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陸景年將我抱回陸宅,請來私人醫生貼身照料。


 


小心翼翼用棉籤潤著我的嘴唇。


 


“不想住院那就回家。”


 


“甜甜和我都在,她懂事,會照顧你的。”


 


“之前的事,我既往不咎,可你為什麼這麼害怕?”


 


我驀地有些委屈,哽咽著準備解釋。


 


可半還沒開口,一道清麗的身影便親昵貼上陸景年。


 


季甜甜將帶著血珠的指尖抵在他唇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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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年,我給惜語做飯劃破了手指。”


 


“你給我吹吹吧。”


 


陸景年緊蹙的眉頭中帶著心疼。


 


“放著我來做就好。”


 


我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陸景年是大男子主義,又因為家世優渥,從不屈尊纡貴親自下廚。


 


但凡劃破手指的是我,恐怕隻會被嫌棄笨手笨腳。


 


我悲愴地閉上雙眼。


 


陸景年替我掖好被角,嘆了口氣。


 


見狀,季甜甜突然開口:


 


“惜語,我和景年青梅竹馬,你們婚約在身,對我心懷怨恨,我能忍。”


 


“但上次露營,那是公司的新項目,我們隻是去實地調查。”


 


“你不應該無理取鬧,偷走物資躲在山裡,在我們趕到前跳下懸崖。”


 


“因為你的醜聞,耽誤陸氏上億的流水,你負得起責嗎?”


 


一番添油加醋後,


 


陸景年冷哼一聲,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差點又被你騙了。”


 


“甜甜,別管她,這種心機深沉的女人,你對她越好,她就會咬你越狠。”


 


無力感席卷全身。


 


我紅著眼眶想辯解。


 


卻抽泣著勉強拼出一句完整的話。


 


“她說謊……”


 


陸景年的手高高揚起。


 


我連哭腔都染上顫意。


 


眼裡噙著一汪淚水,用力咬著下唇不願落下。


 


他大手一揮,床頭的物件瞬間散落一地。


 


深深凝望我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


 


偌大的客房隻剩下我的啜泣。


 


我捂著心口,大顆大顆淚珠砸在臉上。


 


一牆之隔,聽著他對季甜甜柔聲安慰,


 


我笑得苦澀又心酸,


 


“陸景年,到此為止吧。”


 


“我不想愛你了。”


 


我找出陸老爺子曾給我的協議。


 


提筆落下姓名。


 


5


 


我收拾了一下午行李,帶走的東西卻寥寥可數。


 


留下的大都是名貴珠寶,定制禮裙。


 


陸景年從沒在吃穿用度上委屈過我。


 


可這些,都會先送給季甜甜,供她挑選。


 


她挑剩的,我才配撿。


 


無論是衣物,還是陸景年的愛,


 


我苦苦哀求的,她向來唾手可得。


 


離開陸家前,我沒帶走那本翻了成百上千次的婚紗寫真。


 


用一把大火,將它燒得一幹二淨。


 


潔白的婚紗,承載著我對陸景年的深沉愛意,寄託著我對美好婚姻的憧憬。


 


燒幹淨,正好祭奠我S去的愛情。


 


我邊下臺階邊轉身。


 


打算最後再看一眼陸宅時,卻一腳踩空。


 


腳腕瞬間腫脹充血。


 


我掙扎著想呼救,卻疼得喊不出聲。


 


昏迷前,耳邊似乎有人不斷呼喚我的名字。


 


“我是……我是她丈夫。”


 


“她跑去野外玩了三天,怎麼可能有生命危險?”


 


“意外流產?怎麼可能!你還有沒有醫德,信不信我讓醫院開了你!”


 


我突然想起被困時,身下汩汩流出的鮮血。


 


一切都有了答案。


 


為了讓陸景年娶我,我試圖用孩子捆住他。


 


無論下藥還是灌酒,


 


他總在我耳邊喊著“甜甜”,無一例外。


 


兜兜轉轉,我還是被報復到身心俱疲。


 


更沒想到。


 


曾經那個渴望懷孕的我,竟然會為孩子無法降生感到慶幸。


 


這樣殘破的家庭,不來也罷。


 


過了很久,也許隻是幾分鍾。


 


儀器滴滴的警報聲,伴著醫生驅趕陸景年的聲音。


 


肉體和靈魂仿佛被抽離。


 


我想起陸景年與我耳鬢廝磨時的溫柔繾綣。


 


想起他拍婚紗照時因為緊張而僵直的背脊。


 


還想起他送季甜甜內衣,被戳穿時眼底的心虛。


 


是我一直欺騙自己。


 


其實他悔婚那天,是季甜甜和前夫離婚的日子。


 


失而復得的初戀,我拿什麼去比?


 


可是我無法原諒。


 


心有所屬,卻又答應娶我。


 


一次次拖延婚期,將我玩弄於股掌之間……


 


在疼痛的衝擊下,我的意識徹底喪失。


 


這次醒來,是在陸景年的私人病房。


 


可卻不見他的人影。


 


醫生感嘆,我福大命大。


 


前後下了五次病危通知。


 


全身上下的血幾乎換了一遍。


 


還誇我的丈夫一往情深,不要命地往裡砸錢。


 


我沒有接話。


 


畢竟季甜甜的朋友圈剛剛更新。


 


配圖是陸景年送給她的無限額黑卡。


 


“連人帶錢我都收下嘍~”


 


我面無表情地點了個贊。


 


撥通陸老爺子的電話,請他趕來醫院。


 


交還那份婚前協議。


 


順便,將傳家玉佩物歸原主。


 


6


 


陸老爺子進門看到我,心疼得眼淚直流。


 


接過協議和玉佩後,更是自責得連連嘆息。


 


他把玉佩塞回我手中,身形都忍不住佝偻。


 


“小語,你是我唯一認定的孫媳,當年如果不是你母親,我這個老頭子早就歸西了。”


 


“是我沒教好景年,讓他和季家丫頭不清不楚,傷透了你的心,算爺爺求你,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等你好了,我立馬給你們舉辦婚禮,就算是綁,我也要讓他娶你為妻!”


 


他攥緊我冰涼的指尖。


 


委曲求全,連鬢邊的銀絲都更顯蒼白。


 


“你籤下這份協議,可就再也沒有回頭路。”


 


“就算不做孫媳婦,我也早就把你當做親生孫女對待。”


 


“不要莽撞,景年頑劣,可本性實在不壞。”


 


我輕輕搖了搖頭。


 


母親的腎髒還在陸老爺子身體裡跳動,所以我倍感依賴。


 


他曾不止一次撮合我和陸景年。


 


在眾人面前替我撐腰。


 


我舍不得他。


 


可我更舍不得自由。


 


母親肯定想不到,她舍命換來的婚約,竟成了困住我的镣銬。


 


我的存在,也不隻是為了嫁給陸景年。


 


我指向那份協議書。


 


上面寫著,如果我沒有和陸景年結婚,


 


陸氏就要用錢彌補我的後半生。


 


有朝一日,我曾嗤之以鼻的協議,


 


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場。


 


唉聲嘆氣地離開前,陸老爺子再三囑咐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陸家永遠是我的後盾。


 


我盯著虛空,久不出神。


 


可一筆寫不出兩個陸字。


 


既然拿了錢,就要和陸景年斷得徹底。


 


窗外傳來孩童嬉鬧的歡聲笑語。


 


我不自覺摸向小腹。


 


心頭隻有一個念頭。


 


離開陸景年,現在就走。


 


利用母親生前的人脈,我前往國外療養院治療。


 


因為那場事故,我厭惡上孤獨與黑暗。


 


所以痊愈後,選擇成為一名幼兒園老師。


 


和孩子們相處並沒有衝淡我的悲傷,反而讓我頻繁陷入恍惚。


 


我總想起,腹中消逝的小生命。


 


他哭著向我索命,就像他冷漠的父親。


 


那段恐怖的經歷刻進我的骨髓。


 


讓我始終無法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我開始質疑,自己憑什麼活著。


 


季甜甜的直播視頻引起軒然大波。


 


我的名聲一下臭到了極點。


 


網友說我拈酸吃醋,自導自演想要博人眼球。


 


我被惡意人肉。


 


無數的騷擾電話和侮辱信息塞滿了我的手機。


 


“裝瘋賣傻,哪有什麼陸夫人的樣子,建議你去精神病院。”


 


“怪不得陸總臨時悔婚,娶你這種毒婦,真是家門不幸。”


 


“不被愛的才是小三,你快去S給甜甜讓位!”


 


有人把我的肖像P成黑白照。


 


甚至有人拿著我狼狽至極的照片,詢問包我一晚多少錢。


 


我裝作堅強,可整宿整宿,輾轉反側不敢入睡。


 


就快崩潰之時,我的孩子們先我一步發現異常。


 


他們一擁而上,抱住渾身顫抖的我。


 


用最稚嫩純真的雙眼,為我掃去心頭的陰霾。


 


他們嘰嘰喳喳。


 


一顆糖,一個吻,就能成為照亮我的光芒。


 


孩子們依戀地蹭著我的腦袋,好奇發問:


 


“喬老師,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別害怕,我們都來保護你。”


 


7


 


我仰起一個笑容,感激地看著每一個孩子。


 


他們的言辭帶著關心與真誠。


 


沒有半分造謠和羞辱。


 


孩子們把路邊的雛菊別進我發間,語氣崇拜又天真。


 


“喬老師,你不僅是天使,還是我們所有人的媽媽。”


 


一句話,我的淚水瞬間決堤。


 


身心的創傷終於迎來一絲慰藉。


 


我又哭又笑,泣不成聲。


 


仿佛要哭盡所有委屈和傷痛。


 


孩子們替我擦去淚水,乖乖地不吵不鬧,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解開心結後,我恐懼的次數越來越少。


 


漫漫長夜,我不再畏懼不安。


 


面對源源不斷的惡評,也能泰然處之。


 


就在我即將擁抱新生的時候。


 


陸景年再次出現。


 


他站在幼兒園門口,斑駁的樹影打在臉上,照出眼底的晦暗不明。


 


我看著他過分陰沉的臉色,下意識轉身逃跑。


 


可他一個箭步攔住我。


 


當著我的面,把那份協議撕得一幹二淨。


 


“喬惜語,你躲我躲到國外了?”


 


“什麼狗屁協議,我不同意!”


 


他氣得咬牙切齒。


 


“你一聲不吭地離開,考慮過我的心情嗎?爺爺因為你茶不思飯不想,你到底還想捅出多大婁子?”


 


我被他逼得節節敗退,困在角落無處閃躲。


 


隻能被陸景年扣住掌心壓在牆面上。


 


“喬惜語,忍耐是有限度的。”


 


“我對你已經足夠容忍了,別不知足!你當初因為愛我都能主動跳崖,現在裝什麼清高?”


 


陸景年幾乎要將我的手指碾斷。


 


我毫不猶豫咬上他的手背,吐出一口血水。


 


“少自我感動了。”


 


“陸景年,事實根本不是這樣。”


 


“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去捉螢火蟲,又怎麼會被季甜甜騙到懸崖邊?”


 


“我被泥石流卷下懸崖,這都是季甜甜一手策劃的陰謀!”


 


我笑得又瘋又恨。


 


“你眼盲心瞎,反倒要怪我作秀。”


 


真相水落石出,我心中最後的顧忌,也被拋到九霄雲外。


 


我抬頭,不再露出怯懦的目光。


 


哪怕聲線還是止不住顫抖。


 


可我的步伐,沒有後退半步。


 


而陸景年聞言,眼中怒氣更甚。


 


“你告訴我,甜甜有什麼理由害你?”


 


“況且,她一直在為你著想,你呢!”


 


我像是嘲笑他的愚蠢,刻意加重語氣。


 


“理由?我和你訂婚就是最大的原罪!”


 


“她是為我著想,想著讓我怎麼身敗名裂,S得更快才對。”


 


我撸起自己的袖子。


 


瘦骨嶙峋的胳膊上,密密麻麻全是牙印。


 


“我為了活命,用牙咬著自己的肉,假裝能夠飽腹。”


 


深可見骨的傷口早就結成斑駁可怖的疤痕。


 


我取下脖間的微型攝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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