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知長嘆一口氣,“自然,不過我現在是朝廷命婦,一舉一動都被天下人注視,合離是不可能的。
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這世道,對女子確實苛刻,男子違背誓言的後果,卻要讓女子承擔。
念知想要合離,若以納妾為由反而顯得自己善妒,不如給自己整出醜聞,好讓將軍自行合離,畢竟哪個男人會接受自己夫人紅杏出牆?
說要學男子三妻四妾那都是氣話,不然念知也不會選我,畢竟我絕對不會傷害她。
被喜歡的人當工具人,我心裡居然還有一絲歡喜,至少她還信任我。
我轉移話題,“合離確實難,但至少可以先想辦法不在府裡繼續受氣。”
念知點點頭,示意我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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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近日想法說出,“現在全城都知道你病了,就以養病為由回水鄉府娘家。這一來一去至少一年,雖是下策,但……”
“明日我便去請旨,這破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呆了。”念知回應,眼底浮現出希望。
我和念知相視而笑。
這是我計劃的第一步,隻要念知回到水鄉府,那一切便有操控空間。
07
第二天,麗娘正在正廳給季老太敬茶,念知一身白衣衝進屋,上前直接坐在高堂之上。
麗娘見來者不善,側目尋求將軍幫助。
念知上下打量著麗娘,不屑道,“怎麼?新妾敬茶沒有我這將軍夫人的份?”
念知的“妾”念的很重,明顯是內涵麗娘。
將軍本想制止,但新婦入府給夫人敬茶這是規矩,也不好多說什麼。
麗娘吃癟,行禮做小,跪地奉茶。“夫人說的極是,敬夫人茶,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念知沒有例會,把玩著手裡的衣帶,把麗娘晾在地上。
麗娘畢竟有孕,才跪一會,身子開始微微搖擺。
將軍看不過去,出聲勸解,“念知,鬧夠了沒有?”
念知對上將軍的眼,回懟,“怎麼?季雲風,大軍凱旋回來這麼久,你終於舍得同我講話了?”
納妾的事,將軍一聲招呼不打,自知理虧。
坐在高堂的季老太起身,白了一眼念知,親自扶起麗娘,道,“麗娘快起,你是有身子的人,自當珍重一些。不像某些人,脾氣大肚子小,生不出孩子,去哪裡都惹人嫌。”
念知不甘示弱,上前接過麗娘的茶杯,直接扔在地上摔碎。
將軍拍案而起,怒聲呵斥,“你當這是什麼地方,在這裡撒潑!你信不信,你若再不改這脾氣,這家裡就真沒你位置了。”
念知接過小桃遞來的絲巾擦了擦手,輕言慢語道,“季大將軍好大的軍威,當初海棠樹下說喜我不拘禮數、行事自由浪漫的是你,現在氣我無理取鬧的還是你。
我告訴你,休了我,我求之不得,你最好現在就讓皇上收回你我成婚的聖旨。”
念知閉門多日,將軍原以為她想清楚了,沒想到卻變得更為大膽。
這聖旨哪是說撤就撤,將軍一時無語。
念知拍拍手,長嘆一口氣,
“哎~我就知道你不敢,所以我準備等會親自去找皇後娘娘,說我告病在身,需回娘家養病。這樣,你我也算是眼不見心不煩了。
你也不用處處提防我了。
你的那些破事也不用牽扯到我梁家。”
將軍一聽“皇後”,頓時有些慌了,阻攔道,“你這般模樣,哪裡像帶病在身?不準去!”
當朝皇後乃是念知親姐,季雲風自然是怕闲言碎語傳到皇後耳中。
念知輕哼一聲,不再理會,轉身離去。
08
城外軍營,將軍正在處理公文。
我上前,跪拜在地,磕頭三下。
將軍前天剛受念知氣,此時見我,並沒有好臉色,但見我行如此大禮,有些疑惑不解。
詢問道,“右護衛何故如此?”
我解釋道,
“將軍,我已向軍部遞上辭呈。這一拜是謝將軍對我多年照顧,二拜謝將軍對念知妹妹多年照顧,三拜願你我後會無期!”
聽聞我的話,將軍拔起身上佩劍扔出,直插在我跟前,怒喝道,
“右樂川,我看你是活膩了!夫人的名諱是你能叫的!”
我辯解,
“我已不是軍中之人,不是您的部下。再者,我與念知青梅竹馬,她本就是我妹……”
話音未落,將軍直接將案臺掀翻,公文散落一地。動靜太大,引來營帳外幾聲驚呼。
將軍從身旁架子取出長槍,槍尖寒光閃現,直逼我首級。
將軍哭笑不得,怒意上頭,
“瘋了,我看你們都瘋了。
你呆在我身邊真就,就是為了念知是吧?難怪她現在變成了一個潑婦,看來跟你脫不了關系!
別以為你是家中富貴,我便不敢動你。
怎麼?現在她要回水鄉,你也要回去一起私奔嗎?”
我眼神堅定,回應道,“將軍慎言,我和念知清清白白,從無逾矩不堪。”
“呸!”將軍一槍棍打在我背上,“想搶我女人,就像個男人一樣站起來,和我打一場!”
我和將軍在眾軍注視中,走上擂臺。
我手持雙劍,將軍手持長槍。
將軍功法了得,身經百戰,出手快準狠,一招飛龍槍將我雙劍打落,連續扎擊,我已雙腿跪地,鮮血直流。
眾將士在場下從一開始的歡呼旁觀變成面面相覷。
“這是怎麼了?將軍下手如此狠!”
“以前從軍將軍便不喜歡右侍衛,現在鬧起來了,肯定是要下S手了。”
“要不要攔住他們,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將軍擂臺得意,不屑嘲諷,“跟了本將軍這麼久,功法還如此之差。丟臉!”
將軍還想再一步攻擊,被不遠處的車鈴聲叫停。
是念知進宮的馬車,念知掀起簾子,漏出半張臉,見我癱倒在地,眉頭緊蹙。
隨後命人將我扶進轎子。
全程,一句話沒說,一個正眼也沒給過將軍。
這裡可是軍營,念知如此行事,完全沒有把季雲風放在眼裡,季將軍氣得臉都綠了,下令,
“攔住他們!”
然而,眾將士卻無一人敢動。
念知是朝廷命婦,家姐是當朝皇後,誰敢上前攔轎?
09
轎子裡燻著蝴蝶蘭香,溫暖愜意。
念知和小桃幫我簡單包扎,念知見我身上深可見骨的槍眼,心疼道,
“你沒事去招惹他幹什麼?弄成這樣,怕是要殘疾。”
我露出一絲淺笑,
“畢竟在他手下幹了這麼多年,本來隻想好好告別,沒想到他出言詆毀你我苟且行事,我氣不過,便與他爭論起來,結果……哎,還是技不如人。”
聽完我的話,念知由憂轉怒,
“他自己一籮筐爛事處理不好,還想來管我?怪我,都怪我眼瞎,還拖累了你。
皇姐讓我先回水鄉府,合離的事情她會想辦法,這將軍夫人我再也不要當了。”
我偷偷牽住念知的手,內心歡喜。
我傷受的越重,念知對我的虧欠越多,對季雲風的情誼斷的越多。
這一招苦肉計雖賤,但奏效。
季雲風雖然贏了比賽,卻是失了美人。
念知臨行前,又找到躺在床上養病的我,再一次詢問,
“樂川哥哥,你真的不與我一同回水鄉?你為我得罪了季雲風,我一走他肯定是要報復你的。”
我指了指半癱在床的腿,回復,“我這個模樣,路上肯定會耽誤行程。至於季雲風,有右家在,他還不敢拿我怎麼辦。”
右家是舉國有名的商賈大家,生意遍布全國,在朝中文官中也有不少勢力。
我是右家嫡子,依禮該繼承家父衣缽,從商經商。
但為了念知,我背離家訓,從軍而去,雖品級低於季雲風,但真想要取我性命,也得看右家的臉色。
念知點點頭,卻又不舍,猶豫再三,最後留下一句囑咐,
“我勸不動你,但你留在京城,不僅要小心季府的人,還要提防蠻族。”
念知話說的很隱晦,看來她早已經知曉一些事情。
她和季雲風鬧決裂很可能也跟蠻族有關。
我讓小廝取來幾冊地契和房證,囑託道,
“想來你一個人回去也會無聊,這是右家名下的幾家酒肆和歌坊,就拜託念知回去代為經營管理。也算是我這個做哥哥祝你脫離苦海的禮物。”
念知接過冊子的手,我重重得按了按她的手,眼神緊鎖,一字一句道,
“念知,你可一定要好生經營。”
念知應也聽出我有深意,將冊子收齊,起身告辭,“我明日便啟程。”
10
念知走後,將軍府的納妾風波告一段落,京城又歸復平靜。
我躺在右府養傷,閉門謝客。
除偶爾餐食中會被發現下有南境奇毒之外,一切也算平靜。
兩個月後,我傷勢大好,重新以右家嫡子身份遊走於商賈和官宦之中。
這幾月,我與念知密切通信,她熟讀兵法,很快便上手了酒館、舞坊事宜,還將地下的密探通道管理得井井有條。
半個月後,一南一北分別傳來密件。
北邊狄族在邊境處大量屯兵,意欲進犯。
南境蠻族新王上位,又集結了數萬兵馬,叫囂著要季雲風出戰,一雪前恥。
南北夾擊,天子震怒,號令季雲風火速前往南境。
臨行前,皇後娘娘諫言,上次南境戰亂多虧有麗娘在旁,此次再戰,應對麗娘現行褒獎,即可彰顯皇家對季雲風的寬厚,又可借麗娘之名安南境土族忠心。
皇上默許,季雲風更是歡喜。
隨後,皇後娘娘懿旨,將念知與季雲風的婚事合離,麗娘由妾變為正牌將軍夫人。
季雲風接到旨意,才大喊上當,暗覺不妙。
連夜帶著麗娘策馬狂奔,向南邊奔襲。
而我早已率兵在南郊等候多時。
車馬被關卡截停,季雲風連忙掏出懷中的御賜金牌,大喊,“我乃皇上御賜的南境絕域大將軍,誰敢攔我。”
我慢悠悠從一旁踱步出來。
季雲風見我,震驚不已,“右樂川?怎麼是你?你一介商賈,哪來的資格調動兵權?”
我沒有例會,從身後掏出聖旨,“季將軍,聖旨在此,還不下跪接旨?”
季雲風思索片刻,明白自己的計謀已然落空,大喊,“這人無一官半職,竟敢捏造聖旨,爾等還不將他拿下!”
他身旁護衛轎子的府兵聽聞,連忙上前和守關將士打做一團。
見季雲風冥頑不靈,我打開聖旨,念了起來,“今已查實季雲風一黨勾結外敵,通敵叛國。現褫奪季雲風所有封號與官職……”
話音未落,季雲風提起長槍,向我S來,嘴裡大喊,“果然是那個賤人害我!”
11
一年前,
當初季雲風奉命出徵南境,在府裡秘密會見蠻族信使,信使重金賄賂,季雲風應承下來。
卻被窗外的念知不小心聽到,念知欲進宮檢舉,卻被攔下。
季雲風以夫妻連命,叛國大罪,應當誅九族為要挾。
念知心系母家,不敢聲張,獨自承受思索解決之法。
兩人隨即決裂。
自知秘密泄露,地位危若朝露的季雲風,在南境於蠻族王加強聯絡,依靠情報想進一步鞏固自己在蠻族的地位,為自己叛逃鋪好後路。
麗娘是蠻族的公主,將她送給季雲風,也算是蠻族的許諾。
此次南北夾擊,其實季雲風、蠻族和北部狄族的陰謀。
南境出事,皇上必定派季雲風前去,屆時,季雲風與蠻族合離,從南邊起兵叛國,直取京都。
季雲風以為一切都天衣無縫,實則他的一舉一動一直在我的掌控之中。
念知離京回到水鄉府,皇後借出徵時機將梁季兩家切割關系。
天羅地網已布下,季雲風就算反應再快,也逃不了了。
現在正是收網的時候。
12
關卡上,隻見季雲風長槍襲來,我沒有閃躲,繼續念著聖旨,“……由北境大將軍右樂川將季雲風連其九族,盡數捉拿,若有反抗者,S無赦!”
季雲風不屑,“呵,就你那劍法,還北境大將軍,簡直東施效顰。”
我一直在他手底下幹事,數月前還被他重創,他自己是極瞧不上我的功法。
槍尖離我眉心一寸之時,我甩開聖旨,從袖間抽出一把軟劍,頭身一側,劍身一擺,劍已位於季雲風脖頸之間。
前後腳一換,身法如雲,我已在季雲風身後。
這場比武,高下立判。
季雲風銀槍落地,滿臉不可置信。“不可能,你的武功明明那麼差,怎麼可能……一招就把我……”
我笑笑,貼心解釋道,“要讓念知對你徹底S心,不施展一些苦肉計怎麼行?”
見主人被擒,其餘將軍府府兵紛紛繳械投降。
南境絕域大將軍,大勢已去。
11
S牢裡,我帶了一壺酒,來見季雲風最後一面。
兩人對坐,我為他斟酒,“聖旨下來了,日子定在後天。這壺酒,就算我送你最後一程。”
季雲風沒有喝,長嘆一口氣,眼神裡都是不甘心,詢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和蠻族有來往的?”
看來這些日子,他復盤了不少。
隻靠念知在窗外聽到的信息,怎麼可能洞察他的全盤計劃,除非,我一早便盯上了他。
大局已定,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我解釋,“天下人都以為右家隻是商賈之家,但右家做的更大、更危險的生意,便是情報。”
“兩年前,你奉命南徵,大軍的糧草不翼而飛,你卻不加以嚴查。而同時,蠻族卻多了一批糧草。而且自那以後,隻要你季將軍在,蠻族必輸。
這難道都是巧合嗎?”
季雲風冷笑,“所以,你兩年前就盯上我了?”
我搖搖頭,否認道,
“不,四年前你帶走念知的時候,我就盯上你了。當初你把所有山匪盡數殘S,卻不想有一人逃了出來,並把你買兇截人的情報賣給了右家。
我和念知途遇山匪,你來的如此及時,這也是你英雄救美的把戲吧?
目的……
就是念知的家姐,當朝的皇後娘娘。”
季雲風從始至終都是一個自私寡意的小人,出賣軍情、糧草和蠻族換來假戰勝利,以謀取功名。
花錢買兇勾引念知,想和皇後牽扯上關系。
計謀被全部識破,季雲風的臉色更顯蒼白,隻能無能硬撐,
“既然你什麼都知道,又怎麼會讓念知做了三年的將軍夫人,說到底,你們還是傻。”
我笑笑,將季雲風與蠻族交流的信件攤在桌子上,
“你猜這些信件從何而來?這是念知通過南境右家的勢力收集的罪證。她向來崇拜戰場S敵之流。
現在,在另一個戰場,她自己也能獨當一面了。”
真正愛一個,不是一味給她什麼,賦予她什麼,而是全心全意想她所想,幫她成為自己的將軍。
我長嘆一口氣,搖搖頭,道,“不過,你肯定是不會懂的。畢竟你從來沒有真正愛過一個人。”
12
季雲風及其親眷被處S後,皇上派人將麗娘的頭顱送到蠻族王手中。
不日,南境蠻族大軍自行退後三十裡,又上書求和,願成為附屬國,每年朝奉白銀萬兩。
但北邊的狄族來勢洶洶,見盟友退卻,仍有起戰嫌疑。
我奉命率領十萬大軍趕赴北域,皇上和皇後親自在城門口送我出徵。
城牆之上,我遙遙看見念知正站在皇後身旁。
想起前日的迷信,她應該是連夜奔襲趕來送我。
經季雲風一事,皇上變得更為謹慎。
皇上眼神瞟了瞟念知,對我說,“右將軍,念知已被封為居安公主,你且安心北去,孤與皇後等著你凱旋而歸。”
我知道,這是威脅,皇上怕我成為第二個季雲風。
我已洞悉,卻不得不提鞭北去。
最後再看一眼城牆上我心愛的姑娘,從此,我將以另一種方式守護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