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所有東西都消失的那一刻,她在心裡跟自己說:宋栀,一切都結束了。
水面下,隱隱約約還能聽到手機鈴聲在響。
這個時候,新娘的化妝師應該已經到了吧?
祁雲禮到處都找不到她,肯定會給她打電話。
哦,不對,他知道的。
劉傑說了,要把她推進水裡,讓她渾身湿透,狼狽地進入婚禮現場,被所有人嗤笑和羞辱。
那他的這通電話,應該也是假惺惺的做做樣子罷了。
無所謂了,她已經全都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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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她打開了手中的錄音筆。
裡面,是她錄好的聲音:“救命,救救我——”
不遠處,有人聽到了。
“水庫那邊是不是有人落水了?我好像聽到一個女孩在喊救命!”
“走走走,我們趕緊去看看。”
宋栀關掉了錄音筆,趕在路人來到水庫之前,閃身鑽進了旁邊的小樹林裡,快速離開。
今天是他們舉行婚禮的日子。
可H市最豪華的宴會廳裡,正在上演一幕令所有賓客都摸不著頭腦的戲碼。
祁家是當地有頭有臉的人家,婚禮自然也辦的很有牌面,他們很早之前就收到了請柬。
可誰能告訴他們,為什麼婚禮進行曲奏了近半個小時,本該出現的新人卻一個都不在?
祁雲禮身處後臺,臉色難看至極的問神情焦灼的司儀:“宋栀人呢?”
今天的典禮不僅是他和宋栀的婚禮,也是他報復江蓉,讓哥哥的在天之靈得到安息的機會。
哪怕他心底始終隱痛難忍,都還是不肯錯過這個機會。
司儀滿頭大汗的反問:“您是今天的新郎,新娘在婚禮前失蹤不見,難道不該問您麼?”
一句話就把祁雲禮給問住了。
司儀急火攻心,卻是顧不上考慮他的感受,又添了把火說:“按照慣例,婚禮正式開啟之前應該先進行彩排,但你們彩排的時候誰都不見人影,現在出了亂子,我又能想的出什麼辦法?”
“算了。”祁雲禮被一連串的反問氣的頭疼,他深呼吸一口,沒好氣道,“我去找她,你們想辦法把外面的賓客穩住。”
事已至此,他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否則那些準備就都白費了。
祁雲禮一邊往外走一邊撥通了宋栀的號碼,這是他在孟芸那裡,借酒勁兒騙過她之後第一次主動給她打電話。
“抱歉,您撥叫的用戶已關機……”
宋栀沒有接電話。
祁雲禮不甘心的繼續給她打電話,可始終是沒有人接。
他心底湧起一陣不祥的預感,正跟無頭蒼蠅似的亂轉之時,不遠處宴會廳裡幾道聚在一起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幾個女孩子正是今天婚禮上的伴娘,同時也是宋栀的好友。
祁雲禮是為了報復宋栀才會故意接近她,他精心迎合她的喜好去扮演一個滿分男友,但卻從都不曾關系過她除江蓉以外的人際關系,這時想都不想的就去到她們面前問:“宋栀去哪兒了?”
伴娘們面面相覷,誰也沒有要回答他的意思,她們臉上寫滿了茫然,看的他一顆心往更深處沉去,勉強穩住心神追問:“你們誰有辦法聯系到宋栀?”
這次終於有人肯理會他了,隻是所說的話令他吃了一驚:“誰是宋栀?”
站在旁邊的伴娘連忙伸手拽了她一把:“你忘了,請我們來演戲的新娘子不就姓宋麼?現在新郎心急如焚的找人,問的還能是誰?”
祁雲禮面上的血色瞬間褪了個幹幹淨淨,難以置信的問:“你們不是她的好朋友麼?怎麼會不認識她?”
從前被他所忽視的細節化成無形的一耳光,結結實實打在了他臉上。
伴娘們眼見事情敗露,再在他面前瞞下去也沒意義,這才你一句我一句的幫他拼湊出了事情的經過。
“我是在兼職群裡看到的招募信息,宋小姐出手大方,說來一天就有五百塊。”
“平時在學校裡兼職一周都賺不到這個錢,現在隻要來婚禮現場站幾個小時就能賺這麼多錢,換誰都是沒意見的。”
“幸好工資已經提前結清了,否則我們現在也得跟你一起到處找宋小姐。”
“宋小姐發布兼職信息都是好幾天前的事了,你這個做新郎的竟然不知道嗎?我還以為是你們夫妻倆商量好了,專門請我們過來撐場面的……”
原來宋栀是早有準備。
祁雲禮一口氣梗在心頭,既咽不下也吐不出,逼得他眼前一陣陣的發黑,連最糟糕的情況都想象出來了。
宋栀提前想了這麼多,會不會是遇到什麼危險了?
這一刻,祁雲禮遺忘了他的復仇計劃和長久以來的準備,他想都不想的就直奔宴會廳外面而去,是要親自去找她回來。
司儀剛從後臺出來就看到了往外跑的祁雲禮,他一把將人攔住問:“祁先生,你這是要去哪兒?”
“我去把宋栀找回來。”祁雲禮咬緊牙關,幾乎是從牙縫裡硬生生擠出了這句話。
“別啊!”司儀瞬間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他急得跳腳道,“新娘沒出現就夠亂的了,現在要是連你這個新郎也走了,你讓其他人怎麼想?”
他說什麼都不肯讓祁雲禮離開。
雙方正僵持不下之時,一道從宴會廳裡往外走的身影恰好跟祁雲禮撞了個正著。
她聽到他道歉的話音,下意識的就要說對不起,但話音即將出口之際,她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你是……”
“我要去找宋栀。”祁雲禮以為她也是來攔自己的,行色匆匆的就要繼續往外走,他連回頭看對方一眼的餘力都沒有。
可險些被撞到的中年女人卻是自從看到他的那一刻起,就無法把目光從他身上挪開了,直到他快要掙脫司儀的桎梏,才再也按捺不住的問:“你認識祁雲巖麼?”
下一秒,祁雲禮怔在了當場,他已經很久不曾聽到旁人提起哥哥的名字了,尤其眼前的這個中年女人讓他感到很陌生,他們從前絕對是不認識的。
可他還是認認真真的回答道:“當然認識,我是祁雲巖的親弟弟,我叫祁雲禮。”
時隔多年,他再提起祁雲巖還是會覺得痛苦不已,他們是一起長大的親兄弟,況且哥哥是那麼的優秀,沒想到最後會栽在一個女人身上。
他每想起祁雲巖一次,對江蓉的恨意就會變得更深一分。
中年女人嘆了口氣,自我介紹道:“我姓劉,是宋栀高中時代的班主任,我記得她跟江蓉特別要好,那孩子若是還活著,一定早就跟你哥哥結婚了,就像現在的你和宋栀。”
她並不知曉內情,言語間滿是對從前帶過的得意門生的關懷。
祁雲禮卻是冷笑一聲:“我和宋栀?呵,她不配。”
提起宋栀的名字時,他的語氣有過一瞬間的柔和,但很快就再次被仇恨遮蔽。
聞言,劉老師露出了不贊同的神情,她仔細端詳了祁雲禮一番,不失唏噓的問:“宋栀是不是還沒告訴你真相?也是,你們畢竟還不是夫妻,這麼重要的事得等到結婚後再說。”
這話聽的祁雲禮一頭霧水,他詫異的問:“真相?什麼真相?”
“宋栀真的什麼都沒跟你說?”
祁雲禮微微搖頭,心裡卻升起一股異樣的情緒。
一直以來,他都自認為是藏著秘密的人。
這時得知宋栀也有事情瞞著他,心底五味雜陳,差點就要忍不住痛斥她的欺騙。
幸好他還沒忘記今天這場婚禮到底意味著什麼。
劉老師隱約猜出宋栀缺席婚禮的原因跟這個秘密有關,她自覺失言,不想再往下說了。
“既然宋栀不說,那肯定也是有她的道理的。唉,隻是可惜了這兩個女孩子,都這麼苦……”
“劉老師,請您告訴我吧,這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他近乎祈求的望著劉老師,“如果這個秘密跟我哥有關,您更得告訴我才行,我是他的親弟弟,有權知道真相。”
劉老師拗不過他,無奈的把她所知道的事情講了出來。
“……江蓉的事很少有人知道,當初我們都答應過她,絕不會把真相告訴祁雲巖,但他人都不在了,再堅持這些也沒意義,你想聽的話就聽吧。其實江蓉口中的新歡根本不存在,是她編造的。”
“不可能!”祁雲禮矢口否認道,“是宋栀親口告訴我哥,江蓉已經有了新歡,自始至終都是在騙他的,如果不是這樣,我哥也不會……落得那樣一個下場。”
劉老師緩聲問他:“你親眼見到江蓉的新歡了麼?”
“……沒有。”祁雲禮的話音低了下去。
他真正見到的唯有祁雲巖的痛苦,是一想到哥哥最後是借酒消愁,頹廢到遭遇了車禍,就已經在心裡給江蓉和宋栀定了罪,壓根沒想過還有別的可能。
劉老師見祁雲禮態度發生變化,知道他是意識到了不對勁,這才又繼續往下講:“江蓉得的是癌症,而且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是晚期了,她是為了不讓祁雲巖難過,才會謊稱自己是有了新歡的。”
祁雲禮其實已經有所動搖,但他還是不肯信,固執的試圖找出劉老師話裡的漏洞,“我哥對她情深義重,什麼病不能陪她一起治?”
劉老師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這是真的,你若是不信完全可以去查江蓉的病歷,以你們家的能力,不至於連這點都做不到,還是說你其實是沒有勇氣去驗證真相?”
這句話說中了祁雲禮心底的痛處,他到底是堅信江蓉值得報復,還是早就發現了端倪,但卻一條路走到黑,非得給自己尋個借口不可?
接下來劉老師的話更是往他心裡又捅了一刀。
“江蓉這輩子就愛過祁雲巖一個人,她到S都忘不了他,是為了讓他對她S心,以後能遇到別的更好的女孩子,幸福的生活下去才會編造出那樣的謊言,為此她忍受了你難以想象的病痛。而宋栀……是為了幫江蓉完成遺願,所以才那樣對祁雲巖說的,她的本心也是想要讓好朋友安息,讓祁雲巖好好活下去,之後的車禍隻是個意外而已……”
祁雲禮如遭雷擊,他口中說著否認的話,但其實是已經信了,畢竟劉老師也是祁雲巖的高中班主任,她完全沒必要偏袒其中一方。
“這算什麼呢?”他近乎自言自語般喃喃道,“我恨了宋栀那麼多年,把她當成害S哥哥的罪魁禍首,現在你告訴我,她隻是為了我哥好……那我的恨算什麼?所謂的報復又算是什麼?”
劉老師驟然從他口中聽到“報復”一詞,茫然道:“什麼報復?江蓉不是已經去世了麼?難道說你報復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