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二十九歲,越活越回去。你喜歡撿垃圾我管不著,又憑什麼覺得我會要你這個被我丟掉的垃圾?
「睡不安穩就吃藥,家裡空就讓裴嬌去陪你。我的時間很有限,沒有空和你在這裡談這些。還有,花別送了,免得增加環衛工人的工作量。」
穆馳青看我要走,就伸手來扯我的胳膊。
不等謝見深走上來擋住,我先一個巴掌甩了回去。
「啪」的一聲脆響,穆馳青愣在原地。
他似乎怎麼也想不到,我會動手打他。
最後的耐心耗盡,我當著他的面打開手機,把他拉黑。
「還有,我知道最近裴氏資金周轉有問題,自顧不暇。信合的情況你就算瞞著,我也知道情況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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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裡打感情牌,存的什麼心,我一清二楚。我是不是忘了跟你說了,才讓你一直存有幻想,覺得我隻是鬧脾氣?
「穆馳青,你現在讓我覺得惡心。」
穆馳青怔怔地站在原地,表情迅速地灰敗下來,他微微弓起腰,臉上被我扇耳光的地方腫脹成紅色,像一頭廝S失敗的犬。
「知春……」他痛苦地喊出來,滿腔的怒意不知道向誰發泄,最後隻能握緊拳頭。
穆馳青後悔和頹喪的模樣反而讓我突然來了興致,可以再與他多說兩句。
「我得謝謝你,正好維延那邊還在猶豫要不要和我們合作踹掉信合。我現在可以篤定地告訴維延的總裁,信合沒辦法和他們繼續合作了。
「謝謝你,穆總,我的軍功章背後,有你一份功勞。」
15
事情如我所想,裴氏資金被外企套牢後,第一個放棄的就是信合。
聽說裴嬌被勒令回了裴氏,在裴氏掌權人的安排下,飛速地嫁給了一個二婚的大齡老男人。
隻因為那個男人有足夠的資金幫助裴氏。
「那位王老板年紀輕輕就在外面有了四五六七……不知道幾個孩子,原配聽說也是被外面的小三氣S的。」
謝見深有點幸災樂禍:「裴嬌雖然嫁過去了,但裴氏也沒落下好,被狠狠地咬了一口肉。」
我覺得稀奇:「裴嬌就這麼同意了?」
「她就算不同意也沒用,除非她真的狠下心願意拋棄裴氏給她的資源和金錢。」
我屈指敲了敲手上剛籤好沒多久的合同,笑開了:「還得謝謝這位裴小姐,不是她高傲地搞砸了裡斯本和信合的合作,我們也沒這個機會。」
信合現在搖搖欲墜,隻差最後一點就會全面崩盤。
我有些唏噓,眼看他高樓起,眼看他樓塌了。
我和穆馳青曾經共同奮鬥過的公司,在領導人的昏頭帶領下,終於走到了盡頭。
謝見深繼續分享八卦:「聽說穆馳青在到處借錢,甚至連現在的房子都抵押出去了。」
我看了一眼手機,不動聲色地扣下。
我今早收到一條來自陌生人的短信,是穆馳青發來的。
他說他現在資金短缺,準備出售房子,問我是否想買下,又提到那裡有我們共同的回憶。
我笑了笑,對謝見深說:「二手的被人睡過的房子,賣不出好價的。」
穆馳青也是。
16
在晚宴上看到裴嬌的時候,我差點沒認出來。
之前的裴嬌是高傲的、天真的小公主,每時每刻都精致。
但現在濃重的妝容也遮蓋不了她憔悴的面容,她挽著一個看起來比她大二十歲的男人,唇角翹起來一個僵硬的笑容,眉頭卻微微皺著。
男人大腹便便,過緊的西裝褲皮帶被迫放低,勒出碩大的啤酒肚。
他的手在裴嬌手上輕佻地摩挲,一開口酒氣燻天。
「林總,我是速盾的王文剛,久仰大名!」
裴嬌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的一瞬間就變了,王文剛粗魯地扯了一下她:「和林總打個招呼!」
半晌,她從牙縫裡擠出一句「林總」。
我收回目光,不再看她,敷衍地對王文剛點了點頭就去了另一邊。
在洗手間的門口,裴嬌攔住我,表情難看:「你以為你贏了嗎?穆馳青他選擇了我,是我拋棄了他。」
我充耳不聞,和她擦肩而過,她卻一把拽住我的胳膊。
「林知春!你在高傲什麼?!你沒聽到我說……」
我拂掉她的胳膊,疑惑地反問道:「穆馳青是什麼了不得的人嗎?他的選擇很重要嗎?
「先不說你的馳青哥最近瘋狂纏著我求復合,退一萬步講——」
我真情實感地感到疑惑,甚至忍不住想笑了。
「穆馳青喜歡選擇垃圾,又關我什麼事?」
裴嬌怒急,甚至想衝上來打我,我輕輕巧巧地後退一步,躲開她的衝撞。
「王總,您的太太看起來脾氣不太好。」我莞爾一笑,對著匆匆趕來的王文剛說。
王文剛感覺面子掛不住,一個耳光就甩在裴嬌臉上,結結實實的聲音甚至讓周圍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他粗聲粗氣地罵:「你算什麼東西,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
裴嬌捂著臉嗚嗚地哭起來,王文剛粗魯地拽著她,罵罵咧咧地往外走。
人都是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的。
人不會隻擁有得意風光的時刻,而免去隨時可能跌落的風險。
無論是跟著王文剛還是穆馳青,她進入這個場合的門票永遠是別人給的。
而我,我很慶幸,在我搖搖欲墜的時候,我拿到了我的門票。
17
再一次聽到穆馳青的消息,是信合申請破產的那天。
許多之前共事過的同事都紛紛發來消息,旁敲側擊地問我能否在禹鱗給他們留一個職位。
我滴水不漏地統一回復按照流程來,然後就有人為了表忠心送來了穆馳青的新消息。
那位前同事坐在會客室裡不走,得意洋洋地對我說:「林總,我早知道那個裴嬌不是什麼好人啦。」
她神秘兮兮地講:「裴嬌不是結婚了嘛,她老公看她看得很緊,但前幾天她來了公司,不知道和穆總……穆馳青在辦公室說了什麼,然後那天晚上,穆馳青就被人打啦。」
「在醫院躺了兩天,公司的人才知道。」她討好地看了看我,「裴嬌應該也沒落個好呢,我看她老公很兇的樣子。」
我微笑著叫來助理送客,等人走後才疲憊地捏了捏鼻梁。
我撥通前臺電話:「信合來求職的,打著我旗號的一律不要。如果按流程遞交簡歷的,正常處理就可以。」
信合破產,禹鱗可以從中撈到不少好處。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埋頭處理工作。
晚上我睡得很沉,直到我被小區物業的電話叫醒。
那邊為難地說:「林小姐,這位先生喝多了,在小區裡亂轉。而且一直在喊您的名字,我們隻能打給您。」
好眠被吵醒,我很不開心:「你把電話給他。」
穆馳青接過電話, 濃重的酒氣似乎能突破電磁信號抵達我的耳邊, 他磕磕巴巴地喊我的名字。
「知春,我好想你。你為什麼不回來看看我?
「我現在什麼都沒了, 可我最難過的還是你不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要了, 信合我不要了, 我隻想要你。我們重新開始, 好不好?
「知春, 知春。你怎麼不理我?」
我面無表情地說:「清醒點了嗎?醒了就自己回去,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穆馳青叫起來,壓抑不住哭腔, 聲音沙啞:「我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
「你們直接報警吧,我和這個人沒關系。」我幹脆利落地對物業說。
「林知春!你為什麼不願意和我和好?就因為我現在一無所有了?」他帶著恨意嘶吼著質問,「你怎麼這麼狠心!我們十年的感情,你就這麼拋下,一次也不肯回頭。」
我靜靜聽著穆馳青像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一樣惶恐又憤怒地發泄。
他錯了, 正是因為數不清多少次, 我回頭看到我們的過去, 才能咬牙堅持下來。
我多少次回頭,多少次追趕他, 想為我們的未來再續上一絲可能。
可這一次,我想向前看了。
我輕輕開口:「我寧願我們一無所有。
「穆馳青,向前看吧。那段過去已經髒了, 我不想要了。」
就讓小鎮上的兩個少年停在漏雨的屋子裡吧,那裡冰冷、潮湿又破敗, 但他們共享了彼此的體溫,和兩顆赤誠的心。
穆馳青, 我要向前走了。
他啞了很久很久, 像那一晚我等他的回答一樣那麼久。
最後穆馳青說:「知春,對不起。」
我不會一竿子打S我和穆馳青的過去,如果全盤否認, 那我是在背叛過去的自己。
我曾真的愛過他, 現在也是真的,放棄他了。
18
年底的企業家之星的評選會上, 我順利拿下新星的獎杯。
當然比起這種沒什麼含金量的浮名, 更重要的是禹鱗在無人機智能領域成功拿下了公安部門的標。
【好吧好吧,明天看到了記得給我回復哦。
「此「」有人低聲說著闲話,我一笑而過。
謝見深穿著合身的西裝,顯得沉穩和鋒利。
隻是他那偽裝的漠然在看到我時瞬間就破碎了, 他彎起眼笑, 為我打開車門。
「今晚我當司機。林小姐有想去的地方嗎?如果沒有的話, 我請客咯。」
我欣然應允,在夜色裡一閃而逝的角落, 我看到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 靠在街角的垃圾桶旁,灌著一瓶酒。
很像穆馳青,但我也不確定了。
我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他了。
於是我收回目光,看向謝見深。
「嗯……如果今晚的夜宵不合胃口的話, 我可是會直接走人的。」
此後人生,各色百味,我隻為我而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