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陳棟梁,是一款末日遊戲中的NPC。
我的任務是S亡,日復一日的S亡。
我有一個計劃,那就是——
和遊戲玩家交換身份,逃離這裡。
1
早上6點30分。
我又準時無誤地被傳送到了遊戲世界。
妻子給我和女兒準備了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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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早餐後,我去上班,妻子送女兒去幼兒園。
和以往一樣的流程。
打開家門,本該大亮的天空卻黑漆漆的。
像是有什麼大物壓空一般,遮避了整個蒼穹。
我知道,新一輪的滅世災難將要降臨。
災難有很多種:高溫、極寒、病毒、幹旱,等等。
有時候這些災難會重復,有時候又會出現新的花樣。
災難形式總有變數。
但我和家人的結局卻是定數。
S——是我們必然的定數。
這個定數,我試過無數種方法來破壞它,卻從來沒有成功過。
於是,我放棄了改變它的想法。
今天,是我意識覺醒以來,第364次輪回。
我一邊走劇情,一邊到處查看,想要獲取些線索。
我在尋找一個地方。
一個叫做“遊戲大廳”的地方。
昨天碰見個遊戲玩家,他好心地告訴了我一個秘密。
一個如何逃離這款遊戲的秘密。
臨出小區的時候,女兒掙脫妻子的手,上前拉了拉我的衣角:“爸爸,我們回家吧,我不想S的時候和你還有媽媽分開。”
我被女兒的話震在了當場。
女兒也意識覺醒了嗎?
我非常心疼地看著她,顫抖著雙手抱起了她小小的身體。
妻子也很震驚,她不等我開口便問女兒為什麼這麼說。
女兒說她聽張鳴告訴她,今天世界會毀滅,建議她臨S時和爸爸媽媽待在一起,這樣S亡那刻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聽了女兒的回答,我舒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女兒並沒有意識覺醒。
妻子笑了笑,對女兒說:“張鳴這個小搗蛋騙你的。”
張鳴是女兒幼兒園的好朋友,他的爸爸張博和我是同事,遊戲劇情中我們沒有交集。
但是今天,我覺得可以有些交集了。
因為女兒今天的話,在往日的輪回中,並沒有出現過。
系統雖然強制一切劇情不能偏離規定,但一定範圍的小偏離,還是允許出現的。
2
7點30分我到達了地鐵口,一個常年固定在這發傳單的胖大叔,衝我吹了聲口哨。
我疑惑地向他走過去:“有事?”
“你是意識覺醒者?”胖大叔擺弄著傳單,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
我:“你也是有意識者?!你什麼時候覺醒的?”
胖大叔湊過來,輕聲說:“沒多久,看你和其他人不一樣,喊過來逗逗。”
“哦,很高興認識你,我叫陳棟梁,您可以叫我陳。”
我瞬間失去了興致,雖然碰到同類很開心,但他隻是一個無聊的人罷了。
這樣的人,我在遊戲中曾遇到過幾個,曾想與他們一同逃離這裡,卻又都被劇情拉回。後來,他們也就擺爛不理我了。
“行,我叫費駱,你以後就叫我費叔吧。”
胖大叔剛說完這句話,有幾個遊戲玩家走向了他。
這些玩家現實中有肉身,他們是通過頭盔鏈接意識進入這裡的。
辨認他們很簡單,他們身上有隱隱閃爍的五顏六色代碼。
這些東西是我覺醒以來,遇到的幾位比較友善的遊戲玩家告訴我的。
其他遊戲玩家,大都對我抱著仇恨的態度。
比如現在的這幾個,他們此刻看我的眼神就充滿了仇恨。
“看什麼看?”我有些惱火,就這麼看不起我們這些意識覺醒的NPC?
我想起幾個月前,當那些玩家知道我是意識覺醒者,是多麼的憤怒,恨不能當場將我踩S。
“蠢東西,我S了你!”
有個玩家一副想上前S了我的模樣,被他同伴給拽住了:“這樣犯法,別做傻事,他遲早會被徹底消滅。”
他們不再理我,轉身面向眼神空洞的費駱。
費駱是一名任務NPC。
有玩家拍了拍費駱的肩膀。
“這位朋友,您好,歡迎來到《紅·末日世界》。請問,您已經準備好踏入這個世界了嗎?”
費駱立刻一臉掛笑地面向玩家詢問道,不過他的眼神依然空洞。
我呆愣住:這是覺醒得不夠連貫?斷點了?
那幾個玩家和費駱走完了劇情,一一從他手中接了傳單,轉身往市政大廳方向走去。
我想跟上去,被費駱拉住了衣角:“不想S,就不要傻乎乎地跟上去。”
我:“你又活了?”
費駱:“我裝的。”
我:“……”
費駱:“先去你們公司找張博,這事得從長計議。”
我:“你們認識?”
費駱:“比認識你早一會會,我們有個大計劃,可以逃離這裡,你想不想參與?”
“什麼?”我臉部發熱,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
“逃離這裡,你幹不幹?”費駱眼神堅定地看著我。
我沉默了好一會,堅定地點了點頭:“你們知道逃離這裡的方法?”
費駱還沒回答我,遠處又來了一批玩家。
費駱推了我一把,低聲說:“趕緊去找張博,我和你不一樣,你是人,而我是程序,如果被他們知道我覺醒,我會被抹S。”
什麼?
我是人?
我不是程序?
3
8點30分我到達公司,跑去找張博,他卻沒來。
我有些忐忑地回到了自己部門的辦公室。
外面開始狂風大作,下起了缸潑般的爆雨。
看來這次是洪災了。
“好大的雨啊!”周邊的同事議論紛紛。
我看著他們,想要從中再尋找出意識覺醒的人——卻是無果。
8點50分,我又跑去張博辦公室,依然無人。
問同事要了他電話,打過去,無人接聽。
我索性坐在他工位上等他。
9點整,妻子的電話如時響起。
我知道,這是又一次的告別電話。
妻子告訴我她們的車被洪水逼停在高速路上,女兒被鋼筋貫穿了胸膛。
我那顆麻木的心,還是忍不住疼痛起來。
我知道,這種折磨會永遠刺痛我的心,無論我經歷了多少次。
妻子在跟我溫柔告白後,也離開了這個世界。
我還是忍不住會痛哭。
我想到了以往的無數次,妻子每次都會溫柔地跟我告白,再和我告別,然後與我相約來生。
可是這種來生,這種輪回——
我真的不想要!
我不想再過這種生活!
我覺得我的身體都開始痙攣了。
胸口仿佛有萬隻螞蟻在蠶食,它們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吞噬我的血肉。
為什麼?!
為什麼我要一直輪回這種日子?!
我又給張博打了個電話,依然無人接聽。
我發了短信,把自己的情況跟他詳述了一遍,希望他看到短信能抓緊回復我。
9點30世界會毀滅,那麼今天,就又浪費了。
我要逃!
我一刻也不想待在這個鬼地方了!
9點25分,我父母的電話如約而至。
遠在千裡外的他們,依然關心著我的情況。
盡管,他們此時已經被水淹至脖子。
他們不知道,這次洪災是全國性的,他們隻是柔聲勸我不要擔心他們,並叮囑我和妻子孩子好好生活。
一直到S,他們都在寬慰我。
也一直到S,他們一直說我是他們的驕傲。
如以往的無數次輪回一樣。
他們每次都變著花樣的鼓勵我,寬慰我,讓我開心快樂地活著。
這樣的父母,和與我相伴的妻女,難道是沒有生命的嗎?難道隻是一串數字嗎?
何其不公!
為什麼我們的人生,要被操控?
我的悲哀,在父母手機墜進水裡的那刻,達到了頂峰。
我必須離開這裡,找機會改變這處遊戲規則!
4
“滴滴。”
手機收到一條短信,是張博。
“明天7點30我們在費駱那裡會面,棟梁師兄。”
“砰!”
風掀翻了窗,雨水也趁機入侵。
隨著雨水進來的,還有無數細小鐵片和碎玻璃。
瞬間,辦公室淪為了屠S場。
大家皆都失去生命。
再次醒來,依然身體無恙。
我又來到了白色大廳。
每次隻要S了,我都會被傳送到這裡,再走過一段大路後,我會進入一個白色小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