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人長得老,實話還不多,渾身上下都是漏洞,跟篩子似的。
媒婆說,他生意做到俄羅斯。
實際上,人在義烏打螺絲。
好不容易有個看順眼的,人長得高高瘦瘦,一看正臉,妝畫得比我還濃。
前前後後見了一打男人,媒婆數錢數到手軟。
包租婆不心疼錢,我心疼。
11
年底,我一頓火鍋,請一個化妝師室友來充當我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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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通元素周期表妝容下來,鏡子裡的花姑娘變成了糙爺們兒。
做戲要做全套。
室友掏出一個假發套,毛發亂糟糟的,一縷一縷結成塊,身上穿的是打補丁的工裝服。
把人帶回家,我爸的下巴差點沒收住。
“孩子,大幾歲啊?”
“三歲。”
我爸拍拍胸口,心有餘悸:“比你大三歲,還是比我大三歲啊?”
人送走後。
我媽氣還沒消,嘴唇發抖,指著腦門問我看上他哪點。
我抹了兩滴淚:“前兩天我生病,他給我做了粥。”
我就說在網上能學到東西吧。
“好啦,好啦,兒孫自有兒孫福,”我爸給我媽順毛,末了白了我兩眼,“妮妮真嫁給那醜八怪也沒關系,又不是你嫁,你怕啥?”
?
心底咯噔一下,我有預感,這老狐狸什麼時候識破的?
肯定是室友實在沒憋住,爽朗的笑聲。
我爸不揭穿我,隻是為了將計就計。
既能讓我媽不要把我逼太緊,又能趁機敲打我不要耍小聰明。
姜還是老的辣啊。
大過年的,樓下阿婆的隊伍壯大了兩倍不止,當天下午,她們的話題就變成了姜老師的閨女挑花了眼,帶了個癩蛤蟆回家。
哈...哈...
總算感受到中國民間情報組織的威力。
晚上,我下樓倒垃圾。
臘月寒冬,冷風呼呼往睡袍裡鑽。
垃圾桶在我們樓的後面,要繞一圈,路上結了層薄冰,我怕摔倒,步子走的特別慢。
我一步一步往前走,不知為何,總覺得後面有隻眼睛在盯著自己。
回頭看,借著燈光,身後空蕩蕩的。
“Siri,播放強軍戰歌。”
中國共產黨會保佑每一位社會主義接班人。
一首歌終了,聽得我是熱血沸騰。
真想S幾個鬼子助助興。
手剛搭在把手上,身後猛地竄出一個人影。
我一矮身,躲了過去。
在這個時候逮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我現在強的可怕。
三兩下反剪住那人的手,將人抵在牆上,膝蓋頂著他的腿彎。
三年武術外加一年抗大炮實戰經驗可不是吃素的。
“姐,是我。”
熟悉的聲線讓我有些晃神。
下一秒,位置顛倒,林澍將我堵在房門,鼻尖紅紅的,小珍珠在眼眶中搖搖欲墜。
許久未見,林澍長高了,兩坨嬰兒肥也不見了。
聽我媽說,他現在在一家公司當數據分析師。
真是出息了。
“粥是嗎?我會做很多粥。”
聲音染上哭腔,怕被我看見,瞬間低下頭。
毛茸茸的腦袋砸在肩膀上,碎發撓人,痒痒的。
與林澍一同奔來的是,清冷的寒氣。
眼皮子一樣的風衣,中看不中用。
“好啦,好啦,”我敞開睡袍,將人裹懷裡,語氣輕柔:“澍澍,別哭了,是不是江澤又欺負你了?”
懷裡的人搖搖頭。
?
除了江澤,我還真想不到有誰會欺負林澍。
還沒來得及問下一句,身後一空,連人帶人往後倒。
幸好家裡的地毯夠厚實。
我捂著腦門坐起來,看到我爸和我媽飛一般地溜回臥室。
“嘭——”的一聲,甩上門。
年輕真好,說飛就飛。
林澍“duang”大一隻壓在我身上,壓的嚴絲合縫,我試著推了推,沒推開。
“起來,”我被壓的呼吸不暢。
他不理我,我就揪他耳朵:“還不起來,我要吃人了。”
林澍耳垂燙得灼人,聲音鼓鼓囊囊:“起不來了。”
怎麼就......
突然想到什麼,我虎軀一震。
“媽,媽,”扯著嗓子吼,“周女士,幫我關一下燈。”
主臥的門縫伸出一隻小肥手,摸摸索索按下照明開關。
“啪——”
天黑了。
“姜绾,我喜歡你。”
“五年前,我選的是真心話。”
“我藏了五年,一刻也不想藏了,求你看看我好嗎?”
12
深夜。
我躺在床上,裹著棉被翻來覆去睡不著,耳邊反反復復響起林澍的話。
結合當時的情景,不像是在說謊。
可他喜歡我什麼呢?
五年前,我又胖又不聰明。
難不成,林澍就喜歡傻的?
高中的時期,我確實因為身材問題自卑擰巴過一段時間。
嘴上說著不在意,可還是會被一句嬉笑嘲弄的話傷到。
他們可能沒有惡意,卻實實在在對我造成傷害。
而高中時期的林澍,簡直是閃閃發光般的存在,就算是在平行班,成績也沒下過年級前三。
又長了張惹(奶)是(呼)生(呼)非的臉,班裡的女生大半都是媽媽粉。
就連我們班主任,這個女魔頭,跟林澍說話的語氣都柔柔的。
翻了個身,思想也轉了個彎。
呸呸呸,我又善良又漂亮,配誰都八百個來回不帶轉彎。
看上我,算你小子有眼光。
思緒亂成毛線團,不出所料地失眠大半夜。
收獲了半永久大熊貓同款眼妝。
推開門,迷迷糊糊看到林澍坐在我家客廳。
起猛了,重睡。
門剛要關上,一隻修長的手卡進來。
“姐,我有話跟你說。”
?
林澍怎麼從夢裡跑出來了?
漿糊腦袋瞬間清醒。
我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側著臉不讓他看:“五分鍾,給我五分鍾。”
兩分半不到,我撸了個偽素顏,又脫掉省服換上新買的羊絨大衣。
一切準備就緒。
結果在我的灼灼注視下,林澍一臉愧疚告訴我:“昨晚,我喝斷片了。”
???
“可是我沒聞到酒味啊?”我脫口而出。
說完我就後悔了,腳趾在實施三個億的大項目。
林澍面露疑惑地看著我,澄澈的眸子不摻雜一點雜質,愈發襯的我像小醜。
一股無名火猛地竄上來。
我沒好氣地掐了林澍一把,要不是看他臉上肉不多,真想咬一口解氣。
“斯—疼,”林澍皺眉。
“這下清醒了吧!”
“下次喝醉還來找我,一腳給你踹飛。”
知心大姐姐濾鏡徹底粉粉碎。
臨近年關,我爸和我媽拉著我置備年貨。
東街批發市場,西街屠宰場,大大小小的花鳥魚蟲市場。
我媽負責花錢,我爸負責付錢,我負責當沙僧。
回到家,我媽還不嫌累,在廚房炸肉圓子,我爸圍在跟前打下手。
看我癱在沙發上,他倆輪番指使我跑腿。
冰箱裡的馬蹄,雜貨間的幹黃花,藏在犄角旮旯的不知名小物件。
他們說的,我一個也沒找到。
“在哪啊?”
“就在那啊。”
“沒有啊。”
“我就不信它能長腿跑了。”
都說豬和會計最怕過年。
現在多一個姜某人。
轉了一天,姜某人真累了。
牛馬的命也是命。
躺在床上,三秒入睡。
一,二——
兩秒半的時候,手機響了。
無力憤怒錘床,打電話的人最好是有三百億的項目找我。
看了眼屏幕,來電顯示是林澍。
我醒了醒神,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
“澍澍啊,有什麼事找我嗎?”我深吸一口氣。
“有。”
他停頓的工夫,我踹了一腳床上的玩偶。
“江澤喝醉了,家裡沒人,你能幫我去看看他嗎?”
上揚的嘴角瞬間垮下。
掛斷電話,又踹了一腳玩偶。
13
江澤確實喝醉了。
躺在地板上跟一灘爛泥一樣。
一點也看不出這貨是開公司的。
吭哧吭哧把人扛到床上,一沾床,江澤像是打了雞血一樣滿血復活。
一個人瘋不夠,還拉著我一起跳舞。
我不跳,他就彈我腦瓜崩。
清清脆脆,跟小時候一樣。
瘋到最後,江澤不知道從哪掏出一個玻璃瓶,裡面裝滿了紙星星。
他指了指瓶子,問我:“你還記得嗎?”
怎麼不記得?
那個瓶子是我選的,彩色的小星星也是我一顆一顆折的。
摻在一堆禮物裡,我還以為他江澤永遠不會發現。
玻璃瓶身上貼著一張便籤,上面的日期是八年前。
“绾绾,我們一起學理吧。”
“以後我罩著你。”
從小到大,我一直跟在江澤後面,沒有他可能還真的有點不習慣。
折星星的我以為姜绾會一直跟在他身後。
隻是沒想到這個“一直”的期限如此的短。
修短隨化,情隨事遷。
瓶子裡的東西不管是什麼,都過期了。
“不記得了。”
我笑著看他,遞過去一杯蜂蜜水。
江澤喝了一口,突然笑了。
他笑得好醜。
14
大年初一,我去江叔叔家拜年。
江澤不在家,林澍也不在家。
江叔叔說江澤工作忙,過完三十就回公司了。
林阿姨說林澍跟女朋友約會去了。
“哎呀,澍澍這孩子藏著不讓說,人女孩都找到家裡了……”
林阿姨還在說著什麼,嘴巴開開合合。
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耳邊全是三個字,循環播放。
這家伙,敢劈腿?
渾身的血液瞬間沸騰,新年戰甲緊緊嵌進肉裡。
打電話也不接,真是膽肥了。
披了件棉服,拿上姜老師的竹條,氣衝衝地下樓。
到小區門口,這才反應過來,根本不知道林澍人在哪。
前兩天下了一場大雪,地面上鋪了厚厚一層。
踩上去咯吱咯吱。
我漫無目的地往前走,心裡亂糟糟的。
林澍人品一等,長得又好,工資還高,簡直就是香饽饽一個。
沒有女朋友才不正常。
而我為什麼會生氣呢?
越想越煩躁,我團了個雪球冷靜冷靜。
沒一會,一個一個白胖子站在圍牆上放哨。
總算知道我媽和林澍為什麼熱衷於養豬了。
團到第二十個雪球的時候,一身黑大衣的林澍走到我跟前,左手插在口袋裡,右手拎了幹果。
他站著,我蹲著,有一種居高臨下的錯覺。
為了消除差距,我猛地一個起身。
哎,有點暈。
腳步打了個踉跄,林澍扶了一會才緩過來。
“你在這幹嘛?”
一開口,滾了團白氣。
我別開臉不看他,像是對空氣自說自話:“喲,這不是去見女朋友了嗎?”
“我沒有。”
“怎麼回來的那麼早?”
“真沒有。”
“人就沒說留你吃頓飯?”
林澍繞到我跟前,微微彎腰,雙手捧著我的腦袋與他對視:“真的沒有。”
他的目光很灼熱,我很快敗下陣來。
我又好氣又好笑,假裝生氣說:“你現在大了,說謊話都不眨眼……”
林澍沒理會我的聲討,不知道從口袋裡掏出什麼東西。
小心翼翼地放在我手上。
一攤開,是三根棒棒糖。
剛搓過雪的爪子,紅彤彤的,現在更熱了。
是的,林澍長大了。
再也不是用兩根棒棒糖就能拐走的小孩。
要用三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