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把我爸送進牢裡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哪有給錢來得實在?
多次討價還價以後,金額定在了六十萬。
家裡被掏幹淨了,也隻能拿出來十三萬。
剩下的錢,我們約定分期付款,三年內還清。
剛開始,我打回去的錢,我爸還老老實實地拿去還錢。
可是時間長了,我爸受不了這種苦日子,就開始偷偷摸摸拿錢去消費。
剛開始是一千兩千,後來膽子大了,金額也越來越高。
人家來要債,他就哭天搶地地哭窮,讓人家再寬限寬限。
Advertisement
直到現在,人家的耐性告罄,揚言再不還錢,就讓他去坐牢。
我腿一軟,扶著桌子才勉強站穩。
深呼吸幾個回合,我啞著嗓子開口:“你們送他去坐牢吧。”
我爸大驚失色,竟然跪在我面前,一邊扇自己巴掌,一邊痛哭流涕地懺悔:
“閨女啊,你不能這麼無情啊!你媽走了以後,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你不能這麼沒良心啊!”
“我要是坐牢了,對你也沒好處啊!你想被別人知道你有個S人犯爸爸嗎?”
“爸求你了,你再幫幫爸爸,爸保證再也不混蛋了,爸馬上去找工作,我去工地搬磚、去掃大街,我也要好好賺錢!”
……
我淚流滿面地聽著,心中升起巨大的無力感。
的確,養育之恩大過天。
我沒法做到眼睜睜看他去坐牢。
也不想被人知道我的爸爸是個S人犯,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我閉上眼睛,幾乎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我還……我還……”
我要了債主的銀行卡號。
告訴他,以後,我會每個月直接把錢匯給他。
6
一切處理完,我馬上坐上了返校的車。
這個家,我一秒鍾也不想多待。
正看著車窗外出神,秦褚打來了微信電話,我這才反應過來今天沒能去給他送早飯。
我接通,向他道歉:“對不起秦同學,我今天臨時回了趟家,忘記告訴你了。”
秦褚敏銳地察覺到我情緒不對,問:“姜姜,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突然其來的關心,瞬間逼出了我的眼淚。
我胡亂擦了兩把,努力控制著聲音:“沒什麼,我,我這邊有點事,先掛了。”
秦褚很快又給我撥了回來,我沒有接。
回到寢室,已經是傍晚,張雅茹化著精致的妝,正準備出門。
我隨口問了一句:“去約會嗎?”
張雅茹:“不是,去兼職。”
我來了精神。
兼職,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兼職。
我馬上問:“什麼兼職?可以帶我一個嗎?”
張雅茹有點意外,想了想,說:“你確定嗎?我這可不是什麼好工作。”
我用力點頭:“確定!”
我哪還有資格挑三揀四?
張雅茹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跟那邊商量了一下。
很快,她興奮道:“領班同意了,你跟我一起去吧,我給你化個妝。”
化妝?
兼職而已,還化什麼妝?
不過我也沒有拒絕。
我平時連洗面奶都舍不得買,一直用清水洗臉,化妝對我來說,是既新奇又憧憬的一件事。
張雅茹在我臉上塗塗抹抹好半天,弄完最後一步,她端詳著我的臉,久久沒說話。
我有點局促,問:“怎麼了?不好看嗎?”
張雅茹勉強笑了笑,說:“好看。”
我照了照鏡子,突然就覺得有點心酸。
我從來沒想過,我也能這麼漂亮。
平日裡,看著其他妝容精致、光鮮亮麗的女同學,說不羨慕是假的。
隻是我把這份羨慕藏在心底,不敢表露出來一點。
7
我沒想到,張雅茹說的兼職,居然是夜總會。
她說:“很簡單的,就陪客人們唱唱歌喝喝酒,一晚的小費就能有上千塊。”
我打起了退堂鼓:“雅茹……我,我不太適應,要不我回去吧?”
“你不是缺錢嗎?每晚都做的話,一個月賺個兩三萬不成問題啊。”
我有點動搖。
兩三萬啊,不僅夠我還債,還能讓我的生活不至於那麼捉襟見肘。
我向她確認:“隻是唱歌喝酒嗎?沒別的?”
沒吃過豬肉,但我見過豬跑。
這種一看就很高端的會所,裡面的骯髒齷齪事多得很。
張雅茹撲哧笑了下,挽著我的胳膊往裡走:“放心吧,法治社會,正經場合,你想太多啦。”
張雅茹不會騙我,我放下心來。
領班給了我一件裙子讓我換上,很短,隻到大腿根,我連走路都覺得危險。
我們一排十個女生魚貫進一間包房,裡面已經坐了七八位客人。
各個西裝領帶,看上去像是在進行商務會談。
我懸著的心放下來些。
一個啤酒肚大叔點了我,讓我坐到他旁邊。
我緊張地坐過去,和他保持了一點距離。
他盯著我看,眼睛裡帶有驚豔,問我:“小妹妹,還沒畢業吧?”
我點頭。
他笑容和藹,遞給我一杯酒。
我淺抿了兩口,沒喝太多。
我並不會喝酒。
大叔嘖了一聲,把酒杯送到我嘴邊:“抿一口像什麼樣子?來,幹了!”
他掏出一沓現金扔在桌子上:“喝完這杯酒,這些都是你的。”
我眼睛一亮,毫不猶豫喝了下去。
大叔滿意了,離我坐得近了點。
我想往旁邊挪一挪,頭卻開始發暈,視線也有點模糊。
大叔趁機把我攬進懷裡,嘴巴湊過來想要親我。
我下意識掙扎,沒有讓他得逞。
“還玩兒欲擒故縱。”他曲解了我的意思,整個人壓到我身上,手開始往我身上摸。
我驚呼一聲,用力推他,卻紋絲不動。
慌亂間,我狠狠一腳踹在他胯下,趁他捂著下身哀嚎,我馬上開門衝了出去。
我腳步虛浮,慌不擇路地跑,生怕被他抓住。
卻意外撞進一個人的懷抱。
“姜姜?”
8
熟悉的聲音響起,我本能抬頭。
是秦褚。
看到我的穿著,又見我滿臉坨紅,他臉色瞬間變黑,脫下外套兜頭把我套住。
外套上滿是他身上的氣息,我突然覺得委屈,往他懷裡拱了拱,汲取安全感。
他身子一僵,頓了幾秒,才抱住我。
“怎麼回事?”他垂頭問我。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說我為了賺快錢來陪酒,然後打了我的客戶?
我覺得難堪。
身後傳來吵嚷聲,啤酒肚大叔已經衝過來,看到我,罵罵咧咧就要來拉我。
秦褚臉色一寒,直接一腳把他踹倒。
夜總會經理趕過來,嚇了一跳,馬上開始打圓場,對秦褚十分客氣。
就好像,就好像怕得罪他一樣。
秦褚攬著我往外走,臨出門時,我看到了角落裡的張雅茹。
她被一位大叔摟著,正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秦褚把我塞進他的車裡,自己坐到駕駛位,冷冷盯著方向盤,一直沒有說話。
車裡安靜得簡直詭異。
我從來沒見過他這副樣子,不禁覺得有點害怕,就閉上眼睛裝睡。
裝著裝著,酒勁上頭,就真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我是被頭疼疼醒的。
睜開眼,是一間完全陌生的房間,看樣子是酒店。
掀開被子,衣服還算完好,我松了口氣。
門輕響一聲,秦褚拎著早餐進來,見我醒了,臭著臉把我撈起來,抱到餐桌前坐好。
我有點尷尬,覺得我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好像有點奇怪。
糾結了一會兒,我開口:“昨晚,我們……”
“我們什麼也沒有發生,你睡著了,宿舍又回不去了,我總不能把你扔大街上吧。”
話倒是說得坦坦蕩蕩,可是我看他表情,總感覺他有點底氣不足。
見我一直盯著他,他的臉更紅了:“你看什麼?”
“昨晚……我好像咬到了什麼東西,軟軟的,熱熱的……”
他一下子站起來,聲音很大:“什麼也沒有!幻覺!是你的幻覺!”
我下意識盯著他那張一翕一合的薄唇看。
軟軟的,熱熱的……
淦!我到底幹了什麼!
想到那個可能性,我臉色瞬間爆紅。
秦褚又說:“我還沒問你,你昨晚在那幹什麼?還穿成那樣?”
……
我咬了咬唇,有些難以啟齒:“我……做兼職……”
“做兼職?!做兼職做到那種地方?!”
秦褚看起來是真的生氣,在房間裡轉來轉去,像是想要衝我發火,又被他硬壓了下來。
我心虛到無以復加:“對不起,我也沒想到會是那樣的,我以後絕對不會再去了。”
我並沒有意識到,其實我是不需要向他道歉的,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但可能是情緒上頭,我就那麼說了。
秦褚恨鐵不成鋼地盯了我一會兒,問:“需要多少錢,才能解決你現在的困難?”
“什麼意思?”
“我先借給你,等你賺到錢,再還我就是了。”
我一下子開始惶恐:“不行!不用的秦同學,我靠自己的雙手,扛得住的。”
“你扛個屁!都扛到夜總會去了!這次要不是我正好碰見,你準備怎麼解決?”
我回答不上來。
大概是覺得話說重了,秦褚語氣軟下來,彎腰平視著我。
“姜姜,我不是故意兇你,我是怕你吃虧。”
我點點頭,我都明白的,他是為了我好。
可是我們非親非故,我憑什麼讓他借給我那麼大一筆巨款?
我認真地告訴他:“秦同學,你不用替我擔心,我已經想到辦法賺錢了,絕對合理合法,你放心。”
他眼神狐疑:“真的?”
我點頭如搗蒜。
不過我又想到一件事:“昨天那個大叔,我踢到他那裡……”
我那一腳力道絕對不輕,不能讓他訛上吧?
秦褚摸摸我的頭:“沒事,我會處理的。”
我感受著來自頭頂的觸感,覺得有些恍惚。
秦褚他對我,真是好得過分。
他會不會是……
9
頭還是很疼,我索性推了今天的兼職,放縱自己在宿舍又補了一覺。
下午,張雅茹才回來,隻是走路的姿勢有點奇怪。
“雅茹,你沒事吧?”
她白著臉,慢慢坐下,笑容有些虛弱:“沒事。”
頓了頓,她仿佛隨口問道:“姜姜,你和秦褚……關系很好嗎?”
我認真思考了一下,實話實說:
“嚴格來說,其實我們接觸不多,不算太熟,但是他人真的很好。”
“你們怎麼會認識?”
“我之前發傳單,他是我的客戶,一來二去,就認識了。”
張雅茹若有所思,沒再說什麼。
接下來一周,我每天上課兼職,外加給秦褚送早飯,生活充實且忙碌。
唯一不一樣的,是和秦褚的聯系多了起來。
從剛開始的每天“下樓拿早飯啦”“收到,馬上來”,到後來的每天互道早安晚安,再聊一些日常瑣事。
我對這段友情十分珍惜,也盤算著送給他一份禮物,報答他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
這天,我接到一通電話。
我如獲至寶,馬上去了市醫院一趟。
從醫院出來,我馬不停蹄又去了商場。
回到學校,我第一時間給秦褚打電話,喊他下樓。
秦褚睡眼惺忪的,頭頂豎著兩根呆毛,渾渾噩噩地來了。
這副樣子跟他平日的形象大不相同,我沒忍住踮腳替他順了順毛。
秦褚瞳孔一縮,定住了。
我自覺剛才的行為有些越界,馬上收回手,把剛在商場買的禮物遞給他。
“喏,送給你的。”
“給我?”
秦褚眼睛亮起來:“我能現在就打開看看嗎?”
我點頭,秦褚馬上打開包裝。
是一套某潮牌的衛衣套裝,應該是秦褚會喜歡的風格。
秦褚笑得眼睛都彎起來,恨不得當場換上給我看效果。
“哎,這是什麼?”秦褚從袋子最下面掏出一塊布料。
……一條內褲。
我和秦褚二臉懵逼。
原來店員說的贈品是內褲!!!
我還以為會是什麼襪子之類的。
我面紅耳赤,馬上奪過來塞進自己兜裡:“額,這是贈品,贈品。”
秦褚別過臉去,嗯了一聲,沒忍住開口:“男士內褲,你拿去幹嘛?”
額……
我大囧,隻好又把燙手山芋塞回袋子裡給他。
秦褚笑得胸腔都在震動,悅耳的笑聲直往我耳朵裡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