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張到不能呼吸,耳朵不自覺地開始發燙。
她卻突然松開了手,神秘地勾起唇角:
“開玩笑的,來日方長。”
6
走在午夜的大道上,我竟然莫名有些慶幸,當年救我的人不是沈沁。
今晚很好,月色很美。
但當我見到沈沁帶著宋夏站在我的公寓門口,這一切似乎就不那麼美好了。
宋夏病弱,沈沁正將食物掰碎了一口一口喂到他嘴裡,路燈的微光襯得宋夏的臉愈發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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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我隻當我見猶憐是用來形容女孩的,可見到宋夏那一雙桃花眼,我才清楚,沈沁待他的憐憫之心從何而來。
一聲咳嗽,宋夏不小心將水灑在沈沁的衣裙上。
可她像是未曾察覺,反而慌忙替宋夏輕柔地拍著後背。
回憶刺痛雙眼,我記得那年冬天,沈沁送我去機場。
為趕項目,我準備在車裡隨便吃點應對我那空空如也的胃。剛將漢堡拿出來,耳畔便傳來沈沁怒不可遏的聲音:
“你知道,我最討厭車裡有這種亂七八糟的味道,好好的心情全被你破壞了,你自己打車去吧!”
說完,她毫不留情地將我和漢堡一起扔到車外。
寒風凜冽,我和大雪作伴。
原來那些不被改變的原則,隻因我不是她的例外。
我的視線太過炙熱,沈沁終於注意到我的存在。
她目光微閃,表情尷尬又愧疚:“林謙,你別多想,我沒想到你今天會回來。我隻想過來拿些藥,你別怪他,我馬上就帶他走。”
她作勢將宋夏護在身後。
“這都弱不禁風了,大晚上的讓人上哪去呀。就讓他在這待著吧!忘了公寓是之前送給你的,我這就搬走。”
我眉頭微蹙,提出了意見。
宋夏的眸中閃過一絲不可思議。
沈沁的臉上卻出現了一種怪異的表情,如果沒看錯的話,她似乎是在生氣。
從前把她當作天後的舔狗,如今卻大度將她推向旁人,她討厭這種感覺。
“老公,你又何必陰陽怪氣。宋夏沒幾天好活了,你讓他開心點好嗎?”
“我都說了,給你補辦婚禮,你到底還在鬧什麼!”
所以,到現在她還以為我是在吃醋。
我微微一笑,平靜地望了一眼宋夏:
“首先,我沒有陰陽怪氣,夜深露重,他一個病人,經不起折騰。其次,你想要的婚禮,還是另擇他人吧,我就不奉陪了。”
沈沁氣笑了,氣急敗壞拉著宋夏進了公寓。
“林謙,你可真偉大。送公寓還送老婆是吧!好啊,我成全你!從今天開始,我們分開了!以後就算你求著我,我也絕不原諒。”
我轉身離開,月光將影子拉得老長。
早在她將我扔在婚禮現場那天,我們就分開了。
7
夏盡秋來,轉眼又到了我一年一度過敏復發的月份。
紅疹遍布全身,我開始整夜整夜睡不著覺。
我媽望著我的模樣,心疼地念叨起從前:“往年你替沈沁解決難題,她陪著你看病,那日子過得多好啊。哎,作孽……”
我笑笑,莫說我現在與她再無瓜葛。
就算有,算算日子,宋夏的生命也開始進入倒計時了,沈沁哪裡能再分出多的心思來管我?
下一刻,門鈴響起,來人竟是沈沁。
我媽沒好氣將人迎進來,沈沁卻四處尋找我的身影,四目相對,她開始低聲啜泣:
“老公,我知道錯了,我知道我任性,你就原諒我一次吧。你每到秋天就紅疹復發,讓我陪著你好嗎?”
“林謙已經吃過藥了,現在要休息。我這兒廟小,沈小姐就先回去吧。”
我媽對沈沁有很深的怨念,毫不客氣將人往外推。
“阿姨,別趕我走,我知道錯了。”
沈沁又回頭看我,匆匆忙忙從包裡掏出那個被摔碎的手镯:
“林謙,這是你送我的手镯,我已經讓師傅修成金鑲玉了,你說過要跟我一生一世的。”
我接過镯子仔細端詳:“破鏡不能重圓,即便是這镯子做工再精巧,也不是原來的那個了。”
沈沁深吸一口氣,多年的習慣,我知道她此刻的耐心已經耗到極致。
“林謙,我都已經道歉了,你知道的,我耐心有限,在我這裡你沒有第二次機會。”
我一聲嘆息:“其實如果你那天沒有從婚禮上逃走,也許我會忍下所有委屈,從此囫囵吞棗跟你過下去。”
沈沁暗淡的眸中閃過一抹流光:“所以隻要我彌補你,你是不是就能原諒我了?”
“但我還挺慶幸的,你扔下我了,你將我的傷疤徹底曝露在陽光下,任它發爛結痂。到如今,傷口愈合,我真的不願往後餘生都吃著這碗夾生飯,也真的不再愛你了。”
她的笑意瞬間僵在臉上。
一陣鈴聲打破僵局,電話接通後,沈沁神色大變:
“救人呀!再貴的藥我都付。記住,要找溫大夫!”
掛完電話,她駕著保時捷揚長而去,甚至沒回頭看我一眼。
看來,宋夏的癌症還有緩和的餘地,他的攻略還不曾結束,他在做最後的努力。
8
那天之後,沈沁再沒來找我,我以為我與她的人生就這樣再無交集了。
直到兩月後,江沂萱邀我一同參加兒童慈善機構的晚會。
江氏捐了一棟樓,作為代表,她自然要上臺發言。
我在臺下等她,不由得入了迷。
明明如此雋秀,卻是清冷堅韌的性子,像極了藏在雪地裡的白狐。
“林謙,你也來了?”
一句溫聲細語打斷我的思緒,沈沁略帶驚喜的臉突然出現。
我有意別開視線,對方卻刻意糾纏:
“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以你的名義給山區的孩子們捐了一些課桌椅,你覺得怎麼樣?”
我向後退了一步,語氣平靜:
“沈小姐獻愛心是好事,但請別帶上我,畢竟我們之間早已沒有任何關系。”
周遭漸漸安靜下來,好奇地打量著我和沈沁。
她臉上掛不住,眼圈微紅,一把拽著我的手向外走去。
“夠了,我們就到這吧,別糾纏了。”
我抽出手,無奈站到一旁,這段感情實在讓我疲於應對。
她再也顧不得禮儀面子,眼眶蓄滿淚水:
“我不信你一點都不愛我了,我們明明差一點就要結婚了啊。我是有錯,但你有必要一直揪著不放嗎?”
我心如S灰:“是啊,一點也不愛了。從前種種,我並不在意,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淚滴滑落,沈沁的臉上充滿了無奈與不忿:
“不,我過不去。好一個不愛,那你倒是說說,不愛我了為什麼偏偏出現在我要參加的晚會裡?”
“因為,作為男伴,林謙是陪我來的。”
江沂萱撥開眾人走到我面前,嬌笑著挽上我的手。
9
沈沁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她怒意橫生盯著江沂萱,忍不住呵斥:
“給我放開他!”
江沂萱回眸,風輕雲淡地挑了挑眉:“恐怕要讓沈小姐失望咯,今晚他是我的。”
沈沁顧不得許多,快步上前推開江沂萱:“你很缺男人嗎?圈子內誰不知道林謙就要跟我結婚了,你給我滾遠點!”
我順勢攬過江沂萱的肩,沒好氣地責問沈沁:“你是不是有病?我早就說過,跟你沒關系了,沒關系了聽不懂嗎?”
周遭的目光紛紛落在我身上,因為這場鬧劇破壞了慈善晚會,我很是愧疚,隻想快速逃離。
江沂萱不願過多計較,跟著我走出會場大門。
“我打S你這個知三當三的賤人!”
沈沁瞬間暴起,從背後給了江沂萱重重一擊。
我大驚失色,慌忙將江沂萱扶起。
江沂萱輕抬眼睑,輕柔的聲音卻迸發出極具壓迫的威嚴。
“看來,好臉給多了,狗都覺得自己是獅子了。”
赤裸裸的挑釁,沈沁隻覺得尊嚴被狠狠摩擦,她歇斯底裡般衝上前來。
但江沂萱可是上屆騎行比賽的冠軍,她反應迅速將身一扭,反將沈沁擒住,一把將人扔到地上。
我有些意外,沈沁驕縱慣了,但江沂萱一個千金小姐,怎麼會不顧臉面在這種場合與人大打出手。
圍觀群眾與我合力將二人拉開,
我望著江沂萱紅腫的肩頭,又想起當年我被綁架,她也是如此替我挨了一棒。
我有些心疼,毫不猶豫抱起她往外走。
“林謙!你沒看見我也受傷了嗎?”
“我傷得比她重啊,你看。”
秋風吹散沈沁的呼喊,我轉身對上她的目光,那雙泫然欲泣的明眸中盡是不甘與期盼。
此刻,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失去我了。
10
醫院長廊,我輕輕將藥膏抹在江沂萱肩頭。
周遭一片寂靜,我甚至能聽見眼前人的呼吸聲,一種怪異的情愫悄然生出。
“震驚,揚城江氏千金竟在慈善晚會上與人大打出手。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泯滅……”
我故作瀟灑,想說些冷笑話調節尷尬的氣氛。
“是因為我喜歡你啊,我看不慣有人欺負你。林謙,我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歡你了。”
豆大的淚滴砸落地面,顯得她楚楚可憐,我從未見過江沂萱小鳥依人的一面。
一瞬間,我的心仿佛塌陷了一塊。
我不自覺坐在她身側,伸手撫上她的頭:“不哭不哭了,是不是哪裡還疼啊?”
“好痛的。但人家要面子的嘛。”
她悄悄將頭埋在我懷裡,下一刻喉結處傳來柔軟的觸感。
我呼吸一滯:“小壞蛋。”
我低下頭,反客為主,月光的清輝下,兩張臉越靠越近。
待曖昧褪去,我問她那些沒來由的情愫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她美目流轉,卻不回答,隻是自顧自地唱起那首我舊時最愛的歌謠:
“別哭,前面一定有路。仿佛幸福在不遠處。”
她告訴我,從前她被拐賣到養父母家,日子一向過得清苦。
那天,她本來是想要了結這一切的,但鬼使神差的,她走進了我練歌的教室。
她沒出聲打擾我,我也沒戳穿她的狼狽。
默契地與我對視一眼後,她落在座位上,安靜地當我的聽眾。
那一瞬間,生的希望突然從她心底萌芽。
我感嘆,造物者安排的緣分真是奇妙,我從沒想過一次萍水相逢的善意竟可以挽回一條生命。
“後來我被家人找回,他們安排我出國治療。等我再回來,竟然聽見某人要結婚的消息。好氣嗷!”
她有些委屈,朝著我的胸口輕輕錘了一下。
我甘之如飴。
送她回去的路上,我將我們十指相扣的照片發布到社交平臺:
“月色很美,你也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