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後續長輩問起,也能以這幾天的相處不合為借口做交代。
我覺得有道理,便一連幾天都按計劃跟沈譽出門遊玩。
這場景落進溫母眼中,她自然以為我們相處融洽,提起沈譽全是誇獎:
「沈生上次從藝術館回來還記得給我帶禮物,真是貼心。」
她笑著看我,「雖然比茶茶寶貝大了七歲,但內地不是有句話嗎,年紀大的會疼人?」
沈譽今年三十三歲,比溫斯聿還大三歲,身上渾然全是成熟男人的魅力。
我抿唇還未回應,門口突兀響起一道欠揍的聲音:
「你和爹地年紀不夠大嗎,還要專門找個老男人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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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身風塵僕僕的溫斯聿,毫無預兆地出現。
溫母驚了一下,隨即氣得咬緊牙根。
良好的修養叫她半天隻憋出了一句:
「能一樣嗎!茶茶和他是要結婚的,他能給的,我們不行……」
「那我呢?」
溫斯聿半撩眼皮,平靜而自然地問。
「我也不行嗎?」
14
空氣凝固了。
我豁地望向溫斯聿,驚恐到不知所措。
溫斯聿瞥了眼我揪緊的雙手,暗下眸,繼續開口:
「都是差不多的年紀,旁人能給的,我這個做哥哥的也給得起,不必因為一丁點好就上鉤。」
他唇角彎起一個微妙的弧度,換成了一貫輕浮的調調。
「婚姻大事,總要慎重些不是?」
溫母回過神,嗔怪地責備了幾句,轉頭也開始贊同起溫斯聿說的話。
「是該慎重多考察,茶茶你也別心急做決定。」
我囫囵應著,對上溫斯聿晦暗沉鬱的眼神,總覺得他剛剛是話裡有話。
若無其事地繼續同溫母說了兩句話,我忙以練琴為借口上了樓。
曲子沒練幾首,屋外響起敲門聲。
溫斯聿連衣服都沒換,熟門熟路地走進了琴房:
「不是要談嗎?現在說。」
「現在?」
現在不像是個好時候,但溫斯聿點了點頭。
我捏住衣角,想著這幾天打的腹稿,還是快速道:
「我想說,你既然同意分手,那不管我以前有什麼令你不滿,也都已經過去了。我們是兄妹,我希望你不要再,不要再……」
我臉皮薄,實在說不出「調戲、挑逗」這樣的詞匯。
偏偏溫斯聿變得有些咄咄逼人:「不要怎樣?」
我動了動腳尖,垂頭悶悶道:「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溫斯聿忽然朝前迫近一步,一手箍住我的腰,一手強硬抬起我的下巴。
「你為什麼突然這樣說?」
他聲音裡的冷意激得我抖了抖,掙扎又是徒勞,我認命地避開視線,沉默。
「蘇茶,回答我。」
溫斯聿微微俯身,用眼睛逼迫我回轉目光。
「你知道的,我會用我的辦法叫你開口。」
15
我性子軟,不會指責控訴也不會說狠話,便習慣以沉默做武器。
這樣惹人厭的冷暴力,曾經也一度被溫斯聿的包容耐心所治愈。
他的辦法就是——吻到我開口為止。
肌肉記憶叫人止不住戰慄,在他越發迫近之際,我急急開口:
「我要和沈家聯姻了……唔……!」
我瞪大瞳孔,不敢置信溫斯聿還是吻了下來!
他帶著泄憤的勁,碾磨深入,不過幾秒聲音便染上了啞意:
「說我想聽的。」
真系無賴!
我微微喘氣,又見他慢慢撤離,忽然說:
「茶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這樣說。
「就像我不知道你當初為什麼要同我拍拖,又為什麼突然分手。」
二十四歲我從英國進修完音樂,回到港都第一天,溫母提起要給溫斯聿挑個聯姻對象。
溫斯聿毫不猶豫拒絕:「我還沒玩夠呢,聯什麼姻。」
在聽到那場對話後我才驚覺,自己對溫斯聿的單戀終要走向 BE 結局。
於是夜裡我灌了半杯烈酒,衝動地敲響了溫斯聿的房門。
我問他:「要和我玩玩嗎?」
溫斯聿一臉不明所以:「什麼?」
「同我拍拖。」
我邊說邊圈上他的脖頸,因站不穩摔倒在了溫斯聿的懷裡。
他扶住我,似笑非笑:「投懷送抱啊妹妹?」
腦子混沌間,他關上屋門,掐住我的下巴迫使我仰頭,吻了下來。
他當時說了一句什麼,我沒聽清。
但我們的荒唐,便由此開始。
16
「茶茶,你又走神了。」
唇上傳來刺痛,我驟然清醒,溫斯聿正用指腹撫弄我的唇角。
「你看,我甚至不知道你每次同我煙韌分神的時候,都在想什麼。
「你總是不說,我怎麼知道呢?」
溫斯聿嘆了口氣,眼裡竟有幾分受傷的頹喪。
「我承認沒問就放你走是在負氣,可你當時已經對我若即若離,我察覺得到你的心不在焉。」
那段時間溫母瞞著溫斯聿在替他相看世家女,我進退維谷。
沒底氣向溫斯聿索求承諾,又在心裡認定,我們遲早是要分道揚鑣的。
「我同意分手,是想讓你想清楚自己要的到底是什麼,要你想清楚我們之間的關系。」
溫斯聿凝眉,加重語氣,「但絕不是為了讓你和旁人聯姻!」
耳邊傳來自己劇烈的心跳,磅礴如海浪襲來。
我顫著聲音,不敢置信:「可是我聽見了。」
我聽見了那句,玩玩而已。
「可這話,不是你先說的嗎?」
是我先問溫斯聿要不要和我玩玩,所以他回應朋友的那句,其實算不上罪名。
溫斯聿低笑了聲,無奈道:
「而且難道你隻聽了半句嗎?」
他說玩玩而已,朋友聽後反應誇張:
「唔系吧大佬!你系咪玩嘢啊?」
溫斯聿當時悶悶回答:「我是被玩的那一個。」
這段感情裡,他從來不在高地。
就像此刻他在句句逼問,看起來佔據上風,可他才是乞求的那一個。
他垂下肩,把頭埋進我的頸窩:
「蘇茶,你到底是多沒良心啊。」
聽著這句控訴,我倏忽哽住,胸腔溢滿酸楚。
我張張嘴,還沒能從團團麻線裡扯出頭緒,樓下傳來溫母的喚聲:
「阿聿,江小姐找你。」
17
「所以你們是把話說開了?」
維港的私人遊船上,沈譽邊吃著西餐邊問我。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也不清楚。」
分手的緣由好像解釋了,溫斯聿似乎也是一副求復合的姿態,可我仍然舉棋不定。
「你介意他有過太多前任?」
這幾日沈譽越發像個知心大哥哥。
不等我回答,他又說,「港媒能有多風騷你應該比我清楚,不論緋聞與否,你介意的話就該問他。」
緋聞女友或許大多是捕風捉影,可……
溫斯聿和江小姐,卻是我親眼所見。
那時候我雖然年紀小,但懂事後再想起,我不可能不明白那番場景的意義。
獨處的少年男女,女孩潮紅的臉和半花的口脂……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不言自明。
我仰頭灌了口紅酒,喝出一嘴的苦味:
「可能有點矯情沒道理,但我確實介意。」
就像下午江小姐來溫家,我明知溫斯聿不可能不去接待,但等他真的轉身離開,我還是如鲠在喉。
那是溫斯聿的小青梅,是他年少唯一公開喜歡過的女孩,更是他十八歲僅有一次的青春。
不像我和溫斯聿,我們從荒唐開始,一路都在偷偷摸摸得過且過。
沒有告白,亦無人剖析過自己的內心,全憑曖昧地粘連攪在一起。
我甚至不確定,溫斯聿對我那點含而不露的喜歡,是不是隻源於生理性衝動。
沈譽出聲打斷了我的思緒:「這樣吧,我們來做個試驗。」
他忽然倒空桌上的紅酒,隻留瓶底淺淺一層。
而後他將酒瓶以海港碼頭為背景拍了張照,發給我。
「你用這張圖發個朋友圈,然後關機。」
18
我懵懂照做,關完機後才想起來問:「什麼試驗?」
沈譽抬手看了看表:「從你家到港口大概要四十分鍾,我們且等等看。」
我瞬間明白他的意思,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和江小姐出門了,不會來的。」
「你認為溫斯聿不愛你。」
沈譽手指敲了敲桌面,一針見血道,「是不是因為,你從來不相信他在愛你。」
我怔然,出神地望向漣漪起伏的海面。
港都已入夜。
遠處月色高懸鋼鐵叢林之上,綺麗的海港正展示著這座繁華都市最動人的模樣。
許是晚風吹散了記憶的斑駁,我忽然想起去年盛夏溫斯聿帶我來維港的場景。
我們手牽手從尖沙咀漫步至海濱長廊,在夜風中登上私人遊船,一起眺望夜港的璀璨風光。
在月色與霓虹燈光交映間,海面毫無預兆升起了第三種絕色。
溫斯聿為我放了一場盛大的海上煙花。
我不記得那天的煙花都是什麼模樣,卻記得在岸邊喧囂的呼喊聲中,溫斯聿久久凝視著我的眼睛。
好似千言萬語說不盡興,最終卻又隻是溫柔至極的一句:
「BB,生日快樂。」
溫斯聿行事素來恣意,地下戀期間,他卻低調到堪稱委曲求全。
約會要尋沒人的地方,總是隱在暗處說話,躲著朋友躲著家人躲著媒體……
那場煙花,是他唯一一次張揚。
時隔一年再想起,我竟體會到一種被會心一擊的痛感。
我遲鈍地眨了眨眼,隨著夜風轉過臉。
就是在那一瞬間,溫斯聿的身影出現在了我的視線裡。
19
霓虹夜色下。
溫斯聿沿著海岸不顧形象地狂奔而來,模樣狼狽。
停車的地方距離港口不過百米距離,他卻跑出了爭分奪秒的意味。
「二十分鍾,看來他確實不在家。」
遊船向港口靠攏,沈譽在旁笑著調侃。
「明日港都頭條,該多勁爆。」
別說那個人是溫斯聿了,就算是普通市民……跑成這副德行也挺不忍直視的。
我愣愣看著他跑近,視線快速掠過沈譽,暗沉沉定在我身上:
「媽咪讓我來接你回家。」
撒謊都不帶喘氣的。
沈譽不給面子地裝困惑:「可是伯母剛剛還在囑咐我,要我把茶茶安全送回家。」
溫斯聿的下颌繃緊了。
「我來了,不必勞煩。」
他沉著臉,不等我向沈譽道完別,就拉著我的手往街道疾走。
手腕被他捏得有些疼,我掙了掙,後知後覺喚他:
「溫斯聿……」
溫斯聿不為所動,直走進港邊大樓間無人的小巷才停下。
他轉身,頗有些咬牙切齒:「這麼晚了和男人單獨喝酒。蘇茶,你是真不怕S。」
他的頭發被風吹得還凌亂著,我盯住他那雙天生風流又顯深情的眼眸,忽然問:
「那你和江小姐呢?」
「我和江小姐?」
溫斯聿困惑地皺眉,將他下午離開前的解釋重復了一遍:
「我在法國欠了她一個人情,上次回來已經推脫過,今晚我不好不應。」
我不是在說今晚。
此刻舊事重提又難免顯得無理取鬧,我抿唇踟蹰間,忽然聽見溫斯聿問:
「你是在介意我和她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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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豁然抬眼,沒料到溫斯聿表情竟一派平靜。
「你介意我們從小相識的友誼,還是介意她曾是我名義上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