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超市開在了當年我大爺爺的必經之路上。
寒風凜冽中,一個十六歲的落單小同志,望著我泡好的香菇燉雞面,抱著雙臂蹲在門口狠狠咽了口水:「俺是不會出賣隊伍的,這一定是敵人的陷阱。」
我打開超市門,衝他喊道:「小哥,一把炒面換五個白面饅頭,搞不搞?」
1.
好說歹說,這小哥總算是進門了。
在暖烘烘的空調下,他身上那套在雪地裡被凍得硬邦邦的棉衣,此時一遇到暖風,布料就開始變得潮湿了。
我怕他穿湿衣受涼了,趕緊讓系統從後臺赊出一套加了厚棉的抗風服。
系統不滿意地嘟囔:「還以為可以去星系開超市,綁定你我真是要虧到姥姥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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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空理睬他,把衣服遞給了小哥:「我最近在研究布料的耐磨性,你能幫個忙把你身上的那套棉服換給我嗎?」
我又指了指旁邊的泡面:「這碗面算是報酬。」
他雖然滿眼都是警惕,肚子卻嚕嚕咕地唱著歌。
我扔下一塊浴巾:「換好衣服,喊我過來拿衣服。」
2.
我躲進屋裡頭,興奮得雙手不停地顫抖。
這一切竟然是真的,我真的回到了七十年前,真的看到了我的大爺爺了。
昨夜我躺在床上正在睡覺,耳畔傳來了一陣嗡嗡作響的電子音;
「嘀嘀,系統檢測此人具備穿越條件。」
「嘀嘀,性別:女,姓名:蘇梅梅,年齡:26 歲。」
「請問是否願意接收萬界超市?您可以選擇把超市開在任意時間,任意地點。」
「我們的目標是:為了金幣。請宿主指定此次超市營業的時間,地點」
我想起了小時候爺爺給我講他哥哥十四歲去保家衛國,後來卻杳無音訊的故事。
每當提到大爺爺的時候,爺爺都是老淚縱橫。
我不假所思:「綁定,開在七十年前,我大爺爺蘇愛國所在隊伍的旁邊」。
系統哀號一聲:「完了,這次要虧S了。」
3.
過了五分鍾,門外傳來一聲:「俺換好了,姐姐你出來吧。」
我看著我大爺爺換了這一身嶄新的抗風服,他的手不知道要放在哪裡了。
我揮揮手,把舊衣服扔給系統了。
系統含淚把它掛在了萬界超市上:「一套重度磨損的棉衣,起拍價:1 金幣。」
我看著穿著煥然一新的大爺爺十分滿意,端起了泡面碗,打算熱一下再給他吃。
他十分緊張地盯著我,生怕我反悔的樣子。
我解釋道:「這個面冷了,我給你加熱一下,涼的吃了肚子疼。」
他一把搶了過去,也不用叉子。
一口氣就把湯喝完了,接著三口兩口吸溜著面條吃完了。
我有些心酸,這一看就是餓了好幾天了。
之前還怕他吃不飽,提前泡了四個面餅子在裡面。
吃完之後,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不用熱,這面溫乎著呢。真香啊,俺隊長估計都沒有吃過這麼香的面。」
他躊躇了一會問我:「你剛說一把炒面能換五個大白馍,是真事兒還是哄俺的?」
我點點頭:「真的,有多少給你換多少。」
他低下頭不敢看我,在地上拿起自己那隻破麻袋包翻了半天,才從下面拿出半斤不到的炒面來。
炒面已經被冰雪凍成面團了,他有些猶豫,遲遲沒有說話。
我知道大爺爺是覺得佔了我便宜,又想換饅頭救他的伙伴們。
我一把奪了過來,用手掂量一下:「大約一斤多,我就佔你點便宜,給你五十個白饅頭吧。」
心裡小聲呼喊:「系統,上肉餡饅頭!」
系統:「……」
我又順手從超市貨架上拿了一個超大雙肩包,把五十個饅頭全放裡面。
把雙肩包給我大爺爺背在背上:「錢貨兩清,下次有生意再找我。無論你在哪兒,你往南走 400 米,然後喊蘇梅梅就可以了。」
大爺爺有點好奇:「你是仙女還是妖怪?是佛祖派來救俺們的嗎?」
我搖了搖頭:「都不是,你再不走追不上你的隊伍了。」
他雙眼亮晶晶地看了我一會:「你是好姑娘,俺會記得你的。」
臨出門的時候,他衝我喊:「俺也姓蘇,俺叫蘇愛國,這次是俺們佔了你便宜,有機會俺們會報答你的。」
我鼻頭一酸,點了點頭。
我不但知道你姓蘇,我還知道,你是我們整個老蘇家的驕傲。
4.
大爺爺走後,我把炒面扔給了系統:「系統,我們要批發一大批食物和藥品了。」
系統冷笑:「批發不要錢嗎?剛赊的棉服還欠了兩個金幣呢。」
我撓撓頭賠笑:「你們沒有新手大禮包嗎?一般的系統不都是有的嗎?」
系統:「一上午就賠了四包泡面,五十個肉餡饅頭和一套抗風服。你還管我要新手大禮包?」
「等一下!」
我和系統突然同時聽見了一個聲音:「『一套重度磨損的棉衣』已被拍下,成交金額:10000 金幣。」
???
我咽了咽口水,顫抖著聲音問道:「統子,你是不是出 bug 了?」
再三確定沒有出 bug 後,系統將信將疑地把炒面也掛了上去:
「一把被雪水沁湿的炒面(或許可以食用?),起拍價:1 金幣。」
下一秒,機械的電子音又響起了:
「『一把被雪水沁湿的炒面(或許可以食用?)』,已被拍下,成交金額:10000 金幣。」
系統一聲尖叫:「批發食物和藥品!必須批發!我要把他們身上那些破衣服,爛炒面全換過來!」
它念叨著:「發財了,發財了!」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誰這麼有錢沒地方花?
一萬塊買一套破棉服、一把炒面?
掙到錢了,系統對我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原來都喊我宿主,現在親熱地喊我梅姐。
我在超市裡待了幾天,每天心裡都很著急。
大爺爺走了挺久,怎麼還不來找我啊?
我當時綁定的這個時空的地理位置就是以大爺爺為基準的。
所以就讓系統去了解了一下大爺爺所在的小隊伍。
整個小隊大概有二百多人。
裡面大部分的人都是受了傷,留下來慢慢趕路的。
而大爺爺當年的任務就是為了保護這些受傷的人群。
5.
風雪中,蘇愛國把僅剩的半個饅頭從麻袋包裡拿了出來。
那個姓蘇的姑娘給的雙肩包質量太好了。
他不舍得用,送給了隊裡王醫生。
王醫生是個十八歲的姑娘,身上帶著隊裡為數不多的藥品。
蘇愛國回歸的時候,看到她的麻袋包都讓樹枝劃破了,就提出跟她換了。
那天,他在冰天雪地裡拿出那五十個饅頭的時候,他們隊長徐雲生的眼睛都直了,把他拉到一邊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
蘇愛國一五一十地說了。
徐雲生表情很嚴肅:「這如果是那邊的奸計怎麼辦?這饅頭有沒有毒還說不定呢。我們時刻都不能放松!」
蘇愛國想到蘇梅梅和善的模樣,他一見蘇梅梅就覺得心裡親切得緊。
但是他又不能反駁隊長,兩人對著這袋白花花的饅頭僵住了。
過了一會兒,徐雲生看了看外面餓得吊著一口氣兒的那些伙伴,嘆了口氣,用手隨機挑了一個饅頭,咬了下去。
蘇愛國瞪大了眼:「隊長!」
徐雲生狠了狠心,大口地嚼著饅頭,努力咽了下去:「過半個時辰,如果我沒S,就把饅頭分給外面的人。」
「我要是S了,就讓李傑出繼續帶隊,隊伍不能停下。」
真是上好的老面白馍,說是饅頭裡面還有一大塊豬肉餡兒。
嚼著滿嘴生香,一個下肚就已經半飽了。
這一個小時,蘇愛國過得可謂度秒如年。
終於徐雲生深深地舒了一口氣:「拿十個饅頭出來,挖點雪水給大家伙煮一鍋饅頭湯。剩下的饅頭統一交給王醫生收著。誰也不許偷吃!」
「另外,我剛吃過了一個饅頭,這兩天就不用算我的伙食了。」
蘇愛國趕緊說:「我也在那個姑娘那兒吃了面條,我這兩天也不吃了。」
徐雲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跟我比什麼?我是老當益壯。你個小伢子還長身體呢,不能不吃!」
五十個饅頭,聽起來很多,可這個小隊裡足足有二百多張飢腸轆轆的嘴。
這溫暖的饅頭湯讓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有希望走到盡頭。
6.
半個月後,蘇愛國這天趁大家都睡著了,偷偷地往南走了 400 米,然後喊了一聲「蘇梅梅」。
下一刻超市就出現在他的眼前。
我正百無聊賴呢,突然看見我大爺爺出現在門口。
系統比我更激動:「快開門!」
超市門口的霓虹燈牌一下就亮了,進入營業狀態。
我把他拉了進來:「蘇愛國,你來跟我做生意了嗎?」
他有些不好意思:「你們這兒,還換棉服嗎?」
系統尖叫:「收收收!梅姐,快答應他,快答應他!」
我故作為難:「收是收,不過這次有點要求。」
他有些失落:「有什麼要求你說,實在不行,光換女同志的棉服行嗎?俺們倒是能扛,就是女同志更怕冷。」
我看他身上又穿回了單薄的破棉服,嘆了口氣。
不用問也知道,我給大爺爺的那套抗風服,肯定被他送給更需要的人了。
我指揮系統先去泡面,這次統子毫無怨言,不但照例下了四個面餅,又放了兩個滷蛋,半斤醬牛肉。端出了整整一海碗。
我捧著面道:「先吃完,我再給你提要求。」
我知道飢餓太久一次性吃太多不好,可我這個大爺爺也太倔了。
給他五十個饅頭,二百人都能撐半個月才來找我。
我不讓他吃個肚圓回去,怕下次再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我又給他開了一瓶蘋果醋,讓他邊喝邊吃。
等他吃飽喝足的時候,我開口說:「你之前隻換一套,效率太低了。」
「我給你二百套新的抗風服,你把舊的棉服明兒送我門口來。對了,你還有炒面嗎?我這需求挺大的了,能成嗎?」
他興奮地點頭:「能成能成,俺明天就把衣服給你送來。炒面我們手裡還有十斤左右,你需要我全都換給你。」
我裝模作樣地說:「統子,把衣服和饅頭給他吧,記得明天把舊衣服和炒面送過來。」
大爺爺有點好奇地左右看了看:「你跟誰說話呢?這兒還有別人嗎?」
我捂著嘴一笑,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