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點眼熟,但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腦子不甚清楚,但後背出於本能地驚出一身冷汗。


 


媽耶,夫人這麼大膽麼?正規的玩不轉,開始找野路子了麼?


 


媚娘摟住陸老爺的脖子,整個人像蛇一般纏上來。


 


湊在陸老爺的耳邊,呵氣如蘭。


 


「此時此夜,您何須問我是誰?隻是奴芳心暗許,盼與郎君春風一度……」


 


熱氣一吹,軟玉在懷,催情藥一發作,陸老爺更迷糊了。


 


媚娘微微一笑,唇印曖昧地貼在陸老爺耳根。


 


她縱橫歡場多年,這一套下來,就沒人不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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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宵苦斷,郎君歇息吧……」


 


媚娘長袖一拂,熄滅了燈盞。


 


仰躺的陸老爺被她推倒在床,頭輕輕磕碰在床邊。


 


就那麼輕輕一下,落在陸老爺腦子裡,宛如撞鍾一般。


 


瞬間清醒片刻。


 


乖乖,他這是好日子過久了,飄了麼?


 


忘了年輕時候的遭遇了麼?


 


他猛地推開媚娘,摸索到桌上的茶碗,幹淨利落,砸碎在地。


 


撿起一片鋒利的瓷片,毫不猶豫插在自己大腿上!


 


瞬間,腦子清醒了,人也認得了。


 


「寡廉鮮恥!!」陸老爺指著媚娘,氣得隻會說這麼一個詞兒。


 


丟人啊,沒臉見人啊!


 


這個女子勾搭他兒子,還要勾搭老子。


 


真真是禮義廉恥,一樣不佔呀!


 


媚娘氣急:「我下了雙倍的藥,你怎麼還能站起來?」


 


陸老爺摸了摸腿:「因為你不知道本官的毅力有多強!」


 


媚娘冷哼:「毅力強又如何,今兒我睡定你了!」


 


陸老爺轉身就要跑,不料門口多了個男子,堵著門,一臉兇神惡煞:「陸老爺去哪兒?今兒這事兒,辦也得辦,不辦也得辦!」


 


媚娘也俯身前來,嬌笑道:「怕什麼?您家裡十個小妾,還怕多我這一個麼?」


 


陸老爺氣得滿臉漲紅。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你們今日是脅迫朝廷命官,不怕下獄麼?」


 


媚娘冷笑:「怕什麼?明兒一早,就是您脅迫我,奴家一個弱女子,被陸老爺蹂躪,您可得負責呀……」


 


話未說完,隻聽房門一聲巨響。


 


陸明哲踹翻屋門,面若寒冰:「媚娘,你可敢再說一次?」


 


8


 


眼見事情敗露,媚娘也不啰嗦。


 


裝都不裝了,直接開罵。


 


「我有什麼不敢說的,兒子不爭氣,就換老子上。


 


「明郎該不會真以為,我是看上你這個碼頭扛大包的人吧?


 


「我蘇媚娘年逾五十,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真當我跟你玩真愛呢?」


 


陸明哲的臉色,隨著蘇媚娘的話,愈發陰沉。


 


他一拳砸在門板上。


 


「你竟真是貪圖陸府財產!你對我的溫柔,竟是騙我!你說你心疼我離家,也是騙我!


 


「你隻想撈錢而已!我對你而言,什麼都不是……」


 


陸老爺在一邊,急得抓耳撓腮。


 


都特麼什麼時候了,還在這兒講情啊騙啊的,現在得想辦法先跑啊兒子!


 


守在門口的宋衍嗤笑出聲。


 


他勾起媚娘的下巴親了一口,頗為挑釁地看向陸明哲。


 


「真當你是媚娘的唯一了?不過是個冤大頭而已!」


 


陸明哲雙目充血:「你!」


 


「你什麼你,跑啊!」


 


陸老爺著實看不下去兒子這磨蹭勁兒,一把拽上陸明哲,奪門狂奔。


 


媚娘臉色一冷,喚來青樓打手。


 


今天,決不能讓這爺倆跑了!


 


深夜,長安街,父子二人一路狂奔,身後一群打手窮追不舍。


 


不同的是,陸明哲一邊跑,一邊跟丟了魂一樣喃喃自語。


 


「她竟然騙我,我全心全意對她,她怎麼能騙我……」


 


陸老爺忍不住,破口大罵。


 


「你個傻逼戀愛腦,你倆錯出一輩兒來,她圖你什麼?圖你純情,圖你好騙,圖你娘錢多!!


 


「但凡是個男的,她還能對你下手?早去勾搭你娘了!


 


「可憐我為你娘守身如玉二十年,雖然有點被迫守身,但也是清清白白一條漢子。


 


「就因為你,差點破功!今天若跑不掉,你娘會弄S我,要是跑得掉,想想怎麼給你爹我解釋吧!」


 


七拐八拐,二人被後面追的打手逼入一條小巷。


 


兩頭都被打手堵住,步步緊逼。


 


「完了。」


 


陸老爺一臉絕望。


 


他的清白,保不住了。


 


猛然間,巷口一陣戰馬嘶鳴,落在最外面的幾個打手憑空被人甩了出去!


 


人群間隙,露出一個身騎白馬、持槍傲立的女子。


 


陸老爺熱淚盈眶:「兒媳婦!你來救我們啦!!」


 


來人,正是陸明哲要休棄的原配嫡妻,將軍嫡女沈雲。


 


說來巧合,她回娘家後,為了散心,半夜總要在城裡騎兩圈馬。


 


誰知這麼巧,碰到了狼狽的父子倆。


 


沈雲遠遠看到陸明哲,冷笑:「前相公,你不是找真愛去了麼,真愛會疼人,找一堆人來揍你?」


 


陸明哲垂下頭,臉上火辣辣地疼。


 


但情況又不允許他為了自尊心躲避,圍堵他們的打手,已經繞開沈雲,罵罵咧咧地再度逼近。


 


沈雲抱著槍,在一邊看好戲。


 


陸老爺急得大腿都拍腫了。


 


他想說兒子眼瞎,他卻是無辜的。


 


兒媳婦你不想救兒子,起碼把我這個長輩撈回去哇。


 


陸明哲也想到這一層,再度抬頭。


 


他衝著沈雲的方向一撩衣擺,跪了下去。


 


「沈姑娘,以前是我不懂事,後果由我承擔。求你救救我爹。」


 


沈雲朗聲道:「算你有點良知。」


 


她長槍一指:「那個老的,我要帶走!」


 


帶頭的打手叫罵:「你算老幾,你說帶走就帶走?」


 


話音剛落,沈雲一棍子將那打手夯到牆上。


 


四下寂靜,沈雲勾唇一笑,遙指陸老爺。


 


「再說一遍,那個老的,我要帶走,誰還有意見?」


 


沒人出聲,打手自覺讓開一條道。


 


陸老爺見狀,腳底抹油,狼狽爬上沈雲的馬,還不忘給兒子帶去最後的安慰。


 


「兒子,你挺住,我叫你娘來救你!」


 


沈雲最後看了一眼陸明哲,騎馬而去。


 


9


 


隔天,清風樓的威脅信就送到了我案頭。


 


信上說,蘇媚娘是他小娘,陸明哲睡了他小娘,此事絕不可能善罷甘休。


 


贖人三萬兩白銀,不然,他就讓陸明哲身敗名裂!


 


我手指停在落款上。


 


「宋衍,是誰?」


 


心腹上前一步:「是宋家庶長子,宋家老爺早年荒唐,納妾無數,蘇媚娘就是其中之一。」


 


宋家呀……


 


「我記得,宋家有一批私鹽生意在跟我們談?」


 


我挑眉:「咱們是正經生意人,怎麼會做走私鹽物這等勾當?趕緊推了去!」


 


心腹嘴角有點抽,所謂皇商,就是皇帝的錢袋子。


 


這種灰色收入,上面的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隻要不影響國計民生,給誰賺不是賺?還不如上頭自己賺!


 


這都是約定俗成的規矩,宋家這批私鹽要是被拒之門外,肯定無人接手。


 


損失錢財倒是小事,眼睛活絡的,後腳就要上門查水表!


 


一個時辰後,宋家書房炸了鍋。


 


宋老爺追著陸家管事出了大門:「求您了,生意談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就黃了呢?」


 


陸管家眼盯著鞋尖,似笑非笑:「宋老爺什麼話,咱陸家正經人,何曾跟宋老爺談過生意?」


 


這邊拂袖而去,那邊京兆衙門上門。


 


宋老爺冷汗都下來了,販賣私鹽,這事兒往大了說,是能流放的!!


 


他擠著笑湊到衙役身邊塞紅包。


 


「請差爺喝茶,請問,我們這哪裡做錯了,還請提點。」


 


衙役捏著紅包塞懷裡:「也不是什麼大事兒。陸府報案,有人勒索陸家三萬兩,落款正是您兒子,宋衍。」


 


這話正如一記驚雷。


 


他的大兒子,竟然去勒索陸家?


 


這哪裡不是大事兒,這特麼天都要塌了!


 


他是個人精,眼看衙役隻提勒索不提私鹽,心裡就明白了七七八八。


 


找個理由打發了衙役,轉頭就拍碎了桌子。


 


「把那個逆子,給我綁回來!!!」


 


10


 


「誰給你的膽子去惹陸家?」


 


宋老爺上手就給了五花大綁的宋衍兩大耳刮子。


 


宋衍還不服氣:「不就個四品闲職,有什麼不敢惹的?」


 


宋老爺氣得跳腳。


 


你以為闲職那麼好當的?


 


那陸老爺跛著腳,每天一瘸一拐按時打卡,無所建樹,整整五年無人敢動他,真以為他是吃幹飯的?


 


可怕的不是他,是他老婆!


 


明面上是個皇商,私底下是罵遍京城無人敢惹的潑婦!


 


「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商戶,父親你這麼怕她幹什麼?咱們宋家的家底兒也不是擺設……」


 


「我呸!誰給你的自信?」


 


她當年罵遍京城,樹敵無數,為什麼現在還好好的?


 


動動腦子想一想!


 


因為當年她罵人,是給上面上位鋪路!罵出嘴的話,都是上面想說又不能說的。


 


既是穩定豐沛的錢袋子,又是能力極強的嘴替。


 


那可是經濟價值和精神價值雙重拉滿的心腹!誰敢惹?誰有命惹?誰能惹得過?


 


宋衍聽得腦子有點發暈。


 


「那……那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涼拌!」


 


宋老爺一瞪眼,收拾了一份文書,連帶著宋衍這個不爭氣的兒子,打包送去陸府。


 


送貨的人還帶了一句話:


 


隨陸夫人收拾,隻求陸夫人消氣。


 


11


 


另一邊的清風樓。


 


蘇媚娘停了生意,坐等陸家送錢贖人。


 


左等右等,等來的卻是清風樓以往的豪客和靠山。


 


來人形形色色,但帶來的意思隻有一個:


 


清風樓惹了不該惹的人,從此他們與清風樓再無瓜葛。


 


一個倒也罷了,一群人都這樣,媚娘也覺察不對勁。


 


她迅速收拾好細軟,準備跑路。


 


途經柴房,隻聽裡面隱隱傳來陸明哲的聲音。


 


「媚娘,你要去哪兒?」


 


蘇媚娘氣急,她去哪兒,關他什麼事兒?


 


她現在如此狼狽出逃,還不是他給害的!


 


陸明哲沒等到回音,起身對著門外隱約的身影道:「此一別,祝你後半生心想事成。」


 


蘇媚娘冷哼:「今兒我栽了,我遲早還會回來!」


 


陸明哲看著腳下的黑暗。


 


身上火辣辣地疼,但都不及被娘打的那兩巴掌疼。


 


他沉聲:「希望我不要再遇到你。」


 


蘇媚娘啐了一口,頭也不回地跑了。


 


黑暗的柴房裡,門縫隻透出來點點燭光,和遠處天邊的星光。


 


陸明哲還記得離家那天,母親打的那兩巴掌。


 


已有妻子,為夫不忠!


 


身已成年,自以為是!


 


那兩巴掌就是警示之言,竟被他當成耳旁風。


 


如今種種,都是自己找來的苦果,活該。


 


12


 


不知何時,柴房門被人一腳踹開。


 


外面一排火把,把清風樓的後院照得燈火通明。


 


陸明哲以前的貼身小廝一邊哭,一邊給少爺解綁。


 


等到陸明哲走出柴房才發現,院子正當中,被人搬來一把太師椅,他母親端正而坐,安靜品茶。


 


若不是一院子的打手兇神惡煞,真能襯得她溫柔嫻靜,歲月靜好了。


 


我瞄了一眼我那傻大兒。


 


「出來了?」


 


陸明哲垂下頭,不吭聲。


 


我心裡翻了個白眼,一看到這貨我就來氣。


 


不過那賬留著後面慢慢算,現在還有更緊要的。


 


片刻,逃跑的蘇媚娘就被幾個婆子五花大綁地扔了回來。


 


我微笑:「媚大姨,又見面了呢。」


 


蘇媚娘滿臉怒氣,掙扎著吐掉口中的布條,叫罵道:「你這是仗勢欺人,我要到官府告你!」


 


我揚揚下巴,就有人把老實如鹌鹑一般的宋衍帶上來了。


 


抽出那張宋家給我送來的文書,輕飄飄扔到蘇媚娘的臉上。


 


我說:「你去告啊,我倒要看看,一個逃奴,如何告得了主家!」


 


蘇媚娘雙手被綁,隻能跪在地上看那張文書。


 


待她看清是當初她的賣身契時,對著宋衍叫罵。


 


「騙子!你不是說這張賣身契早已經銷毀了麼?你騙我?」


 


宋衍眼神飄忽:「不是我,這是我爹留下來的,我哪知道,我那嫡母為了除掉你,分文不取將你賣回青樓,就為了留下這一紙賣身契,防著你再去跟我爹有交集……」


 


如今賣身契在我手上,那蘇媚娘就任由我揉扁搓圓。


 


蘇媚娘也想到這層,臉色變換下,她突然掙扎著跪起。


 


「都是媚娘不長眼,求陸夫人饒了我……」


 


她眼睛四處亂瞄,瞄到陸明哲後眼光大亮。


 


「明郎, 明郎你救救我,我落在她手裡我會S的, 雖然我騙了你,但罪不至S啊明郎!」


 


陸明哲後退一步:「抱歉,你我再無情分可言。」


 


蘇媚娘絕望了, 她發狠地瞪著我:「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放下茶盞,淡笑道:「不想怎麼樣,有人礙我的眼,那就不讓她出現。」


 


蘇媚娘慌了:「你……你真要S了我?」


 


「我要你的命做什麼?我可是個合法商人!」


 


我看向宋衍:「你父親說, 任由我發落你。」


 


宋衍低頭跪下:「是, 絕無二話。」


 


其實他是不敢有二話。


 


剛被打包送到我面前的時候, 他還有點不服氣。


 


更何況這小三比她娘的年紀還大!


 


「(我」現在認慫,還能有點家底兒可分。


 


不然, 他就真的跟他爹和後院那一堆庶子庶女們,喝西北風去了。


 


我想了想:「我在西北有座礦山, 你便去給我做十年監工,這事兒便抹平了。」


 


那礦山監工, 隻是個虛職。


 


雖然不用幹重活, 但每天日曬風吹的, 跟流放也差不到哪裡去了。


 


「聽說你跟蘇媚娘頗有情誼。」


 


我笑了笑:「那便讓她跟你一起同去,做個粗使丫鬟吧。」


 


十年之後, 蘇媚娘就真成一個又黑又糙,年逾 60 的老婦人了。


 


這可比S了她還難受呢。


 


蘇媚娘還想尖叫反抗, 早有眼力活泛的人堵上她的嘴,拖到一邊關起來了。


 


我對宋衍說:「醜話說在前面,若你聽話地守礦山,你還能有宋家的銀子可以花。但凡你跟她任何一人跑了, 別說宋家還有沒有家底兒。


 


「我保證你,連縣城裡一口水都喝不上!」


 


13


 


事情辦完,收工回家。


 


不料陸明哲一掀衣襟,跪在我面前。


 


我問:「認錯?」


 


他搖頭:「此事是兒子識人不清所起,請母親允許我,跟著舅舅做個行腳商人, 天南地北走一遭。」


 


我點點頭,可行。


 


他願意吃苦, 是他有長進, 我不攔著。


 


不過:「沈雲那邊你要如何做?」


 


之前沈雲收拾嫁妝回了娘家,但到底二人沒有寫休書, 明面上,他們還是夫妻。


 


陸明哲垂手:「我配不上她。求娘代我寫一封和離書,如我日後有出息,再為補償。」


 


事情已了。


 


隔天天不亮, 陸明哲就收拾了一個小包裹, 裝了幾件換洗衣物,隨著商隊馬車出城。


 


我差人將和離書送到沈家,沈雲卻親手撕了和離書,隻帶來一句話:


 


娶是他娶, 休也得他親自休。


 


我嘖嘖兩聲,這臭小子,還真配不上人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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