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跋扈又尖酸刻薄的婆母,在賞花宴上落了水。
她再醒過來後,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詩詞歌賦信手拈來。
她把嫁妝歸還給我,還讓我替她管理整個侯府。
她說:「總算高考結束,該我享受人生了!」
她把夫君的愛妾送到莊子上,日夜盯著夫君備戰春闱。
她說:「老娘一個考上 985 的高材生,教你一個封建餘孽,還不是易如反掌?來,按照這思維導圖開始背誦!」
終於,夫君在她的督促下高中狀元。
可轉頭,夫君就要接回愛妾,還心疼愛妾受苦,要抬她做平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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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母冷笑著轉頭問我:
「喪夫你可以準備一下了。」
1.
我在長公主府見到婆母時,她已經醒了。
她的樣子與往日不同,瞪著眼睛,茫然地四處環顧,嘴裡還說這些我聽不懂的話。
「我就知道,科學的盡頭就是玄學,宇宙的盡頭就是鐵嶺,啊不對,就是穿越!」
我深深吸了口氣,湊近她耳邊低聲勸慰。
「母親,咱們回侯府吧。」
我心裡煩悶,其實我寧願婆母不要再醒過來。
我的婆母也是世家嫡女,可從小長在繼母膝下,被養成一副上不得臺面的樣子。
她也算命好,剛嫁過來不久,就懷了我夫君,而公爹又因戰功赫赫,被封了侯爵。
婆母也因此水漲船高,成了侯夫人。
可身份地位上去了,腦子卻沒跟上。
她變本加厲的刻薄,還極喜歡攀比。
不是跟尚書夫人搶首飾,就是和御史夫人掙衣裳。
我為了給婆母賠罪,不知道彎下過多少次腰。
京城裡的女眷們提起她,總是帶著鄙夷和嘲諷。
今日是長公主在府裡舉辦賞花宴,沒有得到請帖的婆母非吵著要去,誰都攔不住。
不曾想,婆母來了賞花宴,卻不知怎的落了水。
我不得已,拖著還在月子裡的疲憊身體,跟了過去。
如今醒來,我知道她不會善罷甘休的,以她的脾氣,怎麼也要在公主府鬧上一鬧。
要知道兩月前,婆母才衝撞了長公主,我挺著快要生產的大肚子,帶著自己陪嫁的玉雕,去給長公主賠罪。
長公主收了賠禮,不鹹不淡地讓我看好婆母,不然就要她好看。
如今我早就瞥見了長公主彎起的唇角,那期待婆母上鉤的笑容,不加掩飾。
我心下苦澀,等著婆母扇過來的巴掌,和對我不留情面的辱罵。
「啊?回家,好啊。」
婆母如同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神情居然流露出一絲乖巧可愛。
周圍看熱鬧的女眷們,也紛紛愣住,不敢置信婆母的雲淡風輕。
「怎麼突然轉性了?虧我還費盡心思,把賞花宴的事情告訴她呢。」
和婆母交惡最深的御史夫人,不甘心的喃喃自語,那聲音大極了,在場的人都能聽到。
這分明就是挑釁!
婆母顯然已經聽見了。
我緊張到有些發抖,生怕婆母控制不住,跳起來打人。
可她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平靜地上下打量御史夫人,然後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你卡粉了。」
眾人呆了一瞬,似乎沒聽明白。
就聽婆母解釋道:「你保養的不太好啊,用的妝粉都卡在皺紋裡了。」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御史夫人臉上。
御史夫人頓時破防了,她捂著臉,羞憤難當。
「你胡說!你血口噴人!你……你……」
我趁著焦點轉移,就想要拉著婆母告辭。
可長公主上前一步,根本沒有放過婆母的打算。
「顧夫人既然沒事了,那我們的宴會就繼續。顧少夫人不會那麼掃興,非要把人帶走吧?」
長公主的聲音裡帶著威脅,我不得不和婆母一起,坐到了席位上。
2.
擊鼓聲停了下來,紅花落在了婆母手中,我心中又是一陣嘆息。
她們這是聯合起來,擺明了要為難婆母啊!
不管我心裡多麼瞧不上婆母,可在外面卻一定要維護她。
就在我準備站起來,代替婆母衝鋒陷陣時,肩膀卻被她按住。
「你代替我一次,能次次都替我嗎?也怪我,看到自己 985 的錄取通知,太興奮就噶了過去。」
「老天也不想埋沒我,穿過來就給我出頭的機會!你知道我有多強嗎?我現在強的可怕!」
我聽不懂婆母在說什麼,可心裡更絕望了。
怕是今日過後,滿京城都會知道,鎮遠侯夫人瘋了!
婆母興致盎然地搖著手中紅花,問她們要表演什麼。
誰不知道,顧夫人是遠近聞名的草包,還是個心胸狹窄,最不服輸的草包。
長公主朝御史夫人使了個眼色。
御史夫人立刻笑道:「玩遊戲啊,講究一個彩頭。輸的人就學三聲狗叫如何?」
讓當家主母學狗叫,這實在太羞辱人了!
我「噌」一下就站了起來。
可還沒等我說話,婆母的聲音就傳遍了全場。
「當然沒問題啊,不過要立下字據,不然我怕有的人輸了,會不認賬呢!」
我的心仿佛冬日裡被淋了冰水,透心的寒,還夾雜著說不出的無力感。
婆母的提議,自然引得眾女眷竊笑,她們巴不得讓婆母更加難堪。
於是,長公主親自提筆,寫下了規則和懲罰。
她們卻不讓我參加,說一家隻能出一個人,而鎮遠侯府必須是婆母。
女眷們最流行的飛花令開始了。
以我對婆母的了解,她能接上兩句,都算是佛祖顯聖。
既然是賞花宴,自然以花為詞令。
從婆母一句「花自飄零水自流」開始,長公主接了句「亂花漸欲迷人眼」。
御史夫人是當朝太傅獨女,待字閨中時,才華就名滿京城。
她的「雲鬢花顏金步搖」,惹得眾人稱贊。
幾輪過後,越來越多女眷淘汰了下去,可婆母始終面帶微笑,悠然自若。
女眷們面面相覷。
「這怎麼可能!她何時背下了這麼多詩詞?」
「她是不是作弊了?先查查顧少夫人手裡有沒有字條之類,我就不信了!」
「完了完了,難道真的要我學狗叫?」
最後,隻剩下婆母、長公主和御史夫人了。
3.
婆母看著鬢間滲出汗水的長公主,又看了看攥著帕子緊張的我,攤了攤手。
「就這樣吧,我今天落水有點累,兒媳婦還在月子中,咱們彼此都退一步。」
「放我回家,我也不要你們學狗叫了。」
在場的女眷全都看向長公主,她們的眼神再明顯不過,誰也不想學狗叫啊!
雖然她們可以毀約,但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
真被傳出去,她們聯合起來欺負鎮遠侯夫人,拒不履行承諾,那她們的名聲可就完了,還要連累自家老爺、孩子們。
御史夫人更是面色蒼白,林御史剛正不阿,這名聲要是敗在了她手裡,那氣性大的林老夫人,指不定要讓林御史休了她呢!
「殿下……我們,就這麼結束吧。」
長公主不願丟了面子,卻也不信婆母突然的變化,她把這一切歸結在我身上,非要丫鬟當眾來搜我的身。
就在丫鬟的手要碰到我的時候,被婆母一把抓住。
「讓我瞧瞧,你手裡握著的是什麼?」
丫鬟嚇得往後縮,眼神不停往長公主的方向瞟去。
婆母用力把她的手掰開,裡面赫然是一張字條,上面寫著的,就是剛才婆母對下的所有詩句。
婆母展開字條,高高舉起,給女眷們一一展示,然後對著長公主鐵青的臉,笑靨如花。
「來來來,這麼欺負人是吧!我老公,咳!我家侯爺還在戰場上保家衛國,可有的人卻在京城裡糟踐我們侯府無人,老娘我今天臉面不要了,得去聖上面前討個公道!」
長公主一臉陰鸷,命人把那丫鬟拖出去杖刑。
就在眾人尷尬,御史夫人還強撐著要給長公主挽尊時,就見一名衣衫褴褸的少年,從牡丹叢中鑽了出來。
哪怕他渾身破破爛爛,也掩蓋不了俊俏如玉的面龐。
少年看到一群女眷,愣了一瞬。
也就這麼一瞬,被後面的衝出的兩個侍衛SS按住。
他不甘地大聲呼叫:「長公主草菅人命,撸良民為面首!」
眾人皆是震驚,長公主更是捏碎了手中的杯盞,讓人把少年拉了下去。
「一個毛賊罷了,真是掃興。今日公主府之事,想必不會被傳出去吧?」
長公主的威脅,誰都聽得出來,眾人紛紛低頭,隻有婆母撇了撇嘴,小聲嘀咕了句:
「人長得醜,玩得倒是花。」
宴會就此散了。
婆母開心地揮著手,跟眾女眷一一告別。
她的歡快,襯託著其他人的臉色更加難看。
她最後走到御史夫人身邊,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臉。
「哎呀,林御史果然清廉,這麼垃圾的妝粉你也用。林御史對著你這張臉,下得去口嗎?」
御史夫人張大了嘴,嗷一嗓子,鑽進了自家馬車,逃命似的跑了。
回到府中,我跟在婆母身後,整個人還是懵懵的。
婆母就像是換了個人一樣,不但會了那麼多詩詞,就連性格也變了。
莫不是鬼上身……我不敢細想,卻暗中觀察起來。
就在我捉摸不定時,夫君顧瑞帶著他的寶貝愛妾迎了上來。
4.
顧瑞的緊張是真的,他鼻尖還殘留著汗滴,看到婆母後,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感。
「母親,聽說您落水了,您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兒子正要讓人備馬,去公主府尋您呢!」
「長公主欺人太甚,如果您出了什麼事,兒子定要硬闖公主府,在所不惜!」
我差點冷哼出聲,還硬闖公主府呢。
上次婆母衝撞長公主時,他嚇得差點要收拾細軟,跑去前線找他父親。
這次也是他偷偷瞞著我,放婆母去賞花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