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黃昏與雪光裡,秦一隅矗立在舞臺中央,像一位平靜的敘述者,眼底卻泛著潤澤的光。


  [在庸常又冗餘的生活詩篇


  你將撰寫到結尾


  我隻是序言]


第114章 特別鳴謝


  擁擠的人潮在這一刻變得安靜, 聽著這首歌的旋律,冷風中相互依偎的人們恍然大悟,他們從五湖四海來到這裡, 其實是赴一場告別之約。


  夢的旅途即將走向終點, 誰都明白, 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一個冬天了。


  一改往日的張揚與叛逆,秦一隅懷抱著電吉他, 旋律幹淨、流暢,充滿後搖孤獨的詩意,像在某個無常的黃昏, 寫下一篇平常的散文詩。一向熱衷於自我剖析與表達的他, 在這一刻隻是握筆的他者, 故事的主角另有其人。


  舞臺上“雪花”飄揚, 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唱歌時嘴角呵出白色的水霧,在特寫鏡頭之下, 仿佛一個舊DV裡留存的影像。而那些歌詞,被一筆一劃寫在背景大屏的信紙之上。


  [柔軟的小怪物


  快坐上我的肩膀]


  [別哭泣,別迷惘


  你有寶石般的雙眼


  金燦燦的心髒]


  而當他唱到這一句時, 右側的特寫大屏對準的卻是南乙的臉——與暮色融為一體的淺金色發絲,沾著“雪花”的睫毛, 眺望大海的琥珀色瞳孔。


  這無可厚非地引發了全場難以克制的尖叫,但尖叫後, 開始有人對照歌詞, 意識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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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寫給南乙的嗎?”


  “是的吧, 寶石般的雙眼, 就是小乙啊。”


  也有觀眾發現了其他的細節, 在鏡頭下移動到他懷裡的貝斯,看到琴頭上搖搖晃晃的小掛件。


  “南乙的貝斯上還有個小小的貝斯掛件诶,好可愛。”


  “是南乙之前第一次出場背的午夜漸變!”


  而在貝斯手南乙的右後方,嚴霽垂著頭彈奏鍵盤,略帶失真效果的合成器配合海浪拍打雪岸的聲音,編織出朦朦朧朧、若即若離的迷醉感。


  架子鼓後的遲之陽則從始至終垂著頭,銀白色額發遮擋住眉眼,他的雙手交替敲打著嗵鼓,節奏遲緩,鼓點沉悶,如同心跳。


  [長大後你會發現


  人生是殘酷的刑場


  別害怕,別輕易投降]


  天色越來越晦暗,太陽無可挽留地沉入大海,星星點點的熒光匯聚成更為鮮活的海洋。而副歌仍在繼續。


  秦一隅的演唱,吉他旋律在低沉中逐步走向明亮的色調。而他的演唱則展現出前所未有的細膩,咬字很輕,流暢地從胸聲轉到頭聲。一個極其美妙的弱混。


  這是他和南乙當初躺在冰湖之上,在媽媽的見證下,哼唱出來的旋律。


  [黑暗中長存理想主義的火光


  它持續吶喊:我將永遠燃燒——


  希望你也一樣]


  秦一隅唱完,略退一步,稍稍離開立麥,彈奏出略帶感傷的吉他間奏,而就在此時,悠揚的口琴聲忽然出現,像一道柔軟的閃電,帶著光芒刺入混沌的海邊之夢。


  鏡頭對準了南乙,他修長的雙手握住一枚銀色半音階口琴,吹奏著一段旋律,是早已被人遺忘的,異苔樂隊的《閃電》。


  口琴音色空靈,尾音微顫,仿佛是從電吉他中剝離的情緒,實體化成另一種器樂的模樣,飄向紫色的天空、燃燒的天際線。


  在飄揚的口琴中,臺下的許多聽眾不自覺落淚,朦朧中仿佛聽懂了什麼,想起了生命中一些重要的人,腦海中重演與他們的分別。


  落日的餘暉逐漸消逝之後,橙色的吉他變成另一顆太陽,在燈光下熠熠生輝,握著撥片的左手在琴弦上撥彈,鏡頭緩緩上移,秦一隅明亮地笑著,仿佛從未受過傷。


  [你出生那夜,北京下了雪


  我忽然了解生命的盈缺


  宇宙誕生於毀滅


  沒有誰的靈魂會被永恆紀念]


  鼓的編排在第二段主歌逐漸豐富,可遲之陽還是沒有抬頭。


  秦一隅對著話筒唱著,臉卻轉了過來,滿含溫情地望向一旁的南乙。


  恰好在同一時刻,南乙也看向他。他看著這個用舅舅的口吻寫下這封信的人,一直忍耐的情緒終於克制不住,眼圈開始泛出淺淺的紅色。


  三面大屏幕,一左一右的特寫分別對準了吉他手和貝斯手,中間的背景屏幕依舊是書寫著歌詞的信紙。他們仿佛隔著一張信紙遙遙相望。


  [痛楚、回憶、絕望的眷戀


  別受困於血跡斑斑的童年]


  在遲之陽沉痛的鼓點裡,南乙想,自己好像又開始幻聽了。


  與現場任何人都不同,他聽見了兩個人的聲音,隔著時間與空間重疊,同時以第一人稱為他一個人而唱。


  [在漫長而艱深的謎題面前


  我隻想哄你入眠


  夢裡會再見]


  信紙上寫下這一行,一滴淚水落下來,洇開了“再見”二字,所有的字句在這滴淚水中急速坍縮、被吸走。


  而在即將進入副歌時,秦一隅卻轉過身,背對著盛大人海。所有的器樂暫停,萬籟俱寂之中,黑暗的背景屏幕出現一段真正的舊視頻。


  或許是巧合,又或許是命中注定,舞臺之下恆星時刻的樂迷被鏡頭捕捉,出現在左側的屏幕上,他正揮舞著巨大的旗幟,上面印著——我絕不得過且過,死去也會復活。


  而背景屏幕上,舊影像充盈著影影綽綽的陽光,一個穿著白毛衣和牛仔褲的大男孩兒抱著一把平凡的木吉他,笑起來藏不住冒尖的少年氣和虎牙。


  “柔軟的小怪物


  快坐上我的肩膀。”


  右側的屏幕則是南乙的特寫,同樣半垂著的臉孔,相似的眉眼、輪廓,尖尖的牙齒,這一切都讓臺下上萬人呆愣住。大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麼。


  其他樂器都停下,隻有南乙的貝斯還在演奏,修長的手指撥動琴弦。西裝前襟的口袋裡,是徐翊寫下的小卡片。


  我們合奏了,舅舅。


  他看向臺下,不知為何,自己糟糕的視力在這一刻似乎得到短暫地治愈。


  茫茫人海中,他望到了趕來這裡的父母,清楚地看到母親紅了的眼圈,也看見父親含淚衝他微笑,揮舞著手裡外婆抱著他的相片。


  他伸出手,面對他們倆打下一句手語。


  [別哭。]


  可收回手的瞬間,他卻意外地在母親身邊看見另一張熟悉的臉孔,那是舅舅珍藏在房間裡無數張合影的另一個主角,是他最愛的人,最大的遺憾。


  她聽著這首徐翊曾在第一時間分享給她的歌,想到他在跨年夜發來的最後一條祝她新年快樂的短信,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與昔日的戀人再相見,隻是舊日的影像留念,可他還是那麼鮮活,仿佛下一秒就會衝破屏幕,跳下舞臺,緊緊地抱住自己。


  而她的身後,這是徐翊曾經的隊友,異苔樂隊的貝斯手、鍵盤手和鼓手,他們的臉上都有了歲月的痕跡,被瑣事磨平了稜角,看上去已經不再像叛逆的地下樂手。


  可屏幕之上的那個吉他手,那個曾經與他們並肩的大男孩兒,永遠那麼年輕,永遠閃閃發光。


  忽然間,臺下的人們聽見嬰兒的啼哭,舞臺上,視頻中的“他”走向畫面之後,抱出一個柔軟的嬰孩。


  他將那孩子摟在懷中溫柔晃動,又高高舉起,眼神充滿珍視。


  仿佛託起一個小小的宇宙。


  “別害怕,別迷惘。”


  臺上的四人用如海水般蔓延的器樂,合上了徐翊的清唱。


  “你有寶石般的雙眼


  金燦燦的心髒……”


  畫面定格在那個小小的嬰兒臉上。


  編曲一步一步走向宏大,厚重的軍鼓仿佛千萬顆心髒,在泥沼中發出生命的共振,怦怦——怦怦——每一顆都在向死而生。


  左側的特寫中,遲之陽沒有抬頭,銀白的碎發中,兩顆鑽石般晶瑩的淚水落下來,砸在鼓面上,變作兩個不起眼的鼓點。


  背景屏幕中,一陣風吹過,小嬰兒的靜止畫面被翻動,下一頁,再下一頁,閃爍的舊照片仿佛吹開的雪花。


  畫面中那個孩子一點點長大,一兩歲時的純真,三四歲的迷茫,五歲、六歲……相似的鏡頭下是一個少年的成長,那雙明晃晃的雙眼褪去稚嫩,鋒利,焦灼,眼裡閃爍的光,最終被磨成一片薄薄的倔強。


  到最後,背景大屏上所有的舊照片都消失了,接續出現的,是舞臺上南乙的特寫畫面。


  好像在告訴眾人,這就是那個孩子被最終鍛造出的模樣。


  在音樂的漸進之下,故事變得明晰。


  一擊重鼓落下,器樂衝破情緒的頂峰。畫面中的南乙終於靠近立麥,開始了自己的唱段。


  是他寫給舅舅的回信。


  [最初的笑容


  最後的相擁


  跨不去的凜冬


  焚化爐裡消融]


  過去在舞臺上,他始終是冰冷的形象,冷的音色,克制的唱腔,穩定的律動和節奏,處處充滿了不在意,遊刃有餘。


  但這次卻完全不一樣,他在呼喚,在吶喊,打破曾經那個冷漠的軀殼,露出藏在裡面脆弱的小孩。


  歌詞的第一視角轉變,眾人恍然,這個激烈的橋段,對之前那個“我”寫下的那封信的回應,充滿了不甘、痛苦,依依不舍。


  唱下一句時,一向穩定的南乙也不免有些顫抖。


  [我是你最豐沛的遺產?


  還是你未盡的夢]


  天色完全地陷入晦暗,最後一絲天光也斂去,短暫地燦爛過,隻留下藍紫色的天空,這是屬於上萬人的藍調時刻。


  深藍的海水,雪白的海岸線,淺灰色沙灘上,無數隻手揮舞著熒光棒,形成一整片瑩瑩閃爍的“藍眼淚”。


  所有聽眾一直以來積攢的情緒,在南乙的歌聲中得以宣泄。


  [命運在殘忍訴說:


  “陪伴是短暫逗留,


  分離才是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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