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您能幫我找到端木妍的鬼魂嗎?”


他搖頭:“端木妍已經投胎轉世。”


 


我想了想,又說:


 


“那您能幫我個忙嗎,我想給我媽託個夢。”


 


“這個好辦,你隨我來。”


 


他領我飄到我爸媽的床前。


 


我媽在睡夢中依舊緊鎖眉頭,臉上還掛著淚痕。


 


她手上緊緊攥著我兒時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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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聲痛哭起來,鬼差推了推我,神色異樣。


 


“先辦正事兒!”


 


鬼差伸出手指在空中畫圈,白色的圈越來越大,大到可以將我完全罩在裡面。


 


“有什麼話抓緊說,隻有一分鍾。”


 


我擦了擦眼淚,擠出笑臉,將提前組織好的話說了出來。


 


“爸媽,我在下面過得挺好的,你們不用擔心。就是還缺個電腦,抽空可以給我燒一下,零食挺多了,不要再燒了,吃都吃不完……”


 


鬼差提醒:“還有15秒!”


 


我語速加快:“你們要小心傅新洲,他不是個好東西,謀害我騙B險錢,還有……”


 


“時間到!”白色的大圈像肥皂泡一樣破了個口,慢慢消失不見。


 


“這麼快?”我訕訕地飄向前,看著我媽閉著眼,眼珠子一直在來回轉動。


 


“她能收到我說的話嗎?”


 


“已經收到了。”


 


鬼差冷不丁問:“你要電腦做什麼?”


 


我摸了摸腦袋:“想查點資料,對了,我收到電腦能連wifi嗎?”


 


他瞪大了雙眼,仿佛聞所未聞。


 


半晌嘆了口氣說:“你連吧,我幫你消除痕跡。”


 


“您真好!”我雀躍地搖了下他的胳膊,又意識到不禮貌,縮了回來。


 


“總覺得看您有些面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在哪裡見過。”


 


鬼差冷哼一聲:“你搭訕的方式未免太落伍了。”


 


我飄在爸媽家沒有動。第二天一大早,我媽醒來,急切地和我爸說:“舒禾昨晚給我託夢了,她還記掛著寫作呢,喊我給她燒個電腦……”


 


我爸連忙起身:“那還等什麼,買電腦去,香燭店開門了吧。”


 


我媽拉住他:“丫頭還說讓我們小心傅新洲,說她就是被他害的,嗚嗚嗚……”


 


我媽哭了起來,我爸沉著臉,怒氣騰騰。


 


“我一直就覺得他不是個好東西,我們買完電腦燒給丫頭就去找他!”


 


8


 


爸媽出門後,我飄回了和傅新洲的家。


 


他們辦事效率真高,電腦我上午就收到了,立馬連上家裡的wifi。


 


打開搜索引擎,輸入“端木妍”三個字。


 


我想,這個名字重名的應該不多。


 


映入眼簾第一條新聞是關於端木妍的簡介。


 


她25歲時就創立了一家公司,成為年輕的CEO,公司生意很好。


 


她在28歲時結婚,29歲時意外去世。


 


新聞上放著端木妍的結婚照,秀麗婉約,笑容甜甜。


 


我定睛一看,新郎竟是傅新洲啊!


 


可新聞上寫她老公不是叫這個名字啊,難道傅新洲的名字都是假的?


 


端木妍的婚禮照片,我一眼認出了季雨萌的側臉,看來他們早就認識。


 


端木妍S於飲酒過度,暴斃身亡。她的遺產全由她丈夫繼承。


 


在她去世後,公司被她丈夫賣給了對家,獲利不菲。


 


難怪傅新洲業績平平,薪水微薄,卻能在寸土寸金的地段買得起新房向我求婚。


 


他對我說父母意外去世,他繼承了家裡的遺產,又不想和一些富二代一樣坐吃山空,於是找了份踏實的工作。


 


原來他是拿著端木妍的血汗錢,包裝自己,來尋找他下一個獵物。


 


我渾身汗毛豎起,端木妍真的是飲酒過度,暴斃身亡嗎?


 


季雨萌說傅新洲算計端木妍,是不是端木妍也是被他害的?


 


我心中疑惑萬千。


 


趁著傅新洲不在家,我飄到書房,打開電腦,想再找些證據出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終於在E盤深處找到了一組文件夾。


 


文件夾的名字有,端木妍,向舒禾,以及季雨萌。


 


前兩個是他騙成功的女孩。


 


打開端木妍的文件夾,裡面又分成了好幾個文件夾,分別命名為:獵物出現,獵物上鉤,獵物馴化,獵物S亡。


 


以我名字命名的文件夾裡也是一樣的分類。


 


每一個子文件夾裡都是一沓照片,或是一段音頻視頻。


 


我終於知道他為什麼不肯銷毀密謀的證據。


 


因為他有集郵心理啊,我和端木妍都是他成功的作品。


 


至於季雨萌,恐怕傅新洲也是在騙她。


 


他應該早就知道季雨萌的婚姻狀況,就等她繼承老頭的遺產,接著痛下S手。


 


醫院那一出不過是他欲擒故縱,然而推她下樓也是一時衝動。


 


我翻看了文件夾裡所有的內容,端木妍果然是被他害S。


 


他換了端木妍的心髒病藥,又哄她多多飲酒,最後出了意外。


 


這時,我聽到門口有爭吵聲,好像是我爸媽來了,急忙飄了出去。


 


原來是我爸媽在門口撞見了傅新洲和他的B險經紀。


 


我爸媽生氣極了,直接攪黃了他們的籤字。


 


“我女兒車禍不是意外,是有人謀害,你們可要查清楚,那麼大筆錢不要隨隨便便被人騙了!”


 


傅新洲拉著我爸媽怎麼解釋都沒用,突然他面色猙獰,大吼一聲:“夠了!”


 


他終於撕下偽裝,露出了真面目。


 


等他意識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


 


我爸拉著我媽去派出所報警,B險經紀也逃之夭夭。


 


傅新洲一個人背對著家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消失了一段時間,不知道去了哪裡。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回來,身後跟了一個道士,自稱茅山派掌門。


 


9


 


茅山道士摸著長胡須,闊步走到客廳中央,掏出羅盤。


 


隻見指針飛快轉動,轉到正對我飄著的方向時停了下來。


 


道士轉身莊嚴地和傅新洲說:“沒錯,她的鬼魂就在這裡!”


 


傅新洲眼神可怖,咬牙切齒:“道長,我要讓她灰飛煙滅,永不超生!”


 


道士頷首,從身後掏出一把桃木劍:“刷刷刷”對著我的方向揮舞幾下。


 


瞬間無數條金絲線從我腳底纏身,將我團團捆綁住。


 


道士從懷裡掏出一張黃符,“咻”地甩來直貼在我腦門。


 


“孤魂野鬼,速速現形!”


 


我掙扎著,渾身卻絲毫使不上勁。


 


傅新洲赤紅著眼,露出得意的笑容:“向舒禾,果然是你!道長,快收了她!”


 


我知道他能看見我的鬼魂了,急火攻心,直接嘔出一口血。


 


“女鬼,本道今日就替天行道,收了你給我的打鬼棒滋養精血!”


 


道士從懷裡掏出兩樣法器,一個銅黃色的鈴鐺和一根黝黑的絞花棒。


 


我在古早港片裡見過這兩樣道具,好像喚作“金剛鈴”和“打鬼棒”。


 


道士一手搖著金剛鈴,一手甩動著打鬼棒,威風凜冽。


 


我渾身隻覺身在火爐中,無數條鞭子迎面而來,鞭笞著我。


 


一口口心頭血嘔了出來,汙了胸前的衣衫。


 


這時,我的胸口飄出一張張靈符,是我在鬼市買的那些。


 


它們齊整排列在空中,將我從頭到腳包圍住,抵擋如雷的鞭笞。


 


身上的金絲線猛然斷裂,我舒了一口氣,跌落在半空中。


 


“這女鬼有兩下子!”


 


“風刀考身,萬S不原,金光速現,覆護真人。急急如律令!”


 


道士向天借力,窗外雷電風雨乍起,一聲聲驚雷劈在我的身上,瞬間皮開肉綻。


 


我的保護靈符不甘示弱,在空中聚集,幻化成一把鋒利寶劍直插道士胸口。


 


道士被靈符反噬,摔倒在地上,雷電退散。


 


“道長,道長?”


 


道士杳無聲息,傅新洲見狀直接朝我撲了過來,揪住我的手腳。


 


我本就是個魂體,輕飄飄的,被他一路拖進廚房。


 


“放手,放手!”


 


他龇牙咧嘴,眼神充滿仇恨。


 


“剛才看你還能嘔血,我就不信瀝幹鮮血的鬼魂還能再世為人!”


 


他從案板上抽出一把菜刀,還是屠S黑狗的那把。


 


“傅新洲,你作惡多端,老天不會放過你的!”


 


“活在今生,不盼來世!向舒禾,我知道你碰過我書房電腦,知道我很多秘密,我這就先拔了你的舌頭,叫你不去閻王爺那亂說話!”


 


他迫使我張開嘴,拉出我的舌頭,鑽心的疼痛令我渾身抽搐。


 


眼看屠刀就要落下。


 


我拼命地掙扎,S都S了,還要受這種屈辱和折磨?


 


危難關頭,從我頸間掉落一樣東西,閃著金光,是那尾瑪瑙小魚。


 


它鮮活遊動,尾巴一彈,那顆金珠彈在半空,幻化成一個巨大的金剛圈。


 


我和傅新洲,一人一鬼,都被籠罩在裡面。


 


白霧升騰,兩眼一暈,雙雙失去意識。


 


10


 


我醒來時竟然躺在病床上,護士驚喜地看著我說:


 


“你終於醒啦!我幫你去通知你的家人!”


 


“你……看得見我?”


 


護士痴笑:“大白天的說什麼胡話?”


 


咦,我不是已經S了嗎?


 


護士出去沒多久又像風一樣衝了進來。


 


“和你一起出車禍的男病人剛剛S亡,你要不要去看他最後一眼!”


 


傅新洲?


 


我翻過身去,淡淡地說:“不用了,送火葬場吧!”


 


護士狐疑道:“明明來的時候還手牽著手,怎麼都分不開。”


 


她又喃喃自語:“說來奇怪,那男的隻是輕傷,眼看就要醒來,突然就沒了呼吸。”


 


爸媽接我出院,我回到了婚前住的房間,酣然入睡。


 


“舒禾,舒禾?”


 


睡夢中,我聽見有人喊我,睜開眼睛,鬼差大人飄在我的床前。


 


“我還能看得見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含笑:“你用法寶那一擊開啟了時光回溯,我勾鬼魂的時候不小心勾錯了人,不過好在你還沒去地府報道,而傅新洲在陽間犯下累累罪業,我也算將功補過。”


 


我小聲腹誹:“真的是不小心勾錯的嗎?”


 


鬼差正色說:“我是來和你道別的。”


 


“你要去哪兒?”


 


我從床上起身,伸手抓他的衣角,卻發現手可以穿過他的身體。


 


人鬼殊途。


 


鬼差勾唇一笑:“笨蛋,我當然是去投胎啦!特意來見你最後一面,你以後再找老公可千萬要擦亮眼睛啊!”


 


說完他就消失不見,我揉了揉眼睛,莫名的惆悵。


 


新房是傅新洲買的,我託中介盡快賣了,將錢都給了端木妍的父母。


 


聽說季雨萌在家突然撞鬼一樣發狂,被她那重男輕女的父母當即送去精神病院。


 


恐怕這輩子都出不來了。


 


我搬回和爸媽一起住,有一天我媽從街上買菜回來,氣喘籲籲地說:


 


“舒禾,你猜我剛剛碰到了誰,江海晨他媽!”


 


“誰?”


 


我給她倒了杯水,她接過一飲而盡。


 


“江海晨,你小學同學,還記得嗎,小時候你們一起去遊水,你還救過他呢。”


 


“可惜他幾年前意外早逝,我記得你們小時候總一起玩呢,唉,真是可惜。”


 


“不過他爸生意越做越大,也算是慰藉中年膝下無子的痛苦吧!”


 


我媽後面又絮絮叨叨說了一堆,我都聽不進去了。


 


江海晨,我的腦海中浮現一個模糊的小男孩身影,是他嗎?


 


B險經紀給我打電話,需要辦理一些資料。


 


不知為何,傅新洲給我買的B險全部變成了給他自己買的,而受益人填的是我。


 


我真的不知曉,拿到巨額賠償後,悉數捐給了希望工程。


 


我和爸媽說我要去環遊世界,順便收集靈感,爸媽都很支持。


 


臨出國前,我去了趟墓園。


 


我媽要來的地址,我順利地找到了江海晨的墓碑。


 


墓碑上,長大後的他酷酷地擺著臉,和鬼差大人的模樣完全重合。


 


“瑪瑙小魚是你讓攤主送給我的吧。你看,我才沒那麼笨。”


 


種善因得善果。我給他燒了很多很多紙錢,希望他能收到。


 


“謝謝你。”


 


風吹走了我的聲音,落到旁邊一簇野菊花上。


 


野菊花搖搖曳曳,有細微聲響,像是有誰駐足嘆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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