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病房外的爭吵聲吵醒的。
「她玩這一出,不就是為了逼我和她結婚嗎?」
秦君席的聲音低沉。
聽不出情緒。
「你什麼意思?」
季閣掃了他一眼。
「怎麼就那麼碰巧遇上槍擊案?」
「溫禾剛救了我,她也來玩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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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有人和你說了什麼?」
季閣問他:「溫禾是嗎?」
「別扯她。」
「和她沒關系。」
「你信了是嗎?」
季閣站起身,指了指病房。
「她為了救你,現在還躺在裡面,你說這樣的話?」
「你急什麼?」
秦君席笑得沒心沒肺。
「我讓給你啊。」
季閣的拳頭落在他臉上,他沒躲。
嘴角滲出血。
可他並不在意。
「她不會為我去S的。」
「我太了解她了。」
「從認識她的那天起,她就是帶著目的性接近我的。」
「結婚,可能嗎?」
他指間的打火機一翻。
「她和她們一樣,都是心機女。」
【太好了宿主。】
腦內,機械聲肆意侵佔。
【等他進來,就會發現你懷孕了。】
【他會心軟,意識到你的好】
【接著你會生氣一段時間,不過很快就原諒啦!】
【快去迎接你甜甜的戀愛吧!】
真好。
能給我一分鍾的自主權嗎?
【當然可以,你也很開心是不是?】
我下床。
旋開病房門。
門外的兩人紛紛看向我。
秦君席的身後,是洞開的窗戶。
外面是二十八層的夜景。
「秦君席。」
我走向他。
語氣溫柔。
「你說的對,我是心機女。」
「這十年來,我一直愛的就是你的錢。」
「我無論如何都比不上她。」
他皺眉,打斷我。
「你先回房間躺著——」
我衝他一笑。
「所以,你和溫禾好好過吧。」
幾步的距離。
誰也沒有防備。
我在他的注視下,翻身跳下二十八層。
?
6.
「11 月 13 日中央醫院一名女子墜樓身亡,現場——」
秦君席的特助手懸在門把上。
半天沒敢進去。
秦君席已經在那沒日沒夜地看了三天了。
反反復復。
就看那一個片段。
「您叫我?」
他還是鼓起勇氣進去了。
坐在電腦前的那人抬眸。
神色正常得不像是三天沒睡覺的人。
「新聞壓下來了?」
他見特助緊張,輕笑了一聲。
「不就S了個人,慌什麼?」
「對人家醫院影響不好,趕緊處理。」
特助忙點頭,將滿腹安慰的話全吞回肚子裡。
他根本就不難過啊。
下午,醫院那邊的人來了。
對方一直道歉。
但秦君席一臉無所謂,冷靜克制。
有說有笑的,態度很好。
最後,雙方談妥。
愉快地推了推合作項目的進展。
臨走前,醫院的人猶豫著,還是開口。
「那您節哀。」
他一愣。
「節什麼哀?她活該。」
對方顯然沒料到。
繞是處理棘手事多年,也沒遇見過這場面。
秦君席插著兜,嘴角上揚。
「要不說女人不能慣著。」
「縱了太多年就是這樣。」
特助上前,送客離開。
秦君席的工作很忙。
這邊結束了,就要去中東出差。
整個過程,他邏輯清晰,情緒穩定。
狀態好到從來沒有的程度。
想要談的合作,都談下來了。
回國的飛機上,空姐給他送了蛋糕。
「祝您夫人生日快樂。」
特助眼皮一跳,想起來之前訂票填過我的信息。
可秦君席禮貌接過。
隻是淡淡說了一聲,「謝謝。」
下了飛機,就把蛋糕扔了。
特助沒忍住。
上車的時候,發消息給自己女朋友吐槽。
「原來,她在他那裡,真的沒分量。」
「清谷姐對我挺好的,想想就難過。」
消息還沒發出去。
坐在後座的秦君席倏然開口。
要了手機。
特助心虛,「我沒有在說您壞話——」
「我的手機。」
他的聲音平靜清晰。
「有電話嗎?」
「有的有的,」特助反應過來,將手機遞給他,「溫小姐一直在關心您——」
「誰問她了?」
特助覺得有些不對勁。
緊張的情緒又浮上心頭。
「那、那您問的是誰?」
「你說呢?」
秦君席沒耐性了。
「算了,你接著匯報工作吧。」
特助連忙打開平板,接著匯報完被飛機耽誤的緊急會議。
可等他說完了。
秦君席也沒有反應。
很少見他對工作的事情,心不在焉的。
「我是哪說得不對嗎?」
他看向後座的人。
秦君席分明的五官,在暗色車窗下更顯貴氣利刃。
整個人與窗外京城肅穆陰沉的冬季融為一體。
「所以,她發消息給你了嗎?」
以前,他出差回來。
我都會等著他回家。
他嫌我發消息煩,總是已讀不回。
「她已經……」
車過緩速帶,顛了顛。
他單手扶額。
「真氣狠了,這脾氣也該耍夠了?」
「和季閣玩這出戲,真以為我會一直慣著嗎?」
特助聽著。
放下手機。
沒再回復一個字。
?
7.
秦君席沒有回家。
直接去了酒局。
遠山黛色。
湖波水光。
他一進門,就看見我坐在回廊邊上。
背影融在一片灰藍的沉日裡。
他怔住。
呆看了很久。
輕聲走上前,怕打擾了這一切。
他抱住我。
埋在我脖頸處悶悶吸氣。
良久。
惡狠狠抬眼控訴我。
「玩夠了?」
「嚇唬人很開心是不是?」
對方顫了顫,嬌嬌弱弱地喊了一聲。
「君席哥哥。」
身後人僵住了。
低氣壓瞬間侵入溫禾的每一寸肌理。
她轉過頭。
卻隻看見他噙著淺淺笑意。
「啊,是你。」
溫禾也不敢說話了。
他手法溫柔,平復了她身上素色旗袍肩頭的褶皺。
又捏了起來。
連帶著她的肉。
疼得她眼睛一紅。
卻不敢吱聲。
「哪偷來的?」
秦君席問她。
這件旗袍。
是我喜歡穿的款式和面料。
與溫禾平時穿的衣服完全不是一種風格。
「君席哥哥,你給我買的呀。」
她眼淚還是落下下來。
委屈得很。
「就滑雪前一天,我去酒店找你那晚,你特助送上來的。」
那天,是我和秦君席的紀念日。
他沒放在心上。
特助替他買了我喜歡的禮物。
當時,溫禾坐在他身邊,乖乖喝姜水。
他剛幫她吹幹頭發。
小女孩,嬌氣得很。
特助上來送禮物時,他隻看了一眼。
「是什麼?」
特助說:「旗袍。」
他知道,那是大師封山之作,我等了很久。
但溫禾拆了,挑起來試了試。
即便不合身。
她也說喜歡。
她說要,他就送給她了。
到S,我也沒等到。
秦君席松開手。
看著穿在溫禾身上的旗袍。
其他人到場了,朝他們走來。
「喲,嫂子身上這件衣服真好看。」
「到了就進去吧,在這杵著幹什麼?」
「君席哥哥。」
她紅著眼,想抱住他的手臂撒嬌。
「脫下來。」
眾人一愣。
眼見著溫禾的臉色一點點垮掉。
秦君席平時不太正經,但到底是上位者姿態做慣了。
正經起來。
氣場壓得在場沒人敢說話。
「脫下來啊。」
他笑了笑。
語氣溫柔得很。
「這是你給我的,」溫禾捏緊裙邊,「而且現在這麼多人看著——」
他笑意愈深。
溫禾抬手。
顫抖著上手摸拉鏈。
在眾人的注視下,一寸寸拉到底。
她哭了。
可沒有人心疼。
哭著哭著,就收起眼淚。
緊緊咬住下唇。
「演給誰看呢?」
身後,傳來聲音。
?
8.
煙霧繞著季閣周身,臉色蒼白。
眼神空洞。
指間的煙蒂燃盡。
他站在二樓的欄杆處俯視臺下眾人。
對上秦君席的眼睛。
季閣開口:「人都S了。」
這事,沒人敢提。
誰都知道,我剛S了。
特別是在秦君席的面前。
「你說,誰S了?」
季閣被他逗笑。
「林清谷啊。」
「帶著你四個月大的小孩。」
「摔成稀巴爛的肉泥。」
他話音未落。
脖子被SS地掐住了。
讓他不能完整地說出那些充斥著畫面感的、不合時宜的言語。
眾人驚呼。
可誰都不敢上前去攔著秦君席。
他眼神灰暗。
手上用勁。
季閣被他掐得半邊身子,懸著空中。
可秦君席並不在意,快把人往樓下推了還不停手。
有種不S不休的決然。
「推啊。」
季閣的聲音從喉嚨的縫隙中擠了出來。
「你不就是這樣逼S她的嗎?」
「不是說,把她讓給我嗎?」
「你推啊。」
「弄S她,也弄S我。」
季閣越說越張狂。
笑得浪蕩灑脫,自在得很。
「等我去見她。」
他拉住秦君席的衣領,湊近他。
「她一定,」他語氣下了重音,在他耳邊,「心疼S我。」
下一秒,秦君席撤回手。
他後退半步。
仍帶著居高臨下的傲氣。
「就你?」
他漫不經心地笑了笑。
「用你來氣我,是她經常做的。」
「我哪次在意了?」
秦君席慢悠悠地扯了扯領帶,系好袖扣。
「和她說,沒用的。」
「玩夠了,就趕緊滾回來。」
聞言,季閣愣住了。
但秦君席懶得理他。
轉身走了。
眾人上前將他拉了回來。
「沒事吧?喘得過氣嗎?」
「你招他做什麼?」
可季閣充耳不聞。
他還沉浸在剛剛秦君席最後說的那句話。
倏然。
他狂笑了起來。
嗆在喉嚨裡久久咽不下去的、自從那天我當面跳下去後就長著的異物,連帶著眼淚,一口氣狠狠地咳了出來。
「谷谷啊。」
「原來,他不敢承認。」
?
9.
溫禾已經半個月沒見過秦君席了。
她坐在客廳,煩躁地拆著快遞。
可無論買多少東西。
都填不滿心底黑黢黢的洞。
「那一箱東西是什麼?」
她指了指角落的快遞,問住家阿姨。
「信。」
阿姨說,「是從你老家寄來的。」
溫禾上學的時候,我無論多忙,每個月都會寫一封信給她。
她沒有手機。
山路難行。
我希望她不要放棄上學。
我知道,她在那個家裡很窒息。
所以我想,我是她的姐姐,至少她還有我。
「還寄給我幹什麼?」
她眉頭一擰,呵斥阿姨。
「S人東西,也不嫌晦氣!」
住家阿姨以前是照顧我的。
她沒說什麼。
默默將箱子挪到外頭,打電話給自家老頭。
「你來拿。」
「她沒留下什麼,我們自己當個念想。」
「對,就是那個出錢給你治病的乖寶,上次去見你還說會常來看你。」
阿姨眼淚一抹。
「乖寶還祝你長命百歲呢,可她自己——」
屋內,是溫和巧笑的聲音。
秦君席終於打電話給她了。
「君席哥哥,你忙完啦?」
「你都不理我,我以為你生氣了!」
電話那頭。
秦君席頓了幾秒。
輕笑一聲。
「你做錯什麼了,我要生氣?」
哄人得很。
兩人約在酒店頂層的旋轉餐廳。
溫禾剛落座。
隔壁桌豔羨的目光就投了過來。
「就說人家有女朋友了吧。」
「幸好我沒去要微信。」
溫禾聽著,心裡得意。
甜甜喊了一聲秦君席。
可他並沒有理會。
秦君席越過她,盯著某一處。
溫禾轉過頭,看見餐廳門口,一對年輕的情侶被攔下。
「消費太貴了。」
男生對女生說,「要不還是不要了吧,換一家也行。」
女生不肯,拉著他的胳膊。
一臉認真。
「我說了攢了錢就要請你吃的。」
秦君席覺著好笑。
那女生的表情語氣,都和某個人太像了。
我人生的第一筆工資。
是在實習單位拿到的。
那是我和秦君席剛在一起的半年。
其實,也不算在一起。
他既沒有告白,也沒有承認。
但他對我很好。
帶我見識了很多這輩子我都碰不到的地方。
那筆工資,我一大半給溫禾打了學費。
留了八百給自己吃飯。
剩下的,請秦君席吃了頓飯。
在我從沒去過的高級餐廳。
不好吃。
他也沒有很開心。
他說,不用這樣。
秦君席還記得,當時我說的話。
「可是,我想讓我們的關系至少平等一點。」
「雖然隻是一頓飯。」
「但我想把我能給的,分給你。」
分個屁。
那是他這輩子吃過最平價的餐廳。
難吃的要S。
和林清谷這個人一樣。
品味差勁。
卻貪想很多。
以為他是地主家純情傻兒子嗎?
會被這種伎倆打動。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溫禾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憶。
他一直盯著她的臉。
盯得她有些不自在。
「真好。」他說。
「什麼?」
「你這張臉,沒一點像你姐姐。」
溫禾摸了摸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