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攏了攏身上的大氅,心如S灰:「隨你進京便是。」
15
池景執意跟我一起進京。
他說他要面見皇上,要親口問問皇上是不是太子就有權奪臣妻。
謝珵不置可否。
可剛出雲城,池景便接到軍報,說青州告急,急需他去支援。
我們都清楚,是謝珵從中作梗,池景卻又不得不前往青州。
這是身為將軍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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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往北,雪下得越大,我畏寒,沒走幾日便病倒了。
謝珵衣不解帶地照顧我。
「還記得我們成親那年的冬天,你也是病得這麼突然。那時雪太大封了路,求不來大夫,我隻能一直抱著你。」
「窗外飛雪不斷,我在屋內點足了炭火,可你還是覺得冷,我隻好緊緊地抱著你。就這麼熬啊熬啊,不知道熬了多少天,你的病好了,我又病了。」
我合著眼,謝珵坐在床邊,娓娓講述著上一世我們婚後的日子。
那些日子,平淡而美好。
可惜,都是假象罷了。
謝珵不過是想讓我陷入他的深情陷阱中,再給我致命一擊,讓我連S都S得不瞑目。
「好不容易等雪停了請來大夫時,我熬成了肺寒之症。往後的多年裡,始終不能根治。每每犯病,我都會痛不欲生。」
「薇薇,你S後我活得並不痛快。」
「謝珵。」
我睜開了雙眼,眼皮壓得重重的,頭也痛得厲害。
謝珵面色一喜,以為我被他的話而感動。
而我,注定是要讓他失望的。
「謝珵,我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但卻隨我一同S在了你的刀下。」
這件事我本不打算告訴謝珵。
因為不想和他再有瓜葛,可眼下我隻能利用他那點來得莫名其妙的愧疚拖延時間。
上京前我和池景便料到謝珵會暗中作梗,所以青州有變是真,池景回去也是真,隻不過按照計劃,這個時間他應該快到京城了吧?
「你,你說什麼?孩子?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如果你告訴我,我可以想辦法救下你和孩子……薇薇,你信我,我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謝珵眼尾泛紅,帶著哽咽:「行刑時,我本要攔下來的,可來不及了。」
「你說你不愛姜意,你株連姜家和她無關,那究竟是為什麼?」
謝珵說,他滅姜氏是朝廷之爭。
我想聽聽究竟是什麼朝廷之爭,能讓當朝太子汙蔑離京城千裡之外的雲城知府貪贓枉法?非要滅了姜氏一百三十一條人命?
「是……薇薇,這些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都回來了,我們好好珍惜這一輩子,好不好?」
「謝珵,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謝珵的表情瞬時撕裂。
看著他痛不欲生的樣子,我心裡爽極了。
謝珵一副怕我再說出什麼刺痛他的話,落荒而逃。
窗外的雪,越來越重了,我攥緊被子,試圖緩和身上的寒意。
池景,我們的計劃進行得順利嗎?
我好冷。
你什麼時候來接我?
16
我的病。
反反復復,總是不見好。
雲州到京城,原來隻需要一個月,硬是走了三個月才到。
城門口,站滿了身穿飛魚服的帶刀侍衛。
謝珵心生奇怪:「母後怎麼派這麼多錦衣衛?」
我掀開車簾,看了看,心裡打鼓,不知道池景現在身在何處。
「可能是皇後娘娘禮重姐姐吧。」姜意有些吃味,眼底羨慕難掩。
這一路上,她總是這個樣子。
謝珵對她客客氣氣,就連隨從也知道她是謝珵的義妹,對她格外重視。
謝珵認同姜意的話,不疑有他地扶著我下了馬車。
「太子妃隨孤一同入宮見母後吧,她一定歡喜得很。」
我推開他的手,冷聲道:「皇後娘娘確實歡喜,畢竟她找到了親生兒子。」
謝珵微蹙眉宇,似有不明地垂眸看我。
我也看向他:
「謝珵,冒充太子可是S罪!」
17
謝珵被錦衣衛帶去見皇後。
謝珵見到皇後身邊的池景後,神色大驚。
他扭頭怒視著我。
而我的氣定神闲,則讓他恍然大悟,意識到被我算計了。
沒錯,我是算計了他。
謝珵的生日宴後,我便開始懷疑了他的身份,於是我繪制了玉佩的樣式交給池景。
池景一眼就認出是他從小到大隨身攜帶的那塊。
隻是在不久前的刺S中丟失了。
他仔細回憶了一下,和我說難怪那日刺S的人刀刀都落在他腰間,原來是為了玉佩而來。
於是,我讓他借著青州事變,喬裝打扮走小路去了京城。
這一路反反復復地病著,是因為我晚上偷偷洗了冷水澡,既為拖延時間,亦是纏住謝珵,讓他無暇顧及旁的事。
「姜薇,我這麼愛你!」
愛我?他最愛的是他自己。
「放肆!」
皇後容不得謝珵在她的鳳棲宮裡大鬧,將錦衣衛將他按著跪在了地上。
「數月前,你來見本宮,說你是太子時,我就心有疑惑,可你卻對宮裡的事情如數家珍,你知道太子藏在宮裡的小驚喜,更知道他還沒寫完的文章。」
「你的品行與飲食習慣都與幼年時的太子大有不同,本宮隻當這些年的流離失所改變了你。」
「可本宮萬萬沒想到,你竟然敢冒充太子!」
謝珵即便是跪在地上,即便難掩狼狽,既然背脊挺直如松,不卑不亢地為自己辯解:
「母後,您身邊這位池將軍覬覦兒臣的太子妃,所以才汙蔑兒臣冒充太子的!」
謝珵言辭真切:「成王一直對太子之位虎視眈眈,您若是聽信了讒言,致我們母子失和,才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成王李墉乃聖上最鍾愛的兒子,自幼養在皇後膝下,是離太子之位最近的人。
上一世,謝珵入主東宮沒多久,成王就莫名暴斃了。
如今看來,是謝珵為絕後患下的毒手。
皇後不怒自威:「謝珵,你乃太子乳娘謝氏之子。你幼年時,本宮憐惜謝氏母子分離,便允許她將你帶入宮裡,做了小太子的玩伴。」
謝珵否認:「乳娘之子,在當年逃難之時已經替我而S了。」
「皇後,小太子是不是玉蘭花粉過敏?」
池景忽然問皇後。
皇後瞬間激動:「你怎麼知道?」
謝珵面露猙獰:「池景,孤第一次入京時你就派人截S我,不就是為了搶走玉佩冒充太子?!孤告訴你,母後她慧眼識珠,絕不會被你欺騙了。」
「回稟皇後娘娘,臣愛玉蘭,可臣兄池珩卻對玉蘭花過敏。」
18
謝珵有些恐慌,但仍自信滿滿。
當池景將兄長池珩帶上來時,他才真正害怕。
因為,池珩與皇後不說一模一樣,幾乎是九分相似!
若說他們不是母子,怕是沒人相信的。
「珵兒!」
太子獨孤珵。
謝珵乃乳娘謝氏之子謝洲。
他騙皇後娘娘說,他和乳娘謝氏逃亡時,感念她的養育之恩,因此隨了她的姓,所以一直等她病故之後,才來京城和他相認。
皇上和皇後嘉許了他的仁孝,封謝氏為诰命,為其修墓立碑。
而真正的太子池珩當年頭部受了傷,對自己的身世記得不太清楚,甚至行為反應都慢於常人。
但池家將他撫養得很好,他在天文方面極富天賦。
上一世,轟動天下的《天文志》便是由他主筆編纂的。
皇後見到池珩,激動不已,不顧皇後體面,將他緊緊擁在懷中,泣不成聲。
看到皇後母子相擁,我想到了我那個沒來得及出世的孩子。
甚至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
無論男孩還是女孩,我都會好好愛他。
可惜……
可惜,是謝珵的孩子。
不生也罷。
「母後?母後,兒臣找了您好久都沒找到,你為何要丟下珵兒?」
當年皇後隨皇上微服出巡,哪知遇到亂黨作亂,慌亂之中小太子失蹤,皇後苦尋多年,幾乎哭瞎了眼睛。
這也是為什麼她會同意謝珵娶我這個知府之女為太子妃。
皇後看到自己心心念念尋找了多年的兒子成了這副樣子,痛心疾首,卻又慶幸自己終於尋回了自己的兒子。
19
謝珵所有的辯解都蒼白無力。
當他被皇後下令關入大牢等待審判,他滿臉不甘心:「姜薇,我那麼愛你,你居然背叛我!」
事到如今,謝珵仍舊不知悔改。
他又兇殘地望著池珩,眼底是說不出的嫉妒還是憎恨。
「從小我就是你的陪襯,憑什麼你天生高貴,我就要低人一等?」
「我認錯人,是老天要亡我矣!」
池珩一臉無辜,似乎不太明白謝珵在說什麼。
池珩的天真,更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戳進謝珵的心窩子裡。
他所羨慕的,嫉妒的,奢望的,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謝珵冒充太子,是株連九族的S罪,可謝珵孤身一人,唯有姜意這一個義妹。
我求皇後娘娘,看在姜意無辜的分上,繞過她。
池珩似乎很喜歡姜意,總追著她玩, 漸漸地, 皇後也喜歡上乖巧懂事的姜意, 頗有將她許配給池珩的意思。
池珩雖恢復太子位,可他這樣的情況怕是做不了新帝的。
可深宮險惡,我不願姜意以身犯險。
姜意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
20
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謝珵問斬那天, 下了很厚的雪。
如同上一世, 姜家滿門抄斬那天。
謝珵跪在地上,等待著劊子手手裡的刀落下, 他神色漠然, 沒人知道他此刻是否後悔。
如果他不冒充太子,這一世他本不該落得這樣悽慘下場的。
刀起刀落, 但這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謝氏的榮耀也被皇後剝奪。
池景帶著我和姜意回了雲城。
父親和母親來接我們。
真好。
他們都還在。
21
轉年三月, 京城傳來消息,池珩自請辭去太子之位,前往甘州觀星。
成王成了新太子。
池景對此似乎並不意外,他說他的兄長從小就是在星空下長大的,他志在蒼穹。
而我與池景的婚事, 也在我的主張下解除。
這一世,我不愛謝珵。
但我也騙不了自己, 我對池景是愧疚,而非情愛。
池景對此,坦然接受:「沒關系!薇薇, 我不希望你有心理負擔,因為在我心裡你是最好的, 你不喜歡我, 那就是我現在還不夠好。」
「等哪一天,我變得足夠好,或許你心裡就會有我了。」
「薇薇,不急。」
「我會等你, 你慢慢走,十年、二十年、一輩子, 我都會等你。」
池景這般好,他配得上這世間最美好的女子。
青山不改, 就此別過。
她唯一沒料到的是,當年一時心軟收留的人竟是皇後失散多年的兒子,更沒料到他入主東宮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姜家抄家削爵。
「(我」姜意也和我辭別。
她說她聽聞青州有位琴技高超的師父,她想拜在她門下,好好精進琴技。
她說她想讓全天下的人都臣服於她的琴聲下。
我和母親送她出城時, 母親給了她一個紅木小箱子。
「你雖非我親生,但你終究無辜,所幸你性子和你姨娘截然不同,我願意視你若親生。」
「箱子裡是我從嫁妝裡精心挑選出的, 如今送給你傍身。」
「待你學成歸來, 我和你父親還有姐姐會在這裡接你。」
姜意哭紅了雙眼,跪別母親和我。
回府的路上,母親問我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依偎在娘的肩頭, 撒嬌道:「沒有什麼高遠的打算,隻想好好陪著父親和母親一輩子。」
娘寵溺一笑:「雖說女大不中留,可你若真想留在娘身邊一輩子,那又有什麼問題?」
「娘給你準備的嫁妝, 夠你後半生瀟灑恣意。」
春風吹來,萬物復蘇。
路邊的小野花競相綻放。
我的未來,終將燦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