於陳曦曦,我想我剛才的解釋你應該也都聽見了。」


 


他緊走幾步和我並排,聲音中有幾分輕松。


 


「沒有什麼舊情復燃,我當初或許是因為被指定要娶你有些不悅……


 


「但我和陳曦曦也走不到底,在你之前我們已經分手多次。」


 


他說那時候他存了私心,想用陳曦曦作擋箭牌抗衡父母和奶奶。


 


他說了很多,說起我們婚後的那三年。


 


「或許是開頭不盡如人意,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麼跟你相處。」


 


他猶豫地停頓了片刻後才又繼續。


 


「你突然提出離婚,又很堅決地搬走,老實說我有點不適應。」


 


這種不適應在他的生活裡越來越明顯。


 


所以此刻,他站在我面前,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沈清,我其實並不懂怎麼愛人……


 


「但我娶你的時候想到以後一生就是和你一起了,好像也沒什麼不好。


 


「這……算不算是愛呢?」


 


我跺了跺有點發麻的腳,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算不算的都不重要了,你別忘了四天後去領證。」


 


他怔在原地,像是百思不得其解。


 


「該解釋的都解釋清楚了,這些日子我也在努力挽回你不是嗎?」


 


我點了點頭。


 


「挽回失敗。」


 


我像是突然才看清了他,原來失去自由的不止我。


 


而現在能夠得到自由的也隻有我,束縛著他的枷鎖他看不見。


 


19


 


盛嘉樹有他自己的驕傲。


 


所以時間到了,他甚至比我到得還早。


 


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抬腕看時間。


 


「快點吧,我等下還有個會要開。」


 


我大步往裡走,籤字的時候毫不猶豫。


 


輪到他了,卻定定地握住筆遲遲落不下一筆。


 


我不得不提醒他:「你不是趕時間嗎?」


 


他仿佛如夢初醒似的,咬了咬牙飛快籤下潦草的字跡。


 


落筆的瞬間,他像是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我想我應該是看錯了, 他該同我一樣如釋重負才對。


 


等走出門去, 他才猶疑地問我。


 


「準備怎麼跟你父母交代?」


 


這是我們之前說好的, 各自的家庭各自來解決。


 


我笑了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都不行, 我就先溜。」


 


他失笑似的揉了揉眉心。


 


等我走下臺階,又一次叫我的名字。


 


「清清, 奶奶是真的很喜歡你, 我也……」


 


我沒回頭,衝他擺了擺手就當是再見。


 


其實在我們上一次回盛家的時候,我看到了他放在車裡的畫冊。


 


裡面還夾著刷卡後的憑證。


 


婚紗, 禮堂, 那也許是他原本要成全我的。


 


但時過境遷, 我先成全了自己。


 


愛時如飛蛾撲火,不愛時刀快水滾。


 


20


 


當初協議上橫生一條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得辭退我。


 


等離婚手續籤完我就後悔了。


 


還是年輕沒有社會經驗。


 


白白錯失了跟前夫哥討要 N+1 或者 2N 賠償的機會。


 


我父母果然如我預料中, 得知離婚後大發雷霆。


 


我爸甚至要登報跟我斷絕關系。


 


但這次我頭很鐵,無論他們怎麼鬧都不為所動。


 


反觀盛嘉樹那邊倒平靜多了。


 


我不知他用了什麼方式讓盛家沒有來打擾我。


 


隻除了奶奶,打電話時嘆氣說是她對不起我的奶奶。


 


她請我有空時多去看看她,我婉拒了。


 


「我可能要出去看看這個世界, 已經迫不及待地想活在路上。」


 


她終究沒再勸我, 也不再打來了。


 


後來,我辭了工作背上行囊四處遊歷。


 


我見過了雪山冰峰和美得窒息的極光。


 


睡青旅,搭路人的車, 每一秒都像生出了翅膀。


 


我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盛嘉樹。


 


最後一次見他, 是在我要入山區前的大巴車站。


 


他匆匆地趕來, 連額頭都在滴汗。


 


他問我:「復婚好不好?奶奶的情況不太好。」


 


他看了一眼我丟在地上的行囊,頓了下。


 


「以後你想去哪兒還是可以去, 我不攔你。」


 


我搖頭拒絕了他。


 


「那樣,我的心不自由。」


 


我已經找到了新的活法,並甘之如飴。


 


我想他是不會懂的。


 


每個愛過他的人,都沒能教會他愛的能力。


 


何況自由呢?


 


沒體會過, 又怎會向往?


 


【番外:盛嘉樹】


 


其實沒人知道我們離婚。


 


一直到最後,都以為我們隻是分居。


 


我每年會挑一些時間放下所有的工作,去找她。


 


不打擾, 隻是遠遠地看著她。


 


在牧民之間笑得格外燦爛,手裡端著濃鬱的牛乳。


 


有時我會偷偷拍一些她的照片。


 


我安慰自己這是為了滿足奶奶的心願, 她總是記掛沈清。


 


可那些四下無人的夜裡, 我記不清自己翻看了多少次。


 


我好像從來沒有那麼認真地觀察過她。


 


時不時會想起她在辦公室和任亮針鋒相對的樣子。


 


像隻磨了尖牙的小狐狸, 那和平時的沈清不一樣。


 


我人生中唯一的叛逆, 是在和她的新婚夜。


 


陳曦曦的事,其實早就過去了。


 


可我偏要提, 看她眼裡的光一寸寸地熄滅。


 


我抗衡不了父母, 抗衡不了奶奶。


 


但我把這個沉重的包袱丟給了沈清。


 


讓她以為是她毀了我的喜樂歡愉。


 


我和沈清的關系像是被一條彈力繩拉扯著。


 


掌控權在我手裡,松緊也在我的喜怒中。


 


直到她突然地提出離婚,並再無回旋的餘地。


 


我跑出別墅區走了兩公裡才掃了輛共享單車。


 


「我我」我又能握住些什麼呢?


 


我和沈清離婚第二年, 奶奶病逝。


 


離婚的事也包不住了。


 


哪怕我之前連沈清的父母都按得住, 卻沒法給奶奶交代。


 


她在彌留之際握著我的手問。


 


「還追得回來嗎?」


 


我點了點頭。


 


可我心裡沒底,就像奶奶垂下去的手,我握不住了。


 


我後來不厭其煩地提過很多次。


 


沈清拒絕了更多次。


 


當我再一次遇到她時, 她手上的戒指換掉了。


 


她說:「盛嘉樹你換個人,我已經找到不可取代的那個人了。」


 


我沒說話。


 


我覺得她自相矛盾。


 


我也找到了不可替代的那個人,可她卻讓我換一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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