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越來越輕,甚至帶了哭腔。
“我沒有你不行,求你,不要跟我離婚……”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在外界的輿論,家庭的壓力和心理的折磨上做出不離婚這個決定的,我都佩服他,真的。
我十分清楚知道我在俞城心裡的分量,是我在他人生最關鍵的時候拉了他一把,是我讓他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人在乎他、愛他。
他跌到谷底的時候有我安慰,創業成功的快樂有我分享。
我們不僅僅是夫妻,更像是同生共長的共同體,任何一方受到傷害,另一方也不能獨善其身,可我卻不得不親手斬斷這段關系。
我試著去推他,可推不動。
“俞城,你能承受得住外界的壓力?還是說你能受得了有個經常出去做頭發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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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新拿起了我的口紅,細細描繪。
“行了,既然都到這一步了,我也不怕把實話告訴你,當年撞你我是故意的。”
腰上的人緩緩抬起了頭。
我看著婚紗照下面嫩黃色的雛菊花,再次開口。
“你也知道我大學的學費都是貸款,一天打兩份工,窮得叮當響,所以我早就打聽好了,你是何家唯一的兒子,妥妥的繼承人,有錢有顏,關鍵還特別好騙,我不過費了一點兒功夫,沒想到一個蛋糕就把你拿下了,嘖嘖……”
我得意地說著當初的戰績,俞城的身體早已僵在原地。
“事實證明我賭的沒錯,靠著裝溫柔裝體貼,我跟著你的確過上了好日子,可我厭倦了伺候你的日子,也厭倦了你,反正離婚我能分到一大筆錢,到時候被伺候的人就變成我了。”
我大膽地說著我的遐想,沒發現俞城早已低下頭,整個人如一座S城,戾氣四溢。
“哦,忘記告訴你,其實我在追你的時候,還在追幾個富二代,但他們都太精明了,我沒得手。”
“你閉嘴!”
俞城氣得一張臉慘白如紙,嘴唇發青顫抖著吼了一句。
我收起口紅,拿過我的包包。
“俞城,夫妻一場,你不會虧待我的,對吧!我不要車子也不要房子,更不要股份,你如果真愛我呢!就多分我點現金。”
“滾!”
我拿起包走到門邊,還是沒忍住回頭看。
昔日的俊臉上都是亂糟糟的胡茬,他跌坐在地上,身上那種瀕臨絕望的落魄感逐漸吞噬了他。
4
事實證明俞氏集團的律師很給力,一夜之間就把離婚協議書擬好了。
足足八頁,我看都沒看就籤字,律師提醒我。
“許小姐,還是看仔細些好。”
“不用了,俞城不會虧待我的。”
我很快地籤好字交給律師,他告知我,預約了明天的離婚登記。
我點頭。
“好,記得提醒一下俞城,晚上別吃太多藥,要不然第二天起不來。”
律師愣了一下,點頭。
第二天不是個好天氣,天陰沉沉的,看什麼東西都模模糊糊的,我站在鏡子裡捯饬了好久,一直快八點才下樓打車。
走到路上的時候下起了雨,雨滴落在車窗上,開出了一朵一朵的小花,但是沒有我的小雛菊美,我降下窗戶,貪婪地看著雨中的一切。
好像我的人生大事都發生在雨天。
領證那天也是個很普通的一天,早上我們互相親吻以後在家門口分別。
上午彼此忙碌,中午的時候忽然劃過幾道閃電,頓時悶雷滾動,打散了一上午的疲憊。
我站在窗前,看到第一滴雨落下來的時候,忽然想到了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拿起傘就下樓,誰知道我剛下樓沒多久就看到了冒著雨來的俞城。
細雨最湿衣,他的衣服上都掛了一層水珠。
“你怎麼來了?”我跑過去,把傘舉到他的頭頂。
他低頭看我,眼帶笑意,“散步,就散到這裡了。”
“嗯?”
什麼鬼理由。
“突然想到我來幹什麼了。”
“幹什麼?”我眨巴眨巴眼睛看他。
“帶你去領證。”
我笑著看他,“我也正有此意。”
在滾滾春雷,大雨將至的時候,我們那朵含苞的戀愛之花此刻盡情綻放。
離民政局還有一個路口的時候,堵車了,司機師傅抱怨。
“今兒七夕,領證的人太多了。”我才明白,原來是七夕,怪不得要下雨。
我付了車錢提前下車,一下車忽然一陣眩暈,眼睛更模糊了,我扶著樹緩了一會兒罵自己。
“爭點氣,最後一步了。”
領證那天事發突然,沒有刻意打扮,可是我們兩個人手牽著手,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對方,笑得像傻子一樣。
今天過來民政局離婚,我特意選了一條鵝黃色的裙子,精心化了一個小時的妝。
可天公不作美,等到我走到民政局門口的時候,發型亂了,妝容也花了,我迅速地拿出鏡子開始補妝。
進到裡面的時候,俞城已經在等著了。
他沒有正眼看我,隻是餘光瞥到我來的時候,迅速起身,徑直往窗口走,一副老S不相往來的樣子。
因為有律師提前準備好的材料,離婚手續辦的很快,不過幾分鍾,我和眼前這個男人就沒有一點兒關系了。
拿到離婚證的那一刻,俞城扭頭就走,沒有一絲停留。
當年拿到結婚證的時候,他也是這麼的迫不及待,鏡頭都沒對焦就急匆匆拍了一張照片發朋友圈。
天可憐見,這是他的第一條朋友圈。
他的好友們都倍感震驚,積極地給他點贊祝福,他捧著手機,笑得眉目舒展,難得耐心的一條一條給人家回謝謝。
晚上回家俞城還煮了湯圓,他說希望我們兩個美滿團圓,可惜,天不遂人願。
“俞城。”
聽到我的聲音,他單手插兜立在那裡。
旁邊走過幾對剛領證的小夫妻,手裡拿著鮮花,滿臉幸福,像極了那年的我們。
我想說些什麼的,可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俞城側了一下頭,冷漠地收回眼,又繼續往前走。
我知道這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看他了。
我緊緊盯著那個從十八歲開始就佔據我世界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追趕他最後一絲背影,直到徹底消失在雨裡。
我的胸腔好像被撕裂,大腦如針般刺痛,無助的眼淚不自覺地流下。
“俞城,真的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我不是不愛你……”
5
我隻是,活不了多久了……
事實證明俞城真的沒有虧待我。
看著銀行卡上的餘額,我的心裡隻剩酸楚,立即買了飛機票。
當飛機起飛穿越雲層的時候,我緊緊握著手裡毛線做的雛菊,雛菊是俞城親手做的。
每次看到它們,就好像俞城還在我的身邊,時不時地要我遞個剪刀,逼我用十個形容詞贊美他做的雛菊,可此刻我看著空落落的身旁,忍不住落淚。
半年前我突然開始劇烈頭疼,看東西有了重影。
我以為是累的,直到我開始嘔吐,耳鳴也隨之而來,我去了醫院,醫生說是腦瘤,還是四級的惡性腫瘤。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醫生說了並發症我都沒有記住,我的腦子裡隻有那個數字,一年。
我瞞著俞城飛了很多地方,拜訪了國內外的專家,可都是一個結果,一年。
不記得那天哭了多久,隻記得撕碎了做了半年的瑞士攻略,丟了我的葉酸片,扔了俞城厚厚的一本育兒大全。
我們甚至沒來得及補拍婚紗照,也沒有迎來我們的小孩,就不得不分離,我舍不得他,實在是舍不得他……
俞城長大並沒有得到多少關愛,是我捧著沉甸甸的愛敲開了那個少年的心房,佔據了他全部的心。
我很愛他,可他的愛意更甚。
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他一定會想不開,我不想他陪著我S。
我想他好好活著,去我們約定好的瑞士定居,養一隻橘貓和短腿柯基,橘貓叫來錢,柯基就叫金條,夏天吹風採莓子,冬天賞雪煮火鍋,一年兩次旅行,每周一次健身……
我希望他享受盡人間煙火氣,得到很多很多愛,不枉此生一次,哪怕陪在他身邊的那個人不是我。
我知道俞城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所以我開始逐漸的討他厭煩。
我無緣無故的辭掉工作,拿著他的卡大刷特刷,外界都說我敗家,可俞城隻是默默地把卡的額度調的更高更高。
公司新招了個女秘書,我知道他一向潔身自好,可我就是故意地甩臉,回家把他的衣服都丟到垃圾桶。
我以為我們會爭吵,可他並沒有,他大手一揮,把秘書全都換成了男的。
偶爾看到他和某個女生同行,我會變得粗俗無禮,語言尖酸刻薄,我在打破他心裡那個完美的我。
我經常沒有理由地發脾氣,明明知道他晚上都是在努力工作,卻狠心地把他關在門外,可他卻一點兒都不生氣。
他每次都隔著門放低嗓音,忍著疲倦,慢慢地哄我,“寶貝,你是不是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