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莊凡心吹口煙:“我把你打腦震蕩信不信?”他順口氣,“我是同性戀,不是色情狂,我喜歡的男人類型非常單一,範例去買早點了,姓顧。”


  話說到這份上,還能有什麼不明白?齊楠咂咂嘴,仍覺得驚奇:“所以你們倆當年就談過?我還記得他為你跟籃球隊打架,幹,還挺甜蜜的。”


  一頓,齊楠又回憶起什麼:“不對啊,後來,就是你出國一年多之後,夏天吧……”他努力想著,“就是你刪了我們之後!顧拙言問過我有沒有你聯系方式,還問過班長,問好多人,你把他也刪了?你啥情況啊?”


  莊凡心避重就輕地答:“那時候分手了。”


  “啊?真的假的?”齊楠迷茫道,“那你們現在什麼關系……舊情復燃還是……炮、炮友?”


  門開了,顧拙言拎著早點回來,走到卡座見莊凡心掐著煙,皺眉奪下摁在煙灰缸裡。莊凡心被那不算溫柔的目光一瞥,又被管教,心裡的小河蕩得驚濤拍岸,拍得他渾身麻酥酥沒力氣。


  齊楠問完沒聽見答案,此刻偷瞧著,姓顧的奪了煙,打開熱粥熱餅,吹了吹遞過去,比他已婚時還會疼老婆。姓莊的真不是色情狂嗎?盯著人家瞅,眉目春意濃重,二八月鬧感覺的貓狗都沒這般露骨。


  他情不自禁地唱起來,粵語:“舊情復熾更瘋狂……長埋內心激蕩……再迸發出光芒……”


  顧拙言將另一碗粥推過去:“別唱了,等會兒把廣東人招來,削你。”


  三個人此起彼伏地笑,聲兒都不大,充斥著闊別已久的情誼,像高中時代一起在食堂吃午飯,不怎麼好吃,但彼此挺快活。


  回酒店是半上午,從大廳到電梯間,顧拙言和莊凡心一路微低著頭,出去時人模人樣,回來時皺巴著衣裳,渾身散發著不太健康的味道。


  走廊上分手,莊凡心回房間扎進浴室,一脫,站在鏡子前孤芳自賞,肩上的刺青被草莓覆蓋,胸口也有印兒,顧拙言用虎口卡著他硬生生揉得。


  洗幹淨,莊凡心含了片喉糖,昨晚“吃”得太深,喉嚨口磨得發腫,需要薄荷來鎮定這絲難以啟齒的辣痛。


  打開電腦,未讀郵件七八封,未讀消息更多,叫人不得不從情愛旖旎中抽身。斜對角的套房裡,顧拙言已經湿著短發在視頻會議了,斯文正經,誰也猜不到他昨晚在犄角旮旯裡幹過什麼荒唐事兒。


  直忙到午後,他們心有靈犀地從房間出來,長廊上碰面,隔著三步遠對視,拘謹,遲疑,心懷鬼胎。


  既有對初戀、對白月光的懷念珍視,也有舔舐過、蹂躪過的粗暴侵略,克制而不自持,說白了就是貪心,清水洗珍珠的柏拉圖,烈酒伴濃煙的肉搏肉,都想要。想徵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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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生裝得欲求清淡,顧拙言問:“公司忙麼?”


  “還行。”莊凡心答,就不在集團總經理面前充大忙人了。他走過去,自然且心機地挨近些,走路時手臂輕觸:“去轉轉?”


  顧拙言沒躲,道高一尺地晃手腕,指關節若即若離地蹭莊凡心的手背,曖昧流動,掠過壁上色調靡麗的油畫,淌過牆角花瓶裡交頸的兩株風信子。


  莊凡心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他知道顧拙言在逗弄他,看他痴,笑他醉,可他沒招兒,癮君子求一撮攝魂的白粉,他支稜著手求一刻牽緊的痛快。


  邁入電梯,顧拙言握住他。


  從十六層到一層,松開時用指甲刮他的掌心。


  莊凡心被擺置得神魂顛倒,攥著拳頭跟上去,上了車,躲在駕駛位後耍性子,拽著顧拙言的手極盡玩弄之事,搓洗衣服似的。


  司機問:“天氣這麼好,去哪裡轉轉?”


  顧拙言回答某個小路口。莊凡心愣了愣,是老地方,他們在那裡認識,在那裡做鄰居,他在這片故土生活十多年的舊居。


  往那邊行駛的車輛不多,老區了,拆與不拆吊了好幾年胃口,不知道怎麼規劃的。半小時後到了,路口寬窄依然,旁邊的便利店改成了輔導機構,門口停滿了五顏六色的單車。


  莊凡心有些恍然,往巷子裡走,榕樹枝更繁葉愈茂,但落葉堆積了厚厚的一層,顯然好久無人打掃。


  曾經的莊家門前,大鐵門緊鎖著,牆上的彩色燈繩不見了,隻一顆破碎的燈泡掛在上頭。他從縫隙中望,漂亮的花園裡雜草叢生,那麼高,甚至擋住門前的臺階。


  “沒什麼街坊了。”顧拙言說,“政策變過幾次,修成建築景區或者拆掉蓋樓,一直沒定下來,房主也不好自己翻修,漸漸就搬了。”


  莊凡心遺憾地點點頭,隨顧拙言行至巷尾,薛家的門也鎖著,他問:“薛爺爺把房子賣了?”


  “沒有,老頭精明,蓋樓的話再賣,修成景區的話他還想搬回來住。”顧拙言推了下門,沾染些鐵鏽,“再好的房子空置久了,都顯得蕭索。”


  莊凡心立在門前,裡面雖然荒廢了,但回憶完好地存放著,瘋長的草木,暗沉的磚牆,全都是見證。


  一轉身,看見前方那截小岔路,似乎比以前更小,盡頭堆著遷居時遺落的破家具,路燈上貼滿了小廣告,牆根兒的青石板蒙著一層厚厚的綠苔。


  莊凡心一步步走過去,那兒沒什麼好看,但就是想走近了瞧瞧。


  手機響了,顧拙言到牆角一側接電話,副總打來的,跟他說海島那邊進行得如何。聊了三五分鍾,掛了,他翻著記錄查看詳細的文件。


  邊看邊拐回牆角,一抬頭,顧拙言怔住:“……你幹什麼?”


  莊凡心站在垃圾桶前,正揭開蓋子朝裡面望,隻望見腐臭的垃圾,他靜默數秒,笑著回答“沒什麼”,但笑得訕訕又勉強。


第78章 莊凡心發出gay的質疑。


  歸途, 九點多鍾的一列航班, 機艙外面的雲層堆疊得很漂亮。


  莊凡心挨著窗, 欣賞片刻打開電腦,看一份公司傳來的SWOT分析,顧拙言坐他旁邊, 已經開始寫廈門兩期項目的報告,誰也沒有搭理誰的意思。


  其實去機場的途中頗為忐忑,榕城機場是實實在在的傷心地, 幾番相送, 數次道別,上一次分離就是在安檢線外, 而後他們十年未見。


  實際上,換好登機牌到排隊安檢, 顧拙言的工作電話就沒停過,莊凡心也收到silhouette的通知, 明天上午開會,兩位老板均會出席。等他們有空環顧一圈機場時,已經身處候機廳了。


  空乘經過, 詢問想喝點什麼。顧拙言說:“果汁。”視線未離開顯示屏, 隻頓了頓,幫旁邊那位也點好,“再要一支瓶裝水。”


  莊凡心很專注,讀完SWOT分析才抬頭,擰開水, 不太滿足地發牢騷:“為什麼你喝果汁,我喝白水?”


  顧拙言說:“嗓子疼不喝白水喝什麼?”他吸吸鼻子,這兩天總能嗅見薄荷味兒,是莊凡心嗑藥似的吃咽喉片。他自認體貼,扭過臉,等著瞧莊凡心感動蓬勃的模樣。


  誰料,莊凡心睨來一眼,小表情欠嗖嗖的,大概是被慣壞了。“全都賴你。”竟還反咬一口,聲音黏糊糊的,“不然我嗓子怎麼會腫。”


  見顧拙言沒理解,莊凡心傾身離近點,附在對方的耳畔:“還不是因為那晚在酒吧……”透頂的難為情,強忍著,嘰嘰咕咕說了出來,“……都是你給磨的。”


  饒是顧拙言一向處變不驚,此刻也有點掛不住,嘴角顫了顫,耳朵尖浮一層不明顯的紅,半天,反抵住莊凡心的鬢角,下流胚子似的說:“長了你還不滿意,你喜歡短的?”


  莊凡心用手肘搡開那臭流氓,去瞅艙外的雲,一幅生了氣的架勢。顧拙言暗自好笑,明明真刀實槍地碰過了,口舌逗兩句倒受不住。


  好一會兒,莊凡心紋絲不動,顧拙言伸手拍一下,叫他:“有那麼好看麼?”莊凡心聳肩掙開,顧拙言問,“真生氣了?”


  莊凡心回眸,那眼神復雜極了,簇著火苗,生氣,還幽幽冷冷的,一股子傷心斷腸的懷恨。像李莫愁,也像練霓裳,都是被情郎辜負後的瘋勁兒與痴態。


  顧拙言瞧得一怔,把人拽過來:“怎麼這麼大反應,你是不是想一刀捅死我?”


  莊凡心陰著臉:“你之前談的那幾個……”他磨著齒冠,仿佛恨得牙痒痒,“你也對他們說過那種話?下三路的,說過沒有?”


  顧拙言反應過來:“我想想啊。”故意拖長音調,“畢竟好幾個呢,是吧,有的就親親嘴兒,有兩個跟我住過一段時間。”


  他側目瞧得真切,莊凡心霎時慌了,太陽穴突突地跳,像一下下擊打在他的心頭。這情態他太過熟悉,曾經的一兩年裡,他不能琢磨對方,稍一幻想便把自己折磨得發瘋。


  顧拙言編不下去了,斷開,一刀剖解被捂緊的過往。“我都記得。”他說,“我送你走的那天,當時的情形我都記得。”


  他們說的一字一句,莊凡心的一蹙一顰,都保存在記憶深處。挖出來曝曬,細捋,不會有點滴錯漏,尤其記得,他叫莊凡心答應,永遠不能忘了他。


  還記得,莊凡心走出去又折返,撲來吻他,當著眾生芸芸,當著莊顯炀和趙見秋的面,一邊流淚一邊吻他。


  莊凡心念及那刻光景,把什麼都忘了:“從安檢過去後,我一直哭,哭得打嗝,我爸拎著我的後領拖拽,上了飛機,我縮在位子上還是哭,到洛杉磯的時候眼睛腫得都睜不開了。”


  “後來呢?”顧拙言問,“你爸媽什麼反應?”


  莊凡心答:“我出櫃了,告訴他們我和你好過。”他漾開一點笑,“我爸媽消化幾天後接受了,也不幹預我這方面的事情,他們說……”


  顧拙言急切道:“說什麼?”


  “說,既然和小顧談過,”莊凡心學著父母的措辭,“說明眼光都放在頭頂了,應該不會隨便談,隨他去吧。”


  顧拙言被取悅,更被惹惱:“那這麼說,後來你喜歡的那孫子也不錯唄。”


  “……怎麼又扯我身上了?”莊凡心恍然大悟,“你還沒說清呢,你同居的那幾個——”


  顧拙言道:“我說清什麼?你追我,我還要跟你報備清楚?”一句話將莊凡心打敗,他擺架子,拿體統,裝成大尾巴狼繼續問,“你和那孫子交往,你爸媽也挺滿意?”


  莊凡心知道顧拙言想聽什麼,便別扭地答:“不滿意,說跟你沒法比,哪有你好,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叔叔阿姨會看人。”顧拙言舒坦了點,“那你心裡覺得呢,我跟那孫子比。”


  莊凡心說:“你各方面都碾壓他。”


  顧拙言的貪心程度超乎想象,斜睥一眼,道:“豈止是碾壓,我直接把他鏟除了吧。”


  三小時後飛機落地,穿上羽絨服,顧拙言和莊凡心從機場離開,司機在等著,顧拙言徑直回GSG上班,莊凡心回了住處。


  鑰匙剛插孔裡,手機貼著大腿振動,是溫麟。莊凡心進了屋,一邊換鞋一邊接起來:“喂?什麼事兒?”


  “總監,你回來了嗎?”


  “剛到家。”那小孩兒的語調很興奮,莊凡心打趣道,“我不在公司,你是不是特別放松?心情特別愉悅?”


  溫麟說:“當然不是,總監,我每天早晨買完咖啡才想起來你不在,失落一上午。”現在恰好是中午,“總監,你下午來公司嗎?”


  莊凡心想了想:“不去。”樣品計劃已提交,分析也看完了,“把我辦公室拾掇一下,小朋友明天見。”


  溫麟趕在掛斷前說出主要目的:“總監,明天程總也來開會,能幫我安排一下合影嗎?我家有一年辦酒會請了他,我當時在法國呢,錯過了……”


  跟程嘉瑪有什麼好合影的,莊凡心腹誹,反應片刻,想起那則開會通知,兩位老板均會出席,一位是裴知,另一位是……程嘉樹?


  掛了,莊凡心給裴知發消息:“和你老公回來了?”


  裴知回復個“菜刀”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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