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皇登基後的第二年,我被賜婚給平昌侯世子。


 


平昌侯世子蕭行,字瑜之。


 


貴胄之家,將門之子,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眾人心驚新帝權衡之術的無情。


 


為拉攏軍權,竟不惜將自己的青梅作為聯姻棋子。


 


成婚後,平昌侯府上下對我禮遇有加。


 


蕭行與我更是相敬如賓。


 


畢竟所有人都以為,將來我會入主中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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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隻有我知道。


 


我絕對坐不上皇後的位置。


 


因為我和皇帝表哥都是穿來的。


 


我們二十一世紀的好青年不搞表妹文學。


 


1


 


我十八時,太子季隋登基,改國號為邺。


 


新皇登基後的第二年,我被賜婚給平昌侯世子。


 


聖旨一出,滿朝震動。


 


眾人心驚新帝權衡之術的無情。


 


為拉攏軍權,竟不惜將自己的青梅作為聯姻棋子。


 


畢竟,以我和新帝這麼多年的情分,誰都以為我會入主中宮。


 


京中無人不知,長樂郡主幼時失恃失怙,身世悲戚,養在深宮皇後娘娘膝下,與當今聖上兩小無猜,相互扶持患難與共;


 


每個人都覺得,我將會成為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京中貴女婦人無不扼腕惋惜,蕭行多好一個香饽饽,貴胄之家,將門之子,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八歲上馬背,天生將才,十四歲與平昌侯爺遠去西南邊境平亂,率八千精兵夜襲了蠻子大本營,活捉蠻子首領。


 


又在新皇登基後的第一年,率兩萬蕭家鐵騎精兵,除鎮北經略使,遠赴北地平叛,將謀反的鎮北王斬於馬下。


 


至此,蕭家鐵騎功高蓋主,封無可封。


 


如此兒郎,居然就這麼淪為了政治的犧牲品。


 


但聖旨已出,婚期已定,當今聖上又下旨讓我開宮出府,選址在最熱鬧最繁華的中心商業地帶,位於新帝登基前的親王府隔壁,和平昌侯府隻隔一條街。


 


此外,又賜給了我長安城寸土寸金地段三套房子,外加長安城郊外和終南山兩套山莊,加封我事實封五千戶,帳內府兩個衛隊千餘人。


 


賞賜破除規格又如此豐厚,無人不慨嘆,聖心果然難測,最是有情又無情啊。


 


2


 


六月初六,我和平昌侯世子蕭行大婚。


 


我從郡主府出,嫁妝一路從北向南,繞了整個京城抬進平昌侯府。


 


蕭行帶著他的一隊鐵騎精兵來迎親。


 


婚車走得很平穩,鑼鼓喧囂,百姓可不管什麼政治聯姻,誰見蕭行都大聲恭賀。畢竟,蕭家守大邺數十年和平,無人不愛戴。


 


蕭行高坐駿馬上,拱手接受賀喜,面如冠玉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也看不出有什麼成親的喜意。


 


到了平昌侯府後落轎,蕭行遞過來的卻不是他的手,而是紅綢帶的另一端。


 


並不親近,隻是恭敬。


 


我動作一頓,接住了綢帶,在蕭行的帶領下跨過火盆,來到了蕭家正室。


 


蕭老侯爺有三子一女,嫡長子也就是蕭行的父親繼承了爵位,蕭行前頭有兩位堂兄,他在蕭家行三,親近的人喚一聲三郎。


 


我們在喜婆一唱三嘆的調子中拜了天地。


 


直到坐在婚床上,蕭行才放開了牽引著我的紅綢帶。


 


我能感受到婚房人很多,蕭家家風清正,蕭行年紀又是最小,兄長都早已成親多年,小輩的孩子少說也有五六個,但是都意外地安靜。


 


或許比起即將成為的三嫂嫂,他們都隻把我當作長樂郡主。


 


主持婚禮的都是宮中派來的老人,端方守禮,時間一到,蕭行拿起了喜秤,挑開了我的蓋頭。


 


光線從暗到明,空氣中的燻香味漸濃,在一片喜慶裡,我撞進了蕭行漆黑的眼裡。


 


兩兩相對,我眨了眨眼,對著面前芝蘭玉樹的新婚丈夫淺淺一笑。


 


婚房裡傳來一陣壓抑的驚呼聲,隨後便是一片喝彩祝賀。


 


紅燭搖曳,氣氛旖旎,有人在唱: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3


 


我久居深宮,從年少就有天資聰穎的誇贊,眾人對我都是陌生的。


 


這會兒揭開了蓋頭,滿屋的人都忍不住好奇打量我。


 


託我早逝娘的福,我長了張美人面,具體美到什麼程度呢?


 


季隋未登基前曾經感慨,幸好老皇帝實打實的是我舅,不然以他老子的尿性,我多半要當他小媽。


 


這張臉玉面淡拂,姣花照水,我要是不說話,端的是盛顏仙姿。


 


離我最近的小女孩突然說:「新娘子好漂亮!」


 


小女兒身後的婦人連忙抱住了她。


 


我對小女孩笑了笑,柔聲回:「你也很漂亮。」


 


話一落,氣氛都熱烈了不少。


 


喜婆端來託盤,蕭行拿起剪子,剪下自己一縷長發,又小心翼翼地靠近我,執起我的頭發。


 


呼吸交融,帶著暖香,蕭行動作克制,連我的衣裳都沒碰到。


 


喜婆又唱:「結發為夫妻,白首不相離。」


 


溫酒下肚,交杯禮成。


 


蕭行垂目看我,低聲道:「郡主可叫人傳膳,我陪完客就回,不必久等。」


 


新郎官去前頭宴請賓客,鬧洞房的也極有分寸地散了,隻留了倆婦人,容貌昳麗,溫柔可親。


 


個頭微高的婦人先笑:「郡主,我是三叔的大嫂,這是二嫂。」


 


微胖的二嫂就是剛剛說話小女孩的娘,「小孩不懂規矩,差點冒犯了郡主。」說罷就要帶著小女孩行禮。


 


我連忙攔了,溫聲說:「今日過後便是一家人,嫂子們叫我名尋知就好。」


 


兩人對視一眼,卻還是堅持:「您身份貴重,禮不可廢。」


 


我心下嘆氣,嫁做人婦後還如此客氣,貴重的不是我,是我後面的新帝。


 


3


 


我帶來的人都是從小伺候我的,知道我喜歡安靜,做完事後就去外室侯著了。


 


吃完飯後躺床上看春宮圖,這玩意兒還是出嫁時我哥塞給我的。


 


新帝忍痛割愛,給我時念念不舍:


 


「宮中範畫師的壓軸之作,要不是你成親,我都舍不得給你。」


 


我接過包著《帝策》書名的春宮圖,萬分不解:「範公居然下海畫這個?」


 


我哥得意洋洋:「所以說當皇帝就是好啊。」


 


現在我看著這本包著《帝策》書皮的春宮圖,也不得不感嘆怪不得誰都想當皇帝,我哥原來天天吃這麼好。


 


外室傳來湘儀見禮的聲音,我不慌不忙,關上春宮圖下床,和走進來新鮮出爐的夫君四目相對。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打量他,越打量越覺得我撿到寶了。


 


眉飛入鬢,目若點漆,高鼻薄唇,獨一無二的清俊。


 


蕭行在軍中歷練了七八年,膚色黑了不少,比起我幼時記憶中那個自帶鋒芒又清雅京城貴公子,如今氣質更多是成男的穩和沉;


 


此刻穿著喜服,氣勢收了不少,像是斂著的見血戰刀。


 


我這邊還在想等會兒和這戰刀用剛才春宮圖上看的什麼姿勢,那邊蕭行就先行了一禮:「我滿身酒氣,怕冒犯郡主,待我先行洗漱。」


 


說完,掀開簾子進了浴室。


 


我痿了。


 


4


 


我早該想到的。


 


蕭行肯定以為新帝是為了拉攏軍權才賜的婚。


 


這個嘛,確實不假。


 


蕭家軍常規兵力是三萬,西南平亂這幾年先後編入了數支隊伍翻了將近一倍,更別提蕭行這幾年親自挑選帶出來的遊翊軍,將近三萬精銳騎兵。


 


三萬精兵啊,別說是我哥,要是我當皇帝我都睡不著。


 


以我和我皇帝老哥的交情,如果不是我看上了蕭行,季隋是不屑於用這種手段的。


 


古代就是這點不好,表兄妹可通婚,但我和我哥都是穿過來的,別說熟得像親兄妹,單從觀念上,我們也搞不來表妹文學。


 


但是,其他人不這麼想啊。


 


看今天蕭家眾人對我的態度,不像是娶新婦,像是從廟裡迎了蹲菩薩。


 


一刻鍾後,蕭行清清爽爽地走進了內室。


 


頭發散下來後他年齡一下小了不少,那股肅厲的氣質也溫和下來,這會兒倒是能看出二十二歲的年紀了。


 


也是,放後世還是個青春男大呢。


 


青春男大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氣喝幹淨後才問:「郡主用膳了嗎?」


 


「我吃了。」我坐在桌前問他:「你要吃點嗎?」


 


「吃點吧,宴席上吃的全是酒。」


 


我叫了膳,小廚房早已準備,蕭行大馬金刀地在我對面坐下,他身上有很多在行伍間養成的習慣,比如說洗漱吃飯都親力親為,從不要人伺候。


 


很好,我心下點頭,和我很合拍。


 


5


 


蕭行吃東西很快,動作利落優雅,他吃了兩碗飯,等餐撤下去後淨了手,才看著我道:


 


「我長住軍營,很少在家中用飯,未婚前一般都去前院和家人一同吃。」


 


「我所住的長風院離前院遠,一般不會有什麼事來打擾,如若郡主吃不慣,也可自己帶廚子來,小廚房婚前我母親就備著了。」


 


這說的可不是用膳這一件事,這話就差直接明著說今後我和蕭家人可互不打擾。


 


我沒說好不好,隻是問:「那你呢?」


 


蕭行停頓了一下,「看郡主意願。」


 


「我的意願?」我笑了一下:「我們既然已經成了婚,今後就是一家人,當然是要一起的了。」


 


蕭行不動聲色:「多謝郡主體諒。」


 


我嘆了口氣:「我名李尋知。」


 


蕭行隻說禮不可廢。


 


行吧,我妥協,「那我喚你什麼?夫君?瑜之?」


 


我看著蕭行越來越紅的臉,湊近了點輕聲道:「還是說,三郎?」


 


蕭三郎端起茶杯喝了口掩飾情緒:「郡主喚我字即可。」


 


「瑜之。」我笑了下,今天這情況洞房也不可能了,除非我霸王硬上弓,可惜我這個人一向喜歡你情我願。


 


「宮中派來聽房的尚宮是我的人,我知你不願,和我成婚多半是聖命難為。」我起身:「不會讓你為難,明兒要去給長輩請安,早些安歇吧。」


 


我上了婚床,隔著屏風看見蕭行靜坐在桌前的身影,半響後他滅了燈,我身邊床鋪下陷。


 


蕭行上了床。


 


6


 


蕭行身量挺高,得有個 189,加上常年行伍歷練,躺下時壓迫感還是很強的。


 


但對我無用,因為我隻想睡他,越帶勁兒越好睡,壓迫感越強睡起來越爽。


 


可惜人把我當一尊菩薩拜,恭敬得讓我性致缺缺。


 


於是我一夜好眠。


 


我第二天是被湘儀叫醒的,早上六點,卯正時,要請安了。


 


蕭行早已洗漱好,一身淺色錦袍,腰間佩玉,長身玉立。


 


我睡意未醒,迷糊著讓湘儀為我洗漱上妝,走出庭院來了一陣清風,把我吹清醒了。


 


蕭行走在我身側配合我的速度,


 


「老太君和長輩們都是隨和的人,如若郡主日後起不來,派人前去說一聲即可。」


 


從昨天到現在,他已三番兩次明裡暗裡地拉開關系,我脾氣再好也不是泥捏的,冷聲說:「不會去叨擾你蕭家人的。」


 


蕭行沉默了,我們穿過第一道回廊,他才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沒回話,面前有幾處臺階,我腳剛抬,蕭行就走上前握住了我的手臂。


 


我接受這個好意。


 


畢竟我賊心不S,還想睡他。


 


又穿過一小花園和兩處長廊,這才到了前院,小廝去通告時我難得有些後悔。


 


不是後悔和蕭行置氣,是後悔剛才怎麼沒第一時間答應。


 


這麼遠的路途,誰要來請安誰來吧。


 


我以前在皇宮都是坐轎子的啊。


 


7


 


第一次見蕭家人沒什麼可說的,他們隻把我當郡主,而不是蕭家兒媳。


 


這還不好辦,規規矩矩走完儀式就行。


 


蕭行本有十天婚假,但軍營裡離不開他,是故見了禮吃完早膳後就走了。


 


我嚴重懷疑我看上的香饽饽在躲我。


 


能看不能吃就算了,還躲著我。


 


我傷心了一刻鍾,默哀了我接下來的守活寡日子,就開始規劃我今後住的長風院了。


 


蕭行不愧是世子,這院子就是大,書房練武場等不必說,連小花園都是兩個。


 


花園一大一小,以書房為界,清池蜿蜒,亭閣錯落,就是沒怎麼打理,看著怪落魄的。


 


我手一揮,帶來的人全是宮中從小伺候的,熟練地從上到下全部翻新了一遍。


 


長風院即使是太遠也不可能聽不到這動靜,但無人說什麼,隻有侯夫人派人來問過兩次有什麼需要。


 


翻新搞了一個月,這一個月蕭家人和我互不打擾,包括蕭行。


 


是的,這香饽饽一個月沒回來了,好像他結了個假婚。


 


連我便宜皇帝老哥都寫信來嘲笑我:一個月了,蕭行這香饽饽你不僅沒吃到嘴,連舔都沒舔成,你行不行啊?


 


我畫了個中指回過去。


 


8


 


我這個人就是會過日子,沒男人不要緊,沒好日子不行。


 


我該幹啥幹啥,合香品茶看書,打理我的陪嫁和名下的餐飲產業,一天三頓變著法地吃。


 


火鍋烤肉螺蛳粉,奶茶果凍冰淇淋。


 


吃了一星期,長風院門口就來了四五個小饞貓。


 


蕭家小孩是真的乖,不知道怎麼教的,沒半點熊孩子的樣,見到我有些驚慌,但還是小大人似地對我行禮:「郡主安好。」


 


我天,太可愛了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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