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一周沒到,她有一天晚上就睡過頭了。
我放學出來找了一圈沒看見那輛熟悉的小電驢,心裡明鏡似的。
打了個車回家,到家就去房間拿手機記錄張女士的窘迫時刻。
視頻裡,我在黑暗中叫了兩聲媽。
張女士依舊打著微鼾。
直到我按開小夜燈,她才迷迷糊糊睜眼。
我問,幾點了媽?
張女士摸手機,看見屏幕上的時間,腦子才徹底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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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我給睡過去了,你怎麼回來的,不會地奔吧?」
「我有那麼傻?打車回來的。」
張女士松了口氣,「那就行,你快洗漱睡覺吧,這麼晚了,我明天肯定不忘。」
「別了,爸最近值班,你醫館又忙,我自己回來就行,別到時候我身體沒垮,你們倆先倒一個。」
張女士自知理虧,終於松了口。
「那你注意安全。」
「曉得嘞。」
我跟周秋時分享了這件事,看十一點了,也沒想著他能回,於是洗漱完就睡覺了。
第二天中午放學回家,小綠泡收到一條來自 Q 的定位消息。
【宜杉機場 F2 平臺】
我瞪大眼睛,飯都沒來得及吃,匆匆忙忙跑去房間給他敲電話。
那邊很快接起。
「你怎麼又來宜杉了?」
「你討厭我?」
「啊?我為什麼討厭你?」
「那為什麼不讓我來?」
我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憋出一個字。
總不能說因為我喜歡你,你老來宜杉影響我心情吧?
「你……你家在北城,沒事總到宜杉來做什麼,還有,你大學沒課啊?」
周秋時那邊聲音很嘈雜,有汽車鳴笛聲,也有行李箱輪子在柏油路面上滾動的聲音。
「在寫畢業論文,宜杉比較清靜,利於我文思泉湧。」
我小聲嘟囔:「騙鬼呢。」
周秋時輕笑:「騙你呢。」
我:……
敵人攻勢太猛,鹹魚陣地不保!
我剛掛完電話沒一會,岑阿姨就打給我媽,拜託她照應著點周秋時。
具體說了什麼我不太清楚,反正我爸飯都沒吃完就被張女士指派去接周秋時了。
我則是按往常一樣吃了飯睡了午覺,然後騎著我的小電驢去上學。
高三生的生活,就是這麼平淡無趣。
外星人來了也得上學去。
6
學校最近開始了強化訓練,每天都是考不完的試和做不完的卷子,弄的我這幾天都有種人淡如菊的架勢。
麻了,真的麻了。
如果不是周秋時晚自習下課突然出現在學校門口的話,我可能會一直麻下去。
我向來比較磨嘰,等和宋琅手挽著手走出來時,學校門口已經沒什麼人了。
我倆在路口分別,我走到人行道對面去找我的小電驢。
找了一圈沒找到,我一腦門問號,心道不應該啊,我中午就停這了。
此時,離我最近的一輛粉色小電驢上靠著的帥哥換了個姿勢,露出我再熟悉不過的半張側臉。
「周秋時?」
正低頭玩手機的人聽到叫聲,抬頭看過來。
笑道:「我以為你今天晚上住學校了呢。」
我還有些懵,呆愣愣挪過去。
「你怎麼來我學校了?」
周秋時把手機揣回兜裡,「來接你啊。」
「接我?」
周秋時嗯了聲,朝我攤開手掌。
「幹嘛?」
「車鑰匙。」
「哦。」
我從包裡掏出鑰匙遞給他,看著他把我那輛粉色小電驢推出來,坐上去,然後回頭對我說:
「愣著幹嘛?真打算睡學校了?」
我搖頭,扯著書包帶子,慢吞吞坐上後座,盯著周秋時黑色衛衣布料看了半晌,最後默默抓了個衣角。
三月份夜裡還有些冷,我縮在周秋時背後,用他來擋風。
「我媽讓你來接我的嗎?」
「不是,我闲的。」
「啊?」
周秋時輕笑一瞬,連帶著我手中那塊布料也在輕震。
「真的,闲著也是闲著,你下自習太晚了,一個人回不安全。不出意外的話,以後都是我接送了。」
「啊?那多不好意思……」
「沒事,張姨給我付工資了。」
「我才不信呢,我媽哪僱得起你。」
「那我就打個折唄。」
風吹的厲害,我沒再說話,隻覺得心髒某處有些微痒。
到了家我才知道,原來是岑阿姨頭又疼了。
但她在北城還有事,不能來宜杉,就請張女士去北城給她看看。
本來沒什麼,去了就去了,但碰巧最近我爸在值班,張女士放心不下我一個人。
她猶豫了幾天,誰知岑阿姨直接把周秋時扔宜杉來了,說讓他照顧我幾天。
聽張女士說岑阿姨頭疼得挺嚴重的,她第二天就要飛北城,讓我這幾天聽周秋時的話。
我腦子還蒙著,愣愣地應了兩聲就回屋了。
半夜,我猛的從床上翻起來。
不是,我怎麼看怎麼都覺得周秋時像是被扔來敵國的質子呢?
7
第二天清早起來,耳邊已經沒有了張女士的魔音貫耳。
取而代之的是周秋時笑眯眯站在門外:
「六點十五嘍。」
我:「再睡會……」
「六點十七嘍。」
我:「馬上就起……」
「六點二十嘍。」
我:「起了,起了……」
「六點三十五嘍。」
我:「等會……!?」
我垂S病中驚坐起,猛的掀開被子,從被窩裡翻出手機。
一看——
六點二十二。
……
周秋時站在門外,仿佛開了透視眼,語氣帶笑:「騙你的。」
我翻了個白眼,準備躺下再賴五分鍾。
誰知眼睛還沒閉上,就聽他幽幽道:
「但如果你現在還不起的話,可能就真的要遲到嘍。」
我:……
起,我起還不行嗎。
溫柔刀,刀刀割人性命,還不如張女士的河東獅吼呢!
由於我賴了會床,所以早飯隻能坐在周秋時後座吃。
學校不讓帶熟食進校園,我一路狼吞虎咽,終於趕在小電驢到達校門前塞完了早飯。
周秋時穩穩停下,我下車,把頭盔遞給他,他接過去,往我懷裡扔了一瓶奶。
「中午我在這等你。」
我困意還未散盡,隻道了聲好,便如行屍走肉般往學校裡走。
宋琅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的,從背後給我一個熊抱。
我一個踉跄,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她語氣激動的小聲尖叫。
「我去!剛剛送你來的那個帥哥是誰啊?太帥了吧!」
聽她這麼說,我小小虛榮了一把。
故作謙虛,擺手道:
「哎呀,一般,一般。」
宋琅繼續:「我有預感,不出三天他就能火遍我們學校!」
我不信,「太誇張了吧?」
事實證明,宋琅還是保守了。
中午我回到家,打開許久未看的校園牆,第一條便是——
【撈今天早上在校門口騎粉色小電驢的帥哥!!!啊啊啊啊,真的長我審美點上了!這是誰的哥哥吧?姐妹們能不能幫要個聯系方式?】
附圖是周秋時長腿撐地,正伸手接我頭盔。
我看完評論,嘖嘖兩聲,幽怨地盯著正斯文嚼飯的某人。
給他看得一臉懵。
「怎麼了?」
我張口就來,「米飯粒粘臉上了。」
周秋時眉心微蹙,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
臉頰雪白一片。
眼神略帶無語掃我一眼。
我大仇得報,臭屁一句:
「騙你的嘍。」
8
高中的時間節奏很快,快到八卦熱點更新也不過幾天的時間。
我把校園牆的帖子給周秋時看了,為了保證我們學校的學習氛圍持續濃厚,就讓他以後都在馬路對面等我。
周秋時來了之後,我的生活也沒什麼變化,每天還是兩點一線。
早上匆匆忙忙來學校,在車後座塞完早點,中午回家吃飯睡覺,下午過來,晚上回去。
每天像程序代碼一樣,連 NPC 的活動軌跡都沒我的規律。
隻除了休息時間周秋時會抽空給我補數學,或者拜託一個學英語的學姐給我補英語。
總之多方努力下,到了四月中旬時,我的成績已經可以穩定在前五。
張女士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又是一個平常中午放學,我走到馬路對面,沒看見那輛熟悉的粉色小電驢。
於是環顧,看見了一起來接我的爸媽。
將近一個月沒見張女士,我一個猛子扎進她懷裡就不想出來了。
張女士被我抱的喘不過來氣,笑著拍我的肩膀讓我松開。
中午我爸親自下廚,熱情為周秋時踐行。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周秋時喝酒,耳朵紅紅的,但酒品很好,就是話變少了,有些呆。
我下午還要上學,不能陪他們細嚼慢咽,自己趕快吃完就回房睡覺了。
醒來時,周秋時已經踏上了回北城的飛機,隻在我房間門口留下一枝花和一張卡片。
上面寫著:祝鹹魚同學,心想事成。
我笑了一瞬,又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我們的分別,好像總這麼匆忙。
可是轉念一想,高中本來就是什麼也抓不住的,本來就是不允許儀式感的。
9
六月,考試季。
從六一兒童節開始,到六月十五,學生是整個社會的最高階層,沒有之一。
至於考試結束之後,該打打該罵罵,一天餓兩頓,該什麼地位還什麼地位。
高考臨近,班裡的氛圍更加凝重。
整個年級組都在圍著學生轉,不敢碰,不敢罵,生怕學生一躍解千愁,就連沒事總愛犯個賤的老班都乖了不少。
時間又快又慢,倒計時一天天減少,仿佛度日如年,又仿佛轉瞬即逝。
我經歷過一個漫長的焦慮期,此刻心態已然放平,像個情緒穩定的卡皮巴拉。
日期悄然來到六月七日,2025 年高考拉開帷幕。
這三天,宜杉這座城市都在為考生讓道,某短視頻平臺也充斥著考生熱點。
例如總是忘記帶的準考證,到關鍵時刻就不響的鬧鍾,和迷迷糊糊送錯考場的家長。
往年我都是躺在家裡看樂子的,今年不一樣,今年我是樂子。
不過我爸媽比較靠譜,我準考證沒丟,鬧鍾也沒罷工,文科生都在一個考場,也不存在跑錯。
總之這三天,就這麼平靜地過來了,一切,都很順利。
九號那天下午,我寫完政治卷最後一個字,認真檢查兩遍,待鈴聲響起,交卷,平靜地走出考場。
身邊的同學都很興奮,因為,這段灰暗的時光,終於結束了。
考場外,張女士翹首以盼,我爸拿著一朵兩米高的向日葵,十足顯眼包。
一旁的周秋時抱著一束花,連岑阿姨也在。
他們都在為我慶祝,為我們慶祝。
我們都將擁抱美好的未來。
即使結果不盡如人意,也要為自己的努力喝彩。
祝願所有高考生,心想事成。
10【結局】
再來北城,是為了參加沈盛哥和雙雙姐的婚禮。
說起來,我還算個媒人呢。
沒想到當初我那半吊子功夫,倒真把這對促成了。
雙雙姐原本邀請我做伴娘,但我太社恐了,選擇老老實實在臺下炫飯。
真的是社恐,不是為了能好好炫飯。
真的。
我不可以推脫不當伴娘,周秋時的伴郎怎麼也跑不掉。
我第一次看他穿正裝,雖然隻是普通的黑色西裝,穿他身上也帥炸了。
因為怕搶主角風頭,周秋時全程安安靜靜待在角落裡,等到扔捧花環節,他直接從舞臺邊上溜走了。
彼時我正埋頭炫飯。
雙雙姐太會選了,這家酒店的飯太好吃了!
「等會我得跟沈盛說,讓他收你兩份錢。」
我喜滋滋咽下一口肉,伸出食指左右擺了兩下。
「我是在幫你把份子錢吃回來。」
周秋時挑眉,「那我還得謝謝你?」
我不好意思,嘿嘿一笑:
「不謝不謝,應該的。」
婚禮結束,周秋時送我回酒店。
我住的酒店離辦婚禮的地方不遠,所以我提議走路,正好消消食。
都怪席上菜太好吃了, 一不小心就吃撐了。
為了參加婚禮,周秋時帶我去買了人生中第一條禮服,好看是好看,就是太麻煩了。
走路怕拖著地, 還要拿手提著。
周秋時讓我不要管, 髒了就髒了。
我說, 那不行,挺貴的呢。
他就落後我半步, 幫我提著裙擺。
「你手舉的酸不酸?」
「沒事, 你看著點路,別被絆倒了。」
六月下旬的天氣, 即使是夜晚也很蒸人。
我走了兩步就熱了一腦門汗,腳上的細高跟磨得腳後跟疼, 於是坐在路邊的長椅上,準備歇會兒再走。
「要不我回去開車?」
「別,馬上到了,歇一會兒就行。」
我百無聊賴打量著四周, 突然發現什麼, 滿眼驚喜。
拍拍周秋時的肩膀, 「這地方你好像帶我來過!那是不是什剎海?」
周秋時嗯了聲。
最後無奈:
「【「」我雙手合十,就像一年前坐在周秋時車上, 經過什剎海時那樣。
四周喧囂,這一方長椅卻是安靜的。
許完願, 我把手搭在裙子上, 低頭心不在焉撥著上面的小珍珠。
突然開口, 「才一年時間, 心境就完全不一樣了。」
周秋時沒回話,隻是安靜地聽我說。
我側過身, 盯著他的眼睛。
十分認真:「當時我面臨高三壓力, 整個人是迷茫又疲憊的。
那趟北城之旅對我來說很有意義,可以說,我高三後期能撐著不崩潰, 全是因為那趟旅行。」
我頓了頓, 「可北城隻不過是一座城市而已, 沒有那麼大意義。
真正重要的——」
到了最關鍵的那兩個字,我的喉嚨仿佛被扼住,怎麼也說不出口。
深呼吸幾下, 我鼓起勇氣, 湊上前輕吻周秋時的臉頰。
嗓音有些顫抖, 那是少女心事袒露的無措,卻勇敢。
「周秋時, 是你, 真正有意義的,是你。
我喜歡你。」
周秋時頓住,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現出慌亂。
良久,他輕輕環抱住我, 嗓音低啞:
「嗯,我也是,鹹魚同學。」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