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無恙,因為……這湯中放了大黃。」
「我自小一碰大黃便會發紅疹,府中眾人皆知,這湯您喝了自然無事,對我卻是催命符!難怪方才您勸我食用,若晴真不知何處得罪您,要您如此費盡心機……」
她癱倒在陸景行懷裡,淚如雨下:
「若晴自知出身寒微,隻想安穩度日,從無逾矩之心,為何夫人不肯放過我?」
「雖然夫人如此待我,若晴亦不怨,侯爺切莫為我影響了夫妻情分。隻是……若晴福薄,這一世與你無緣,隻求下一世……」
陸景行如遭雷擊,半晌,看向我時眼中已升起S意。
我慌忙跪下:
「臣妾冤枉,可讓府醫驗過菜品,定能還臣妾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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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依次驗過,停在那道金湯玉翠前,
「就是這湯!湯裡還有大黃殘渣!」
柳若晴氣息微弱,看向我的眼神卻滿是挑釁。
陸景行面色鐵青,看向我的神色駭人:
「沈文君,你有何話說!」
氣氛到此,足夠了。
我微微翹起嘴角。
「夫君誤會了,今日宴席——」
話音未落,樂瑤猛然跳起來,指著柳若晴破口大罵:
「好你個賤人,原來你是想害我!」
7
柳若晴氣息奄奄地癱在陸景行懷裡,一臉不可置信:
「樂瑤妹妹,你在說什麼……」
樂瑤暴跳如雷:
「你裝什麼!今晚的菜餚都是我負責,你早不病晚不病,偏偏今晚發作,不就是想害我!」
柳若晴面色大變,猛地轉頭看向我。
樂瑤來了脾氣,誰也拉不住,連著過去的事都抖了出來:
「前日你看中我孔雀石的臂釧,說樣式不好,找人幫我改改,轉頭卻戴在自己身上!」
「前朝徐明公的墨寶,景行哥哥明明給了我,卻被你哭哭啼啼要了去!」
「還有……還有我的白桃簪!」
樂瑤氣得柳眉倒豎:
「你就是看我得了好東西,心生嫉妒!什麼高潔脫俗,呸!你就是貪慕虛榮,什麼好東西都想要!」
一番話說得柳若晴滿臉羞憤,身子搖搖欲墜,好似下一刻就要昏S過去。
樂瑤還不解氣,揪著陸景行的袖子到廚房查看一通,根本沒有大黃的影子。
回來又揪著柳若晴不放:
「你口口聲聲說我害你,那大黃是哪來的,你說啊!」
拉扯間,柳若晴腰間的香囊掉在地上。
一陣風吹過,黃色的粉末飄飄灑灑。
霎時間,四座皆驚。
屋中安靜得落針可聞,眾人目光都盯在那一片大黃粉上。
柳若晴怔愣當場,羞憤得滿臉通紅,緊咬下唇,噗地吐出一口血,暈了過去。
「若晴!」陸景行目眦欲裂,趕緊抱起她抱到榻上。
大夫忙上前把脈:
「柳姑娘急火攻心,加之碰了大黃,氣息紊亂,要好好調養。」
陸景行兩手緊緊攥成拳,心痛難掩。
再看樂瑤,卻因她到底受了委屈,無法開口責罵,一時間左右為難。
樂瑤還不甘心,躍躍欲試地想衝上去追罵。
我趕緊拉住她,目光掃過一眾下人:
「今日之事,誰敢亂嚼舌根,我必割了他舌頭!」
眾人噤若寒蟬,連連應是。
我帶樂瑤離開,走到陸景行身邊時,輕聲道:
「景行,柳姑娘病得不輕,還是趕緊帶她回去吧。」
陸景行臉色復雜,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柳若晴,最終低頭抱起他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他停了一下,沒有回頭,低聲道:
「多謝。」
前世今生,這還是他第一次,跟我說謝。
8
之後柳若晴養病半月,陸景行一直沒去看過她。
之後更借故離府,出去了十來天不見蹤影。
我心中冷笑。
柳若晴是老夫人一脈的遠親,家族敗落後千裡迢迢投奔,被老夫人收留。
可她等了陸景行七年,對方也沒依約娶她。
她不怪陸景行言而無信,卻怪我搶了她的位置。
她根本不明白,她的出身,決定了她不可能登上主母之位。
陸景行清醒得很。
我抬頭看向屋檐的薄雪。
算算時間,冉月也該入府了。
七月十三這天,陸景行傳信要回來。
我帶著樂瑤,一早就等在門前。
柳若晴娉娉嫋嫋走來。
她瘦了不少,眉眼間更添柔弱之態,一身素白衣裳,風一吹就要倒似的。
我知道她這般作態是給誰看,可她今天注定要失望了。
耳邊馬蹄作響,陸景行親自駕著馬車停在侯府門口。
錦緞的簾子掀開,露出一張豔麗無雙的臉。
那女子穿一身火紅衣裳,眉心一點花鈿,像朵盛開的玫瑰。
她扶著陸景行的手緩緩下車,抬頭對他一笑,眉目間盡是風情。
「月兒,這裡以後就是你的家。」
陸景行眼中滿是溫柔。
柳若晴僵在原地,臉色比身上的衣服還白。
我笑吟吟迎上去:
「這位就是冉月妹妹吧,當真是美貌驚人,難怪夫君一刻也等不得,急著要金屋藏嬌呢。」
說著,我摘下頭上的紅玉牡丹釵,插在她鬢間:
「妾身早就準備好了蕊芯閣,那裡怡翠環水,草木俱佳,是侯府最好的園子,妹妹一定喜歡。」
「妹妹這般人品,做小小的妾室委實委屈,不如把她抬為平妻,夫君以為如何?」
冉月面露喜色,陸景行還沒開口,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驚呼。
柳若晴身子一晃,暈了過去。
9
陸景行臉色大變,扔下冉月的手,一個箭步接住她。
柳若晴靠在他懷裡,蒼白無依,好似冬日裡即將凋零的花。
陸景行神色復雜,最終化為一聲低嘆:
「你……你又何苦如此?」
柳若晴滿眼幽怨,淚珠將落未落,楚楚可憐:
「我、我隻是想見你……」
陸景行愣住,眼底閃過一抹痛意。
他一個打橫抱起柳若晴,大步離開,從頭到尾,沒看我們一眼。
我看看冉月,面露為難:
「妹妹別見怪,柳姑娘身嬌體弱,夫君也是情難自禁……」
冉月臉色僵硬,透著些狠戾和不甘。
我知道,從此刻開始,這兩人再也沒有合作的可能。
果然,兩天後我聽說柳若晴向陸景行訴說了心意,說自己不願違逆家訓,因此隻將愛意藏在心間,默默守護。
柳若晴還搬進佛堂,說既然無法廝守,便要長伴佛前,求陸景行一生順遂。
結果自然是被陸景行勸了回來。
隻是經此一事,陸景行心存愧疚,隻給了冉月一個姨娘位置,被安置在偏遠的梨香院。
冉月性子火烈,自然不甘受此屈辱。
她本是戲子出身,有幾分手段,仗著陸景行寵愛,更是頻頻生事。
柳若晴身子剛好一點,便被她明裡暗裡擠兌得憔悴不少。
陸景行焦頭爛額,來我房中。
「冉月和若晴鬧成這樣,後院實在不成體統。你心胸大度,此後她二人便交你照顧吧。」
「另外,府中賬務你也一並管了。」
我微微屈膝:
「夫君放心,這是妾分內之事。」
他滿意地點點頭,便匆匆離開了。
他走後,我收起臉上的笑,眼神冷了下來。
10
不多時,冉月來我房中請安。
我與她闲聊幾句,笑著拉她看賬:
「妹妹聰慧,正好陪姐姐一起理理這府中賬目可好?」
冉月受寵若驚。
待看到柳若晴院中長長的支出,她臉色越來越差。
柳若晴往日就是陸景行心尖上的人,首飾新衣月月都做,吃穿用度都是上品,每年光是進補的藥膳就達千兩之多。
冉月攀上侯爺,又是名動天下的戲子,心氣自然高。如今被人壓了一頭,怎能甘心?
冉月怒上眉梢,一把將賬本甩在案上:
「她已擁有這麼多,為何還要與我爭侯爺?」
我看了她一眼,似是無奈嘆氣:
「妹妹有所不知,侯爺待柳姑娘不同尋常。隻是柳姑娘寧做平民妻,不作侯門妾,不然怕是連我都不會入府了……」
冉月騰地站起來,怒氣衝衝地離開。
不多時,院門口就鬧起來。
我打開院門,便見冉月拽著柳若晴不撒手。
我偷偷讓下人去給陸景行傳話,上前將二人拉開。
「有話好好說,這是怎的了?」
柳若晴院裡的方媽疾步上前,擠開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號啕大哭:
「我可憐的小姐,她們仗著你無父無母,孤苦伶仃,一個個都欺負到你頭上了!老夫人,您在天之靈若是看到這副模樣,得多心寒啊!」
我趕緊攔住她,回頭輕斥冉月:
「冉妹妹,柳姑娘是侯府貴客,怎能如此無禮?還不快道歉。」
冉月又氣又惱,
「她算哪門子的客人,就是個勾搭表哥的賤皮子罷了!」
柳若晴聽到此話,身子晃了晃,面色更加蒼白。
她使了個眼色,方媽立刻心領神會,哭天搶地:
「小姐自幼便沒了爹娘,寄人籬下,本以為新婦良善,小姐能過上幾天好日子,可哪承想……您竟然容不下我們小姐,如此糟踐她的名聲啊……」
我眼皮一抬,便看到陸景行的身影匆匆而來。
好戲開場了。
11
「方媽媽這是何意?自入府以來,我何時苛待過你們?」
方媽媽得了主子授意,哭得愈發悽慘:
「自你入府,小姐院中的供給便少了一半,如今這兩月,竟是連三餐都削減了,你看小姐都瘦成了什麼樣!小姐本就體弱,你這是要暗中加害,讓她飢渴而S啊!」
「你害她還不夠,如今還唆使冉姨娘找我家小姐的麻煩,簡直就是蛇蠍心腸!老奴就是拼了這條命不要,也要找侯爺為小姐討回公道!」
冉月一肚子火沒處發,聞言一腳將方媽踹翻在地:
「你還好意思說公道!」
她衝進我房中,把賬本高高舉在手上:
「柳若晴院中每日需燃上好的銀雪炭,一爐就要三十兩銀子。她的小廚房做一道魚唇吐玉,便需一百條魚的魚唇。她睡前要燃靜息香,一錢就要五十兩。光這五日就花費五百多兩,比侯爺一月加起來的還多!」
「夫人不過是憐她思慕侯爺,便要她每隔三日到前院與侯爺一同用餐,這便成了削減三餐?」
「連侯爺的飯食都算苛待,哪個寄人籬下的孤女,有她這麼奢靡!」
方媽被搶白一通,啞口無言,立即撒潑打滾哭喊起來。
「老奴要去找侯爺,我家小姐對他一片痴心,如今竟被這些賤人欺辱,老奴心寒啊……」
「夠了!」
陸景行面色鐵青,顯然是聽到了一切。
他冷冷瞪了柳若晴一眼,厲聲喝斥:
「來人,方媽以下犯上,敗壞侯府門風。拉下去,重重地打!」
方媽一時驚呆,連哭嚎都忘了。
待侍衛上前拖人時,才反應過來,哭喊著求饒。
柳若晴面色一白,卻什麼也沒說。
見時機差不多,我才笑著上前:
「好了好了,不過都是誤會。冉月妹妹,快跟柳姑娘道個歉,此事就此揭過吧。」
冉月今日受了氣,又被三番五次地下了面子,哪肯善罷甘休?
「道歉?想得美!看我不撕爛她那張故作清高的假面皮!」
她衝上前揪住柳若晴,二人撕扯起來:
我見狀趕緊將二人分開,拉扯中卻不慎被推倒,連聲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