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個衣服都要自己攢錢買」
「她要什麼有什麼」
「你還想要我怎麼樣」
我發了瘋般發泄著,訴說這些年來遭遇的不公。
媽媽漸漸不說話了,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
我知道,我向來唯唯諾諾,從小沒忤逆過她。
但這次我真的忍不了,她們可以不給我愛,但不該破壞我僅剩的溫情。
發完瘋我漸漸平靜下來,看著她們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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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澤就是這時候出現的,院子裡一片狼藉,三個人站在一堆垃圾裡沉默不語,唯有林瑤時不時抽泣的聲音。
「或許,我來的不是時候?」
「沒有沒有」媽媽最先反應過來,連忙招呼杜澤進屋「小澤快進來吃飯,飯都做好了」
「發生什麼事了,瑤瑤怎麼在哭」
「對不起,我惹姐姐生氣了」
「你兇她了?」杜澤轉頭,不贊成地看著我「再怎麼樣也不能把人弄哭呀,瑤瑤一直很乖能惹出什麼事」
我SS盯著他,想起老師說,杜澤也曾給她送了不少珠寶,希望她能收林瑤這個學生。
「杜澤,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許昭,你的脾氣該改改了」
呵,原來在我不注意的地方,一切皆有跡可循。
我站起來,作勢要打林瑤,手剛揚起就被緊緊握住。
我轉頭,看杜澤一臉緊張地看著我,一隻手牢牢抓著我的手腕,好像生怕晚一秒我的巴掌就會落到林瑤臉上。
再看爸媽也已經緊張地站起來,一臉戒備的看著我。
林瑤作勢要來扶杜澤,伸出的手腕是一條款式熟悉的手鏈,粉鑽。
我不由得笑出了聲「杜澤,我手腕快被你捏斷了」
他聞言猛然放開,不敢置信地看著我,和我明顯紅了一圈的手腕。
「昭昭,我—」
「別說了」我打斷了他的話。
「以後,你們才是一家人」
13、
這個家裡屬於我的東西很少,也沒什麼需要收拾的。
我把杜澤送我的禮物一件一件整理好,整齊地放在房間門口。
其實也不難理解,杜澤因為當年的一支舞喜歡上我,也就能喜歡上別人。
那天生日宴會的驚鴻一瞥,注定了會有今天的局面。
畢竟我已經跳不出他喜歡的舞蹈,也不再是他當初喜歡的樣子。
隻是他不該瞞著我,營造著深情的假象,編織著夢境,將我困在這裡。
難怪他固執地要為家裡每一個人送禮,或許隻為了送到某個人手上。
難怪他一次次阻止我離開,因為我走了他就不能借口看我來家裡拜訪。
何必呢,杜澤?坦坦蕩蕩不行嗎?
把最後一件禮物搬出去的時候,杜澤站在門口,欲言又止。
「昭昭」
「你送的東西都在這裡,拿走吧」
「昭昭你別這樣」
我收拾好證件,拿好行李,卻被杜澤攔住。
我覺得這裡的一切都特別無趣,親情也好,愛情也好,都不想要了。
「杜澤,你想要什麼呢?」
他看著我不說話,隻是固執地攔著我。
我知道,他隻是習慣了扮演深愛我的角色。
我推開他下樓,他又伸手拉我。
我回頭,冷漠地看著他「滾。」
大廳裡安靜的隻能聽到我緩慢的腳步聲,所有人都注視著我,看著我一步一步離開這個家。
糾纏到這一步真的很沒意思,我早就該走了。
14、
我背著行李漫無目的地走在江邊。
上一次來這裡還是跟杜澤一起,在這裡我跟老師重逢,那一晚我真的很開心。
我坐在曾經跟老師談心的位置,回憶著那時的快樂,我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喲,這不是宋女士的小徒弟嗎?」
我的面前出現一雙長腿,我仰起頭,一個高個子的年輕男人俯身看向我「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啊?」
我沒說話,不認識他。
他看了看我的行李「要出遠門啊?去哪裡啊」
「不知道」
「沒地方去?那正好,跟我一起去找宋女士好了」
他騎了一輛黑色的機車,把唯一的頭盔給我帶上,自己沒有帶,一頭張揚的梅子色碎發在風中凌亂。
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啊。
到了宋老師家,他仿佛比我還興奮「宋女士,我把你小徒弟撿回來了」
宋老師穿著優雅的長裙從樓上走下來,聲音中帶著驚喜「昭昭,你這麼來了」
「她在外面流浪呢,讓我撿著了」他一副等著誇獎的驕傲樣。
宋老師無語地瞥了他一眼「別理他,他就這不著調的性格」
「這是我兒子,顧輕沉,二十歲了還在叛逆期」
原來他是宋老師的兒子,難怪長得這麼好看。
他完美地繼承了宋老師的美貌,身量颀長,皮膚白皙,稜角分明的臉上長了雙跟宋老師幾乎一模一樣的桃花眼。
真是優秀又強大的基因啊。
那一晚我知道了,原來在國外的五年間,宋老師從未忘記我,還時常把我跳舞的視頻拿出來看。
看得多了,連他兒子都知道她有一個疼愛的小徒弟還在國內。
我的內心五味雜陳,生我的媽媽偏愛妹妹不愛我,機緣巧合認識的老師卻一直牽掛著我。
老師留我住在她家裡,每天陪著我練習跳舞的基礎動作。
為了防止對我的腿造成傷害,還安排了家庭醫生每日上門檢查。
我學得很努力,片刻都不敢放松,我太想跳舞了,也很怕辜負老師的一片苦心。
好在結果是好的,我恢復的進度很明顯,連老師也忍不住驚嘆「不愧是天才」
我花了四年時間,恢復到了曾經的狀態,在第五年的時候終於超越了曾經的自己。
老師說我的舞蹈跟以前不一樣了,經歷了這些事,發生了心態上的轉變,我的舞蹈比曾經多了幾分堅韌。
「昭昭,今年的國際舞蹈比賽你要參加嗎?」
「要」
國際舞蹈比賽,五年一屆,當年老師就是在這個比賽上一舞成名。
我看向身邊優雅的老師,她都快五十了,看上去還是年輕美麗。
「老師,你好美。」
她寵溺地笑「別學顧輕沉那個沒譜的」
我跟老師一起商量著報名細節,報完名的時候已經天色漸暗。
熟悉的車聲由遠及近,顧輕沉回來吃飯了。
他把頭發染回了黑色,留了一頭狼尾,依舊是一副桀骜不馴的樣子。
但我們都知道他做事沉穩,滴水不漏,我練跳舞的這幾年,他創業成功,已經在市場上闖出了一番天地。
15、
再次見到爸媽是在國際比賽現場,應該是爸媽陪著林瑤來比賽,同行的還有杜澤。
最先看到我的是杜澤,他隔著人群跟我遙遙相望。
他走過來,依舊是曾經溫文爾雅的樣子「昭昭,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他看著我似有話說,猶豫良久隻說了一句「你變美了」
我正不知道回什麼,瑤瑤和爸媽也看見了我。
「姐姐,你怎麼也來了?」
「你來觀看舞蹈的嗎?」
我懶得回答,轉身離開,不料被媽媽拉住「你有沒有教養,跟你說話都不回」
「是啊,我沒教養,你教過我嗎?」
「你這個白眼狼」
媽媽說著揚手要打我,卻被另一隻手攔住「她現在是我家的,你敢動手試試」
「顧總?」
顧輕沉站在我身旁,將近一米九的身高自帶氣場。
杜澤上前禮貌握手「顧總您好,我是杜家杜澤,不知道您跟我妹妹是什麼關系?」
顧輕沉看了他一眼並不伸手「什麼你妹妹,別亂攀關系,這是我母親最疼愛的小徒弟」
聞言在場的幾位表情都不自然起來,林瑤艱難地開口「你一直跟宋灼老師在一起?」
「是啊,朝夕相處」
「你們不要的人,有的是人稀罕」
顧輕沉說完就拉著我離開「我媽在後臺等著,我帶你去找她」
「放輕松,別緊張」
「你肯定行」
比賽開場後,我坐在後臺看著牆上大屏幕放映的舞臺場景。
這是一場來自不同國家的視覺盛宴,每位選手的舞蹈都帶著各自國家的文化風格,各有差異,又都美得無法言說。
林瑤跳了一曲《鮫人語》,一襲藍色衣裙,以珍珠點綴,似深海美麗的鮫人。
她舞姿輕盈靈動,通過舞蹈為大家講述了鮫人被至親背叛,身受重傷沉落於深海的悲涼故事。
這曲舞她跳得很美,與她自身的柔美相得益彰,很好的渲染了悲傷悽婉的氛圍。
但我也發現了,她的舞蹈沒有太多長進,跟五年前差不多。
我記得當時她就已經遇到了瓶頸,看來後面也沒有遇到合適的老師帶她突破瓶頸。
這場比賽我選了《鳳鳴》,隨著音樂響起,我投入其中。
仰身、跳躍、旋轉、折腰。
是鳳凰幼雛對世界純真懵懂的探索,是少年鳳凰對未來的憧憬,是眾叛親離後的絕望,是墜入深淵的S寂,是熊熊烈火中的自焚,是涅槃重生後的新生。
我仿佛置身於火海,又恍如已經迎來新生,直到最後一個動作收尾,滿場寂靜無聲。
隨著我從容謝幕,場內爆發出一陣掌聲。
我感動得幾欲落淚,這是我曾經夢寐以求的場景,也曾一度以為再也沒機會上臺。
回到後場,老師在那裡等我,我忍不住撲進她懷裡放聲大哭。
為了能站在這個舞臺上,我努力了無數個日日夜夜,老師也陪了我無數個日夜。
「老師,謝謝你」
「傻孩子」
16、
那場比賽我得了第一名,我跳舞的視頻在網上瘋傳,很多人說仿佛看到了當年舞蹈女王的風採。
我好喜歡這個評價,能有老師幾分風採是我莫大的榮幸。
林瑤輸給了我,她好像瘋了,打電話給我破口大罵,不斷地重復著「許昭,你這麼可能贏過我」
怎麼不可能呢?我從小就比她優秀。
聽說林瑤跟杜澤大吵一架後離家出走,爸媽急得輪番打電話給我,問我林瑤的下落。
我哪裡會知道呢,媽媽要求我幫忙找林瑤,她說這是你欠她的。
是啊,又是我欠她的。可是我又做錯了什麼呢?
當年的事故是一場意外,我隻是過個生日而已,我當時隻是一個三歲的孩子,我懂什麼?我又怎麼能預料到他們會在來的路上出意外?
這些年的補償,早就還清了,我還欠她什麼呢?
媽媽聽完,沉默了良久,掛斷了電話。
後來的一段時間,他們都沒有再來找我。
晚上我又來了江邊,曾經我離開家一個人走到這裡,也是在這裡我被顧輕沉帶到老師身邊。
沒想到杜澤也在這裡,他憔悴了很多,他一向在意自己的形象,從來不會有這樣的時候。
「昭昭,對不起」
我看著他,不知道說什麼,曾經的一切我早已放下。
但是他說「我們能重來嗎?」
真是把我氣笑了「杜澤,你憑什麼?」
當初不專一的也是你,現在想重來的也是你。
「我當時,一時糊塗」
他手足無措地解釋著「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昭昭」
我隻是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他,他這副樣子真是可笑至極。
見我沒有反應,他上前拉我,卻被一腳踹飛「好一出前夫哥回頭的戲碼」
顧輕沉把我護在身後「我們家昭昭也是你配得上的?」
「回家照照鏡子吧你」
杜澤倒在地上,看著我的眼神透著幾分希冀幾分可憐。
哎,真是令人惡心。
顧輕沉給了我一個頭盔,我像六年前一樣坐上了他的摩託車。
後來,爸媽來宋老師家找我,帶了一大堆禮物。
他們看上去老了很多,鬢邊蒼白,身體微微佝偻。
不知道林瑤找到了沒有。
「昭昭,當初是媽媽錯了」
「這些東西,都是這些年我們給你買的,你收下吧」
「就當媽媽彌補你」
「昭昭,跟我們回家吧」
我把那堆東西扔出門外「不必了,這裡才是我家」
「昭昭,我們畢竟是一家人」
「你把我當過家人嗎?你的女兒不是林瑤嗎?」
「走吧,赡養費我會按時打給你們,你們跟林瑤好好過吧」
他們似乎還想說什麼,嗫嚅了許久,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互相攙扶著離開。
我依舊住在宋老師家,其實自從我能獨立賺錢以後就想過搬出去。
但是宋老師把我留了下來,她說這裡就是我家,即便以後結婚,也要常會家看看。
正好我也不想走,我貪戀她給予的溫暖,貪戀有家人的感覺。
能遇到她真好,真想一直跟她在一起。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