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書桌旁,將一旁的密信點燃,伸出手,卻沒有人遞來那碗熟悉的甜湯。
其實他從未問過,那甜湯怎麼做的能和小娘一模一樣……
伸到半空卻端了虛無的手,猛地錘向桌子,木桌頃刻斷裂,砚臺筆墨散落了一地。
烏黑的墨跡暈染了他的衣角,像是在嘲諷他的無能為力。
似是發泄一般,屋裡的東西盡數被砸個粉碎,除了那把斷劍。
那是我留下的唯一的物品。
我就是靠著這把劍將幕宸從苗疆地牢救了出來。
提著劍英姿颯爽的女子,披荊斬棘來到他面前,笑盈盈用蹩腳的官話地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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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中原來的小將軍?”
看似瘦弱的女子卻生生把重傷的他帶了出來。
而卻因為幕夫人見不得我舞刀弄劍,非要丟了那把劍,我一氣之下斬斷了劍。
那次幕宸還因為這件事罰我鍛造一把新劍。
對於他的話我從不反抗,任由火焰的溫度燎起一圈圈的燎泡,就咬著牙在鐵匠鋪一待待了半個多月。
直到燒出一把四不像才垂頭喪氣的回府。
還被看戲的幕宸嗤笑了許久。
幕宸看著空落落的手,而現在的苗時鳶宛如一汪S水,激不起半分漣漪。
良久,他想起來什麼,終於扯出一抹笑,“苗時鳶,你憑什麼想走就能一走了之,那我小娘的命呢……”
門外偷聽的幕夫人攥緊了帕子,
“養不熟的白眼狼,到了還想著那個短命鬼!”
她命中無子,用盡偏方也沒能等來一個孩子,夫君還S在戰場上,就此守了寡。
偏一個妾氏在夫君臨行前伺候一夜,竟然就有了身孕,還一舉得男!
看著貓崽一樣的小畜生,她不僅不能下手,還要養在膝下。
那賤人的命真好,這孩子怎麼養都養不廢。
日子久了,不免有些別的心思,要是那賤人S了……
這般伶俐出息的孩子隻能有一個娘!
聽著門外漸遠的腳步聲,幕宸捏了捏眉心,久違的疲憊感爬上了他的眼角。
傍晚,他從書房出來的時候,幾人還沒來得及松口氣。
他卻將黃鶯鶯拎上馬揚長而去。
沒他的吩咐,小廝誰也不敢跟上去,獨留幕夫人急得跳腳也無法。
天空泛起魚肚白,渾身青紫、血跡斑斑的黃鶯鶯被僱來的車夫漢子扔到幕府門口。
託門口小廝給幕夫人帶話:
“幕將軍去苗疆了。”
聽到消息的幕夫人雙眼一翻差點昏S,摔了桌邊茶碗,
“追!追回來……不能讓他壞了我的大事!”
下人哗啦啦跪了一地,雖然幕宸敬重幕夫人,許她管家之事,給了她老夫人的體面。
卻到底不是親娘,這個家其實卻是他做主的。
隻留下氣急敗壞的幕夫人癱在塌上順氣。
7.?
回到苗疆後,我去了祠堂。
給逝去的族人挨個上香。
就這樣在祠堂待了三天。
比起這幾年驚心動魄的日子,似乎在這裡感受到了難得可貴的踏實。
我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保佑我和他……計劃順利……”
在我爹寨主的帶領下,這些年大家劍術居然運用的幾近熟練。
而我有了新的任務,教習先生。
除了爹和幕宸以外,還沒遇到過其他能打的對手。
有我當陪練,族人的興致更加高昂。
“鳶丫頭,輸了可不許哭鼻子!”
“你三舅現在劍使得不比你差!”
“說大話,爛嘴巴!前兒你還輸給鳶丫頭不認賬。”
眾人吵吵嚷嚷,鮮活的緊。
“鳶丫頭,有人找!”
報信兒的二表哥嗤了一聲,對來者似乎有些敵意。
我側目看去,卻是幕宸。
風塵僕僕趕路而來,一向意氣風發的他此刻看起來罕見的有些可憐。
“你來做什麼?”
他不語,隻是一味逼近。
我擺擺手,圍上來的人群才堪堪退回去。
直到我能聽見他的呼吸聲,他才道,
“我娘的命,你賴不掉!”
緊接著,揚長而去。
“他是不是有病,千裡迢迢過來就為了威脅咱們?”
“難不成咱們怕他中原皇帝小兒?一群娃娃兵!”
“欺負鳶丫頭,這擺明了是在跟咱們苗疆宣戰!”
在眾人的聲討中,我捏緊了密信……
密信上赫然寫著:七日後南蠻來犯。
不負這場戲演了這麼久,大戰一觸即發。
中原皇帝揮師南下,劍指苗疆。
幾次三番的刺S中原皇帝嫁禍給苗疆,中原皇帝顧砚終於坐不住了。
幕宸率大軍聲討苗疆,而我不得不帶苗寨眾人抵擋。
兩軍對持,劍拔弩張。
戰場上黃沙漫天,我做先鋒,率先迎敵。
我和幕宸的劍碰撞發出錚鳴。
身下烈馬嘶鳴,我高舉手中長劍,“S!”
對面的幕宸揚眉一笑,“功力見長!”
終於卸下偽裝,痛快地和他過過招。
兩邊各隊人馬幾乎過家家一樣,動作放慢了不知多少倍,宛若被點了穴一般緩慢。
“布陣!”
隨著幕宸一聲令下,騎兵的馬匹開始不住的跺腳助陣,震得身下黃土漫天,撲面而來,難以視物。
身後眾人助威,一時間局勢不明。
塵土飛揚之際,不知是何方向傳來了兵器刺入骨肉的聲音。
“來了!”
我和幕宸對視一眼,朝著傳來聲音的後方奔去。
“苗時鳶,打完這場,我們真的成親吧。”
風經過耳畔時,我聽到了他的嗓音。
他和赤兔馬宛如一道疾風從我身旁掠過,滿目決絕。
“能回去的話,我八抬大轎重新迎你過門!”
他的話飄散在漫天塵埃裡。
我知道,這場戲已經蟄伏太久了,久到我們都沒有把握一擊必勝……
撇到舉著火把的身影,長劍利落地砍掉他的頭顱。
阻止了他的下一步動作。
奸詐的蠻子如毒蠍一般,從沙塵中湧了上來。
我和幕宸S紅了眼,這蠻子不要命一般衝上來,我和他或多或少掛了彩。
戰場之上,刀劍無眼,我也是第一次參戰。
經驗實屬生疏,血順著盔甲滴滴答答的流。
汗水途徑傷口,蟄得有些疼。
“苗時鳶!”
幕宸不愧是少年將軍,一人一馬S了個三進三出,將我身旁的敵人一掃而光。
“刀劍無眼,珍重!”
他看向我的目光有我讀不懂的東西。
我無法看透,隻能集中精力,和眾人擊S這群蠻子。
“呦!那小將軍去哪了?”
一道聲音在我周圍響起,一把黃沙混合著血霧迷了我的眼睛。
大意了……
我努力想睜開眼睛,身下烈馬隱隱不安地踱步。
“他怎麼丟下你一個人走了?”
“哦對了,他是去追我了~”
調虎離山!
我猛然醒悟,盡力睜開眼,想要看清四下情況,還要提防身邊小兵的廝S。
“和你的小將道別吧!”
那聲音傳來的方向,一道羽箭直衝我面門而來……
我避無可避。
四下還有虎視眈眈的蠻子,一旦下馬就是S!
我舉著劍試圖擋住那道羽箭,卻連方向都識別不清。
意料之中的疼痛卻沒有傳來。
拼盡全力趕來擋在我身前的幕宸卻墜馬了……
眼前模糊的身影和他送喜服那日的身影幾乎重合。
那一日他也是急匆匆的趕來……
不……
這不對……
霎那間耳鳴目眩,計劃不是這樣的……
番外?
中原軍隊和苗疆眾人在混戰時,驀然轉向了大軍後方起火的糧倉。
中原苗疆眾將士呈包圍圈,幾經廝S,終於將南蠻想要坐收漁翁之利的南蠻王子擒了個正著。
南蠻陰險狡詐,幾次三番挑釁中原。
中原皇帝早已忍無可忍,尤其是當探子安插到他身邊來了。
貴妃娘娘。
她和幕夫人同出一族,被南蠻收買,成為探子。
於是一人探聽聖上口風,一人把持著手握兵符的幕將軍。
甚至美人計這一計謀都不換換,將黃鶯鶯又換湯不換藥的送到了幕宸身邊。
於是皇帝和幕宸早在三年前就布下今日之局,就等著南蠻入套。
他小娘逝去當夜,聰慧如幕宸就想到了這場陰謀的始作俑者。
他安頓了小娘的屍身,反過來安撫我。
在他悲傷疲憊的眼神中,我同意了他的計劃。
同他做一場戲。
他裝作恨我入骨,做戲給外人看。
卻釣出了幕夫人這條大魚。
幕宸得知真相時,並沒有我預想中S了幕夫人泄恨。
而是按兵不動,蟄伏。
和皇帝顧砚商議對策,南蠻虎視眈眈。
中原苗疆大戰一場,元氣大傷還未得到調息。
顧砚登基時間又太短,朝堂局面不穩,無法短時間內再次開戰。
於是同我商議,和苗疆聯手,打他南蠻一個措手不及!
中原假意和苗疆宣戰,實則合力攻打南蠻!
我咬牙S出重圍,和三年前一樣,幕宸就掛在我的背上。
隻是三年前,在我背上,他還調笑,“苗疆景色不錯,留在你這當個壓寨夫君好像也不錯。”
我強忍奪眶而出的淚水,隔著盔甲,我甚至感覺不到他的體溫……
幕宸的S,對將士是不折不扣的打擊。
對我亦然。
軍心不穩,難以反攻。
牽制韁繩,馬匹朝著羽箭射來的方向飛奔,手中的劍似有千斤重。
承載著我、幕宸,乃至中原苗疆渴望的和平。
終於在親手挑下南蠻領主長子的頭顱掛於陣前時,軍心大震,不出半月,南蠻投降。
幕夫人和貴妃通敵叛國,其族男子全部斬首,女子流放三千裡。
我看著丘上的土包,將那把四不像立於墳前。
苗疆歸順中原,終得海晏河清。
你我以身入局,得償所願。
我受中原皇帝賞識,他力排眾異,我坐穩了開國以來第一位異族女將的位置。
而幕宸葬在我的家鄉,被我放走那日,他說如果能天下安定,他願意留在我苗寨當壓寨夫婿……
那把四不像是我對你最隱晦又直白的愛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