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太急,抬頭就看到他滿眼笑意。
我臉蹭的一下熱了,纏著被子轉身,搪塞說這是替全校女生問的,本沒想著他會回答,正昏昏欲睡時聽到他低沉的說了句。
“很乖。”
等到了答案的我心滿意足的睡沉了。
那一晚,我沒有被蚊子咬。
隔天早上卻看到眼底有一片黑的周行止。
————
周行止有三天沒來學校,一打聽,原來是家裡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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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那筆錢我還不了,但是家裡可以,於是匆忙回家找到書房裡的爸爸。
“爸爸,我有男朋友了。”
那個正在寫毛筆字的男人放下手中的活兒,笑了笑。
“哦?是好事啊,哪天領回家——”
“他家裡出事了!”我很急,“你幫幫他,好不好?”
我知道提出這種要求很過分,但是如果不是我男朋友,如果隻是普通關系的甲乙丙丁,如果不是我仗著家裡的條件,我根本誰都救不了。
我爸的臉色有一瞬不可思議,可是最後還是滿足了我的任性,遞給我一張卡。
看吧,如果不是我有,如果不是他需要。
我和那個原本光芒萬丈的人,怎麼能走到一起。
……
一覺醒來,天光大亮,臉側都是淚。
當年整個南城都在說,商業新秀周行止隻不過是背靠傅家的走狗,如果沒有傅家出手,他的事業他的地位都是泡影。不過是幸得傅家小公主垂憐,愛上一無所有的周公子,一朝思慕,雲泥同路。
盡管現在周行止的商業版圖一步步壯大,還是免不了被旁人提及他當初也隻是吃軟飯。
我憑著自己的任性,用錢,買來了一段感情,在我以為都可以這樣繼續下去時,終究有人提醒了我。
當年不過是強求。
4.
“煙煙”陸思柔敲門,探出個腦袋,“早飯好了……他買的。”
我揉了揉凌亂的頭發,起身拉開窗簾,樓下那輛黑色布加迪旁斜靠著颀長的身影,冬天的風刺得蜇人,他就任憑領口灌風,也沒拉緊大衣,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未歸,他穿的還是昨晚那套,泛白的指尖夾著一根煙抽了過半的煙,腳底下還有零星的煙頭。
也不知站了多久。
我看的煙癮犯了,摸出一根煙剛點上,樓下的人就抬眼看了過來,半晌後我手機收到一條消息——
「別抽了,對身體不好。」
過了會,又來了一條「外面冷,乖,去屋裡呆著。」
他也知道冷啊。
我心裡湧上不明的情緒,像扯不開的線頭,隱隱焦躁。
不過他發的信息也正好提醒我了,半年前我回國突發疾病,肺部查出來有一塊陰影,醫生開了藥,告知我過後復診,可第二天我就踏上了國外的飛機,這一走,又半年。
正好回來預約一下檢查。
我心底裡不想讓別人知道我生病的事情,吃完飯我和陸思柔說有個人要買我的畫,約在X區的商業街。
其實我是為了去離它不遠的醫院。
果然,她也沒多問。
而周行止的車就在後面亦步亦趨的跟著,看著我下了車,他駛離的時候他降了車窗,想要對我說些什麼,可張了張嘴,最後隻是生澀的對我說了句「路上小心,有事打我電話」
說實話我也沒想到有一天會和他倒轉了身份。
之前都是我和他報備行蹤,告訴他我在哪,什麼時候要接,每個信息隻要是他發的,我一定有回應,而他有時候在忙,回消息的時候要麼很晚,要麼就忙忘了。
可現在僅僅過了一年,我們的身份互換,一直給我發消息的人是他,而愛答不理的那個人成了我。
看著他們的車相繼開走,確定不會再返回後,我繞路去了醫院,周一醫院的人比較多,排到我的時候已經快10點。
開單子,挨個做檢查,等到12點的時候各科室的人都下班我還剩幾項沒做,於是在附近找了個地方兌付一口午飯,翻看著手裡的報告,期間周行止發來的消息我也沒回,就這時突然發現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大概是我記性好,看過的人很難忘,即使多年過去了,一張側臉我就裡面辨認出了不遠處的人。
是餘牧。
周行止的鄰居。
當年,我棒打鴛鴦中的那隻。
她形色匆匆,在前臺要了餐後就打包帶走,去的方向是醫院。
我心下一咯噔,雖說沒什麼好怕的,但是如果被她看到我在醫院,周行止也會知道,到時候全家人都會知道。
一頓飯吃到最後也索然無味,我去醫院早早排了隊把最後的CT造影都做完,在一個無人的角落等了兩個小時,刷就診卡掃出了機子上新鮮微熱的片子。
診斷報告的最底下印著一行清晰的數值。
FEV1/FVC<70%
正當我邊往診室走邊看單子時,前方突然出現了不和諧的誇張詞。
“啊呀,這不是傅小姐嗎。”
怕什麼來什麼。
我收起手機,把檢查單對折,正要越過餘牧向另一邊走時,她卻攔住我說。
“傅小姐這是病了?”滿臉嬉笑:“怕不是虧心事做多,現在遭報應了。”
“讓開。”
午後人漸多,我不欲和她起爭執,可是她卻沒想要罷休。
“急什麼?我和這間醫院的好幾位醫生都很熟的,不知道傅小姐是生了什麼病,需不需要我幫忙,恩?”她湊近我低聲說:“你霸佔傅太太的位置有什麼意思呢,行止哥哥最後還是給我送錢了,他有跟你說嗎,50萬,我要,他就給了。”
“你就算得到他的人又怎麼樣呢,他的心根本——啊!你幹什麼!”
我狠狠拽住她的頭發,用力往下扯:“當小三還當出優越感了?我是病了,但不是S了,還輪不到你蹦跶到我頭上。”
“放開我!大家快看啊!她打人,她是瘋子!來人啊!你們都愣著做什麼快叫保安啊!”
“叫啊。”我用了力,惡狠狠的說著:“我打的就是你!之前忍著你不是因為怕你,而是我知道你們家在周行止困難的時候沒有落井下石,我是因為他才退的,現在我連他都不稀罕了,你覺得我會忍你?”
就在眾人上來拉架時,我透過人群的縫隙,見到意料之外的人。
而餘牧動作更快,梨花帶雨的朝那人飛撲過去了。
周行止站在不遠處,不知聽了多少,看了不少,但他臉色陰沉的可怕。
“行止哥哥!”餘牧拉著他的袖子訴苦。
“哥哥我不是故意惹姐姐生氣的,你幫我和姐姐說聲吧,別氣壞了身子,畢竟姐姐還病了,可別加重才是……”
一切最壞的結果攤在我眼前。
對於周行止為什麼會出現在醫院,餘牧為什麼在醫院,周行止是不是已經和餘牧聯系很久,來醫院是不是來專門看她的這些事情,在我腦海裡隻是片段帶過。
此刻心下更清楚的是,我被看到了。
隔著人群,我定定的看著不遠處的兩人,他的目光落在餘牧身上,微微側身附耳說了些什麼,她聽完不可置信的轉頭看我,眼裡的淚突兀停滯在眼眶裡。
老實說,我曾經很多時刻都因周行止能站在我身邊感到開心。
那種一伸手就可以觸碰擁抱的感覺,我也懷念過很久。
但當所有快樂都壓不過心裡的委屈與難過時。
我徹底放棄了辯白。
就如今天。
5.
兜兜轉轉到了診室,給我檢查的還是半年前的醫生,他看了看我化驗的單子,又接過我的身份證放在機器上。
“嚴重了。”
趙醫生推了推眼鏡,指著我報告中的某幾項指標說:“這比半年前,數值超了不少,半年前你還是肺炎,現在已經是重度慢性肺阻塞了。”
“那要怎麼辦?”
我一時有點慌,緊接著醫生跟我說要住院氧療,讓我通知一下家人辦理相關手續。
“這病可大可小,你還年輕,要按時治療才不容易落下病根。”頓了頓,李醫生的眼睛看向了我的包,握拳輕咳了兩聲:“煙丟了吧,再抽閻王都得來接人。”
“……”
就這樣我拿著一堆單子出了診室,打電話給我的親哥。
“我親愛的妹妹,你是不是想我……”
“傅言之。”我打斷他的話,正色道:“我病了,要住院,你過來給我籤字。”
“什麼!”
半小時後,傅言之風塵僕僕的出現在住院部門口,隨後跟來的,是我爸媽……
“你咋想的。”我把人拽過來:“給你打電話就是怕爸媽擔心,你怎麼把人都帶來了。”
“沒辦法啊妹。”傅言之一臉無辜:“你說籤字我以為你人要沒,嚇的我趕緊通知爸媽來看你最後一面了。”
“……”
沒用的東西。
不久後,周行止也來了,不知道他中途去做了什麼,明明是大冬天,汗卻順著他消瘦的側臉滑下,落進衣領,看到我換了病號服躺在床上的樣子目光有一瞬的微怔。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有多愛我,不然怎麼看到我的第一眼,他的眼框就紅了。
“煙煙……”
“你出來。”我哥一臉嚴肅的把人攔住:“我有話跟你說。”
他倆相繼出了病房後,我媽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念叨著:“你說好好的,怎麼就生病了呢。”
我爸也在一旁默不出聲,隻是不停的往我這個方向看,我心下了然,對著一旁給我削蘋果的女人撒嬌:“媽媽,我想吃橙子了,你幫我去對面街買,好不好?”
“樓下不就有……”
“對面街的好吃,去嘛去嘛。”我撒嬌哄著我媽出去買橙子,待門關,一室寂靜,我撿起剛才沒削完的蘋果繼續。
我等著他開口。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一年我不回家,不僅僅是因為周行止,還有我爸爸。
空氣靜了半晌,老傅頭敗下陣來,拉著把椅子坐在我身側,語重心長的說:“你現在病了需要人照顧,公司也是,這些都離不開小傅的,所以你那些想要分開的想法,收了吧。”
“爸,我們當初說好的。”我把斷掉的皮扔進垃圾桶,遞上蘋果,不鹹不淡的說:“我還是那句話,傅氏需要轉型,我可以去拉投資做你想要的項目,但是周行止個人工作室的項目,是他從大學一直跟進的,這個不行。”
傅氏的主營業務早年一直集中在地產,這幾年行業不景氣,我爸就想將資金投放到新的產業裡,其中就有周行止跟進過的遊戲項目,那款app的核心建模技術申請了專利,他獨有。
兩年前,我去書房找爸爸,聽到了他和助理的討論如何吞並。
在我的印象中,周行止坐鎮傅氏後收益一直穩步提升,雖然經濟不景氣,但是也沒到需要他為傅氏做犧牲的地步。
當下我就闖進去打斷了他們的話。
“爸爸,這是他的心血,你怎麼能拿來當做傅氏的嫁衣?我不同意。”
目光掃到桌面上的讓渡合同,我搶了過來,發現不止是專利技術,遊戲所掛靠的周行止全資公司,無條件納入了傅氏麾下。
分毫未給的霸王合同。
“為什麼?”我不相信當年一出手50萬讓我拿給周行止的、我最愛的爸爸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傅氏效益不好,是該轉型了,小傅早年辦的這家公司與我們來說,很合適。”
“有他在傅家又不會垮!這是他的夢想,您怎麼能——”
“萬一有天,控制不了他了呢?”他擺擺手,打斷我的話,用最冰冷的語氣告訴我不爭的事實。
“股份這種東西,還是掌握在自己手裡比較安心。”
“煙煙,你有沒有想過,當年你逼周行止跟你結婚,和爸爸現在一樣,甚至更多。”
“你的一次任性,讓他失掉婚姻選擇權,難道這次,你還想任性毀了傅氏嗎?”
……
那天的話在我耳邊衝擊,久久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