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屬實。”祝暮雲依然低著頭回復。
另一側,喻劭透過可視玻璃注視著一切。
肖瑩走了進來,告訴大家呂世強已經送進醫院搶救了,這次真的幸好呂世強的車上有GPS系統,讓他們一路跟著定位到郊外,才找到了他,至於究竟能不能搶救成功隻能看他自己的命。
“說說你為什麼要S害呂世強?”
“為什麼?”祝暮雲嗤笑,“我就是看不慣他而已。”
他回答得理所應當,似乎並沒有感受到任何的不合理。
林質許審視性地掃了他一眼,很顯然並沒有被唬過去:
“多年前,你曾在高中和一位喜歡音樂的同學成為朋友,而在高考前夕這位好朋友因為長期遭受同班同學霸凌選擇輕生,而你在他離世一年後得知了這個消息於是懷恨在心。今年年初你決定回省展開復仇計劃,在短短一周的時間先後S害當年霸凌團體鄭曉曉和潘育,就在幾個小時前,你正在對被害人呂世強進行第三次S害行為,這些是否屬實?”
對面停頓了幾秒,祝暮雲猛的抬起頭,右嘴角向下咧著滿臉的譏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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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暮雲!”林質許呵斥,“請端正你的態度,你的行為已經觸犯了刑法,現在坦白還有從寬的機會!”
林質許提高了聲量,以示警告。
“诶呦,這小林行啊,現在越來越上道了。”可視玻璃外其他同事對於林質許的一舉表示肯定。
喻劭安靜地看著一切,特別是祝暮雲的一系列反應,然後從褲子裡掏出振動的手機,走出了門外。
審訊室內,林質許拿出幾個透明紙袋,一一向林質許展示,“這個是你在去北山公園前車輛的租賃單,依然用的是你偽造的身份;這個是你在某個加油站多次購置的散裝汽油,還有這個,是我們今天查到的監控錄像,你在潘育案發當天曾在附近的小賣部給他撥打過一通電話,這些都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祝暮雲似乎沒想到這麼快被警方查到這麼多東西,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然後抬起頭,將手交叉放在桌上,直視前方,一反常態開了口。
他講了很多,他講將鶴是一個開朗平和的同學,班上的人氣王,人人都喜愛他連帶著老師也是;他講將鶴第一次主動來找他搭話,關切地問他,有沒有身體不舒服,為什麼總是心情不好;他講將鶴告訴他,他要自信,他們可以試試做朋友;他講,高三下學期,將鶴突然不怎麼理他了,總是躲著他,他們開始變得疏遠;他講畢業後,他想試著聯系將鶴,找到他家裡卻得知他曾被三人組折磨最終精神崩潰離世的噩耗;他講,他去了將鶴的房間,看到了他珍藏於盒中他之前送他的禮物,原來將鶴還當他是他的朋友;他講將鶴自S的事情他難以平復,於是他決定制定一個計劃。
找到那三個人確實耗費了時間,但是他還是找到了,他們都變成了普通人,隻有將鶴和他被留在過去。
他不服,於是他一個個找他們,想讓他們嘗嘗將鶴曾經遭受過的痛苦。他剪去了往日長發,化名朱子弦。
無論是在北山公園假裝偶遇鄭曉曉,誘騙她至後山處;還是假裝客人走進潘育的五金店,露出面容取得聯系方式後,在電話裡拿他的孩子相威脅誘騙潘育去爛尾樓。
至於呂世強,就更簡單了,用一個還算體面的假身份進入公司一步步取得他的信任,然後獨處時找機會幹掉他,隻不過,最後一次失敗了。
他講完了,審訊室裡沒有其他的聲音,隻有記錄員在一邊唰唰在記錄內容。
當所有人以為要結束的時候,門被打開了,喻劭走了進來,他拍了拍林質許的背,示意接下來他需要和祝暮雲對話。
可視玻璃外其他同事都有些不解,林質許也不懂喻劭這一出是準備幹嗎。
喻劭坐在椅子上,趁著燈光他審視的眼神有著不可言說的威懾力。
“祝暮雲,聽說你從小父母離異,都是跟著外公長大?”喻劭手拿著筆,似是隨意提問,卻問了一個令在場的人都很意外的問題。
祝暮雲往後靠令自己的身體能夠抵著椅背,他冷冷地回答:“是。”
“聽說你從小被送去過少兒管教所?”又是一個令在場人驚訝的問題。
……
祝暮雲沒有回答,但他的眼神不同於之前,多了一分警惕。
“實際上,我們警方剛才和你的母親打了一通電話,她對你的評價有些讓人出乎意料……不過很遺憾,我們並未打通你外公的手機……”
……
祝暮雲蹙眉,面色冷了下來。
“你母親說你初三的時候轉過一次學,因為你在學校打瞎了同桌的眼睛,你母親賠了一大筆錢?”喻劭單手把玩著鋼筆,語氣依然很平淡。
“你到底想問什麼?”祝暮雲抬起下巴,怒目著喻劭,顯然有些被喻劭的問題惹毛了。
“我想問……”喻劭把筆放下,身體微微向前,毫不畏懼地迎上對方的目光。
“當年你為什麼送將鶴禮物以及……你外公現在人在哪兒?”
有那麼一刻,喻劭在自己說完的時候在祝暮雲的眼睛裡看到了驚愕。
場外的其他的工作人員也因為喻劭的這句話加速了心跳。
在一切假設都成立的情況下,卻出現了另一種假設。
比如假設,祝暮雲根本不是為將鶴復仇。
祝暮雲因為喻劭的一句話笑出了聲,他的眼尾拉長,看喻劭的目光中多了一分欣賞。
“看來你已經猜到了……是的,我恨將鶴。”祝暮雲突然表情陰鸷,譏诮道。
在場人深吸一口氣。
“我本來已經不想惹麻煩了,他卻故意來招惹我,什麼信心,什麼朋友,滿是虛偽,讓我惡心。知道嗎?他在我面前大談特談他的夢想,我想的不是太陽真刺眼,而是他在我面前真礙眼啊。”祝暮雲眯起了眼睛,滿是不屑。
一瞬間室內的溫度仿佛降了十度。
“於是,我想到了一個計劃,我要用他的夢想毀掉他,我想到了我S他的方式,我自己親手為他做了一個撥片,鐵質的刀片,它雖然不能彈吉他,但是他能割破別人的喉嚨啊。”祝暮雲瞪大眼睛,用大拇指橫向滑過自己的喉嚨,場面詭異。
“他可真是蠢貨,連這都愛不釋手的。”祝暮雲說完狂笑,笑聲越來越大,差點讓人覺得他快要笑得喘不過氣來。
喻劭冷漠地看著他笑到咳嗽幹嘔,對他說的話也不為所動,而那邊祝暮雲待呼吸逐漸平緩才接著說。
“可是,我的計劃還未如期進行,另外三個礙眼的來了。那段時間,我自以為偽裝的很好,但是將鶴卻突然不理我了,他與那三個人混在了一起。後來他休學了,但我忘不了啊,畢竟,我已經好幾年沒冒出過S人的念頭了……”
“我想再去找他實行我的計劃,但他媽竟然告訴我她S了?原來那礙眼的三個人竟然搶先一步,搶走了我的東西,你說他們這三個廢物憑什麼?憑什麼!”祝暮雲說到這裡已經有些失控大喊著,張牙舞爪,像失心瘋。
將鶴不能就這麼S了,他不允許,他不能……
關閉門,喻劭走出了審訊室,門裡的人還在癲狂大叫。
早在一個小時前,派出去調查祝暮雲背景的劉山就給喻劭打來了電話,劉山告訴他,祝暮雲外公家的門緊閉著敲不響,問鄰居說也已經有好幾個月沒見他外公出過門了,於是劉山就聯系了他的親生母親。
他母親說,祝暮雲現在基本上和家裡面決裂了,別看他和平常人沒兩樣,但這孩子其實生來奇怪,從上幼兒園開始就有些不正常,從小不是扯女孩子頭發就是掐男生脖子。家裡打了也不聽,於是他們就把他送去了問題少年管教學校,後來他們夫妻倆離了婚,組了各自的家庭,祝暮雲似乎也變乖了。
但是後來他們才得知這都是演的,大錯不犯他也會小錯不斷,特別是初三那年他犯了事把同桌眼睛給戳瞎了,他們賠了一大筆錢也因此給他辦了轉學,他們就知道這孩子本性根本沒改。
他平時待他外公還算親,他外公也改不了他的性子,有時候倆人還會對打對罵,初三那次還是他外公氣得把他拽到屋子裡狠狠地打了一頓,他哭著才說再也不犯了。
長大後就更管不了,年紀大了,其實他們也慢慢怵了。
“喻隊,你怎麼這麼牛,差點就被這個祝暮雲牽著鼻子走了。”林質許看見喻劭走出來後趕緊迎了上來。
“辦案永遠記住,不能放過任何一種可能。”喻劭告誡道。
就像是面對祝暮雲這類人一樣。
他太會偽裝,於是喻劭就賭,祝暮雲不可能這麼簡單就坦白,看來他賭對了,這樣的人又怎會輕易被救贖,被將鶴感化。
林質許虛心地點點頭,辦案這條路對於他這個新人來說還有很多要學習的。
後來,祝暮雲老實交代,終於在他的屋子的冰箱裡找到了他外公的屍體,白眼狼的故事不禁讓人感嘆唏噓
再後來隨著搜集來確鑿的證據越來越多,幾年後,祝暮雲被關了進去,世人逐漸了解到了這個惡魔。
5
有天,林質許突然問喻劭,為什麼祝暮雲從小就和別人不一樣,喻劭隻是淡淡地問他:你相信龍勃羅梭說的天生犯罪人的存在嗎?
冬季,呂世強醒了,恢復了意識,但身體重度燒傷,受到了當年遲來的懲罰,而他本人再談及高三那年的事,終於懺悔。
他說,那年將鶴之所以不再理祝暮雲是因為他們當時嚇唬他說,他和誰要好,他們就也這樣傷害那個人。
許多年過去了也不知,曾經的某天,某個少年,被堵在角落裡,透過人影空隙,看到偶然路過的那個朋友,是如何咽下的那聲求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