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是三公主!


「三公主回宮了!」


 


我下意識猛地抬頭,根本擋不住臉上的震驚。


 


宮人全部跪下,就連剛才推搡我的士兵也伏下頭去,他們高聲齊喊道——


 


「恭迎三公主回宮!!!」


 


這,什麼情況。


 


什麼三公主?


 


可這玉佩,是彩凌阿姊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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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抬高脖頸看向臺上,行禮的萬人中不包括臺上的人。


 


隻是,我這才看見他的裝扮——


 


高臺之上的人含唇而笑,本就綺麗的側臉勾出詭異妖冶的畫符,像花枝一般蔓延至眼尾、眉間。


 


他豎起手指抵在唇間,唇角的笑意擴大。


 


噓。


 


他無聲地說。


 


8


 


沒人知道三公主長什麼模樣。


 


景和七年,三公主降生,黑雲壓城為不祥之兆。


 


老國師開壇作法,說景國國君荒淫無度,此乃天譴之象。


 


老國師連祭壇都沒走下便S在了萬箭之下。


 


同年,一苗疆男人來到景國,言苗疆異術可保景國國脈,隻是需下蠱於三公主體內,並將公主供奉於夷蠻邊疆之地。


 


僅給她一枚玉佩,說公主二十五歲後方可回宮。


 


我如今二十歲。


 


彩凌阿姊卻是真真切切的二十五歲。


 


我站在裝潢奢靡的金殿內,押送我來的國師泰然地坐在一旁,端著一杯茶細細品嘗。


 


而高座之上的男人眼角卻滑下虛偽的淚,踉跄著走下來。


 


「苦了我兒,苦了我兒,景國有如今光景全靠我兒啊。」


 


我的手被那人攥著,眼神劃過周圍跪下的人群,荒謬感突湧上心頭。


 


是這樣嗎。


 


曾經我以為自己年少被俘成了風塵女,又被狀元兒郎騙命騙心,已是極慘。


 


可彩凌阿姊竟比我還要慘些。


 


不過一介女兒身,真有那麼大本事能撐得起一方國運?


 


「景儀,父皇欠你的,如今全都還你。」


 


我抓著皇上重新交到我手裡的玉佩,大殿之外還押著那幾個想要我性命的人。


 


若是應下,便能活下去。


 


我怔然地看著手心的玉佩,沒說出話來。


 


上輩子S前,我被凌辱三天三夜,佣人隨意將我扔在街角之處,夜裡下了雪,我身上幾乎衣不蔽體,逐漸喪失了生氣。


 


我聽見有腳步聲停在我面前。


 


是明遠善,那雙曾經盛滿溫柔的眼如今淡漠至極。


 


「鶯娘,要怪便怪你出身不好。」


 


他搖頭,似是惋惜美人命薄,垂下眼吩咐身旁侍從:「買個草席,埋了吧。」


 


隻是一句話,便生生埋了還沒斷氣的我。


 


9


 


「其實你剛才應該利落一些,應了皇上。」


 


潋辛踏步至我的面前,緩緩俯身。


 


他的視線從我的臉上一寸寸劃過:「你太過於意氣用事。」


 


我緩過神來,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已經來到潋辛住的殿所。


 


皇上極為信賴國師,甚至在宮闱中留出了他的住處。


 


「我不是三公主。」


 


終於說出這句話,我的心裡輕松很多。


 


剛才在殿上,我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最後隻好佯裝昏倒,躲過一劫。


 


而潋辛,也就是國師,更是那日在帳篷裡被我救出來的青年,此時此刻他站在我的面前,眉眼彎彎,眼裡卻不帶半點笑意。


 


「我知道你不是。」


 


他平靜地說道。


 


「不過這不重要,你活下來了,不是嗎?」


 


我沉默了許久,躺在掌心的玉佩仿佛帶著溫度,灼燒著我的掌心和理性。


 


我聽見身邊的人用如同引誘的語氣慢條斯理地說——


 


「這玉佩,若真是你的,你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公主呀……」


 


「你能送我回去嗎。」我忽地開口,打斷了潋辛的話。


 


我抬起腦袋。


 


「我要回去。


 


「我把玉牌還給她。」


 


若是S了,就是我應該S。


 


S前能拖帶著明遠善一起,也不算虧。


 


可是,當我再回到凌歌院,韓媽媽站在我的面前,眼神閃爍時,我的心裡被巨大的恐慌纏繞在一起。


 


它們縮緊,再縮緊,直到韓媽媽說——


 


「彩凌……S了。」


 


10


 


彩凌聽見包間裡有人驚呼救命的時候,就知道鶯娘陷入了危險。


 


門口那些護衛,小廝全都拿著棒棍往樓上走去。


 


無論她怎麼攔,都攔不住。


 


那些人把門踹開,彩凌透著門的間隙,看見屋裡隻地上躺了一個男人。


 


S丫頭,倒是跑得快。


 


她放下心來。


 


可下一瞬,她卻看見那個男人晃晃悠悠地站起來,還給那些人指了條路。


 


彩凌還記得,從軍營逃出來路上的有一天夜裡,她們兩個人蜷縮在一起取暖,鶯娘忽然說了這樣一句話。


 


「姐,你知道嗎,京都的冬天,可冷了。」


 


彩凌愣住,不知道這傻妹妹怎麼忽然這樣說。


 


「那個冷,我能記一輩子。」


 


鶯娘喃喃自語著,眼淚自己就落了下去。


 


彩凌問她,要去京城做什麼。


 


鶯娘抹了淚,說要去S一個人。


 


彩凌嚇壞了,說S人償命,在京都要坐牢砍腦袋的。


 


小姑娘咧嘴笑了,小梨渦掛在嘴角,像顆小星星:「沒事,我跑就是了,能跑多遠跑多遠。」


 


彩凌看著她看了很久,最後點點頭。


 


「好。


 


「到時候阿姊穿著這雙鞋,找你去。」


 


那個傻姑娘費盡心力要S的人,如今怎的還站在這裡呢。


 


彩凌下了狠心,從人群中擠了出去,撲到了正站在窗臺給小廝指路的明遠善身上,用盡渾身力氣拽著他滾下了樓。


 


可這裡才是二樓。


 


明遠善被捅了兩刀也沒S,如今從二樓滾下去,也隻是又虛弱了幾分。


 


可彩凌卻沒那麼幸運。


 


她剛巧滾到一塊大石頭上,腦袋磕在尖角處,吐出一口血,人就沒了。


 


那樣堅韌的人,被丈夫賣給蠻人沒S,那場大火沒S,偏偏一塊石頭就要了她的命。


 


我呆呆地站在門口處,那裡面,躺著彩凌阿姊的屍體。


 


「如果我有權有勢!我就不會這樣以身犯險!」


 


還記得,彩凌阿姊勸我放下仇恨的時候,我是這樣說的。


 


她是怎麼回答得來著?


 


哦對了。


 


「鶯娘,你若是真處於權勢當中,你就會知道,那東西也沒什麼好。」


 


她看著我,眼中似有淚。


 


「就算是公主,也隻能任由別人定奪生S,買賣人生。」


 


那樣厭惡權勢的彩凌阿姊,竟然是三公主嗎。


 


她把代表權貴的玉牌送給我,說是還了那雙鞋的恩。


 


我跪在地上,眼淚順著臉龐流下。


 


我的恩哪裡有這樣大。


 


身後,潋辛站在門檻那裡,沒有進來。


 


「要報仇嗎?」


 


我轉身,看見他掌心的玉牌。


 


青年眉眼彎彎,似是在品味我的痛苦。


 


我接下玉牌,久久未動。


 


半晌,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自胸膛處響起,嘶啞,不堪——


 


「你要我,做些什麼。」


 


11


 


潋辛誇我聰明。


 


他說,就算是救命恩人,也要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的道理。


 


他扶我起身,指尖擦拭掉我眼角的淚。


 


「我需要一個,能將這天下攪亂的女人。」


 


我問他,他怎麼知道我就行?


 


潋辛眼裡的情緒晦暗不明。


 


「因為我會算。」


 


於是次日,我再次進宮。


 


這一次,我跪在大殿之上,攥著不屬於自己的玉佩。


 


眼角的淚恰到好處地順著臉龐流下,我看到了皇上眼裡的動容。


 


——


 


蠻人抵達景國,皇上擬定和親人選,原本我這個剛剛歸宮的公主並不在名單之上,但潋辛隻是說了幾句話便將我換了上去。


 


他要我去接近蠻人。


 


我跪在書房內,聽潋辛教我如何勾引男人。


 


我笑了一下:「你擔心我不會勾引男人?」


 


潋辛將手中的毛筆放在筆託之上:「你會嗎?」


 


我站起身:「你想要那蠻人愛我到什麼程度?」


 


潋辛搖頭,笑我自大。


 


我靠近他,烏絲與他的糾纏到一處,這已經很近了。


 


他睥睨地看著我,是上位者的姿態,眉眼冷淡。


 


我靠近,隻是在他的脖頸處聞嗅了下:「國師身上好聞,燻的什麼香?」


 


他沒動,我便歪著頭,認真地盯著他等待他回我。


 


一秒,兩秒。


 


直到潋辛先錯過眼去。


 


我彎唇。


 


「不要擔心我會做不到,相反,國師要記得答應我的事情才對。」


 


我後退一步:「明遠善,我要他S。」


 


「我查過你,你和明遠善之間,分明沒有半點恩怨。」


 


「這個世界上,有些恩怨是看不見的。」


 


我這樣說道。


 


潋辛開始認真教我,從宮禮到琴棋書畫。


 


他說,男人是不會愛上空有美貌的女人的。


 


夜裡,他盯著認真作畫的我,忽然開口——


 


「你學得很好。」


 


我揚眉:「謝謝。」


 


「你會是我最好的棋子。」


 


潋辛盯著我,眸色晦暗不明。


 


12


 


在應付那蠻人之前,要先過的,是祭祀這一關。


 


「潋辛國師性子好著呢,公主別害怕,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暖香湧動的屋內,侍女一邊給我梳理發髻,一邊低聲安慰。


 


「公主頭發長得真好,又黑又亮。」


 


我沒回話,沉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也不知道那個潋辛打的什麼主意,說是公主鳳相歸位,非要舉行什麼祭祀。


 


我分明說過,我會做到答應他的事情,做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侍女給我戴上沉重的珠冠,珠光點點,我謹慎地看著腳下,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石階之上,潋辛柔著一雙眼望著我。


 


好一隻披著羊皮的惡狼。


 


我走得很靠前了,我們兩人之間不過數步,他卻伸出手,指尖瑩潤細長:「來。」


 


我看著不遠處飲酒微笑的帝王猶豫了一瞬,隻好將手放在他的手掌之上。


 


下一瞬,麻意從手指傳到手腕、胳膊,直衝心髒。


 


我幾乎把唇咬破才遏制住跪下的衝動。


 


我這才注意到青年指尖之上的血珠,似玫瑰般豔麗的顏色,如今卻垂在了我的指尖,下一瞬卻如活物一般,消融在我的皮膚之上!


 


我想要把手抽回來卻被狠狠攥住。


 


我顫著唇,看青年溫和而又慵懶地掀起眼皮,他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明明神色溫柔手上力氣卻一絲未減。


 


「莫動。」


 


遠處,太監開始吟誦聖旨——


 


「普天之下皇帝詔曰,三公主鳳體歸位,蠱蟲已破,天下人壽年豐,此乃大吉之兆。賜三公主昌榮稱號,於皇城內立府,封地萬頃,欽此。」


 


手上的麻意已漸漸消失,我的眼神還有些迷惘,潋辛垂下眼,笑了:「要謝過聖旨。」


 


我跪下,因動作太過倉促,頭上珠冠抽打在臉上十分疼痛,我的身子晃了一下,腦子一下子清醒過來——


 


潋辛似乎知道我的窘迫,站在原地溫和開口:「皇上,該祭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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