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許盛把鑰匙抓在手裡之後這才反應過來一直覺得哪兒不對勁,原來是脖子裡空落落的。


許盛拎著鑰匙回去,把薄被扔在邵湛床上,再度環視這間“新寢室”。


東西都整理好之後,他坐在座椅裡,長腿伸直了搭在書桌上,往後仰頭,整間寢室“倒”著映在他眼裡。


最近發生的事實在太多,多到他沒時間去思考其他事情。


光是思考每天要怎麼順利活下去就都已經夠艱難。


這把鑰匙像一把能夠開啟魔盒的鑰匙,冰冷的色澤折出幾道光影。


隨著那片陰影而來的是女人壓抑的聲音:“你非要氣死我是不是——”


“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要求過你什麼。”


“我盡力給你最好的生活,我希望你日後平安順遂、有份穩定的工作,平時課餘時間你想幹什麼我也不攔著你,你有興趣愛好我是支持的。”


“……”


剩下的話許盛聽不太清了,女人並不算歇斯底裡甚至帶著些強壓著情緒的聲音和春季遲來的雷雨混雜在一起。


“轟”!


許盛隻記得那天窗外的雨似乎越下越大,瓢潑大雨傾盆而下,砸在玻璃窗上掀起一片漣漪。


黑色細繩纏在許盛指尖,許盛看著看著目光移開,落在不屬於自己的那隻手上,邵湛的手是真的優越……骨節分明,膚色冷白,五指修長。


他把纏在手指上的細繩往回繞,最後拉開書桌抽屜,把鑰匙丟了進去。


下午第一節 課是語文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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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國偉沒進班之前,語文課代表沈文豪帶領大家讀古詩詞:“同學們,把課本翻到第三十五頁,讓我們飽含深情地朗讀這首詩。”


沈文豪實在是個神人,據說平時還有寫小說的愛好,上崗第一周就給班級角落安置了一個讀書角。


孟國偉晚兩分鍾進班,他進班之後先是繼續早上的發言,隔三差五鞭策同學:“別說月考了,很快你們會發現高考也沒你們想得那麼遠,近在眼前,到時候再想發憤圖強,什麼都晚了——”


沈文豪在下面詩興大發,接了一句:“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


侯俊啪啪鼓掌:“可以啊文豪,這首詩作得妙!”


沈文豪:“……這不是我寫的。”


“別貧了你們兩個,”孟國偉把批好的隨堂練習卷遞給沈文豪:“把這個給大家發下去,這個節課咱們先講評一下上節課的卷子。”


下發的試卷是昨天課上寫的練習卷。


上節課許盛寫好卷子之後,就和邵湛兩個人互換著交上去。


許盛並不擔心這張卷子會出什麼問題,正百無聊賴地翻著語文課本上的課後閱讀,挑敘事的閱讀範文當“故事會”看,並沒有注意到孟國偉遞完卷子,手裡還扣著兩張。


直到下一刻,孟國偉說:“邵湛,許盛,你們倆起立。”


許盛剛進班沒多久,中午忙著換寢室也沒顧得上睡午覺,一時之間有點懵。他下意識側頭看了邵湛一眼,慢吞吞站起來之前低聲問:“什麼情況?”


“不知道,”邵湛說,“你又幹什麼了。”


許盛仔細回憶,心說這卷子他應該寫的萬無一失:“我沒幹什麼,難道寫錯名字了?”


寫名字這種小細節確實印象不深,他現在是邵湛這個念頭根深蒂固,沒準在姓名欄裡筆誤寫下了邵湛的名字。


許盛又說:“應該不可能。”


好在許盛的確沒犯這種小錯誤,孟國偉拿著兩人的卷子走到後排,先是令人如沐春風地拍了拍許盛的肩:“邵湛,你這次隨堂試卷寫得非常好,尤其是最後一題,全班就你一個人寫對了,特意表彰一下。”


原來是來表揚優秀學生來了。


許盛和邵湛兩人同時松口氣。


然而下一秒孟國偉轉向邵湛,語調也跟著一轉,他恨鐵不成鋼道:“許盛,你說說你,整天坐在邵湛邊上,就沒給你起到一點積極作用。”


邵湛:“……”


孟國偉怒不可遏,把試卷拍過去:“你看你這題目寫的,這題是最簡單的送分題,全班都寫對了,就你一個出錯!”


孟國偉最生氣的還不是那道送分題:“你還知道哈姆雷特呢,我就問你,你是怎麼想的。”


什麼哈姆雷特。


這張試卷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莎士比亞,哪來的哈姆雷特。


邵湛並沒有留意許盛上節語文課趴書桌上、眯著眼一邊轉筆寫題寫出來的都是些什麼。


直到試卷被孟國偉直直地拍在桌上之後,邵湛才垂下眼,匆匆掃過,看到一張解題思路非常具有創新意義,基本每道題都不走尋常路的答卷。


問:理解文中劃線句子的含義。


答:一千個人眼裡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孟國偉重點偏移兩秒,嘟囔道:“……不過你這字倒是比之前端正了些。”孟國偉說完再度厲色起來,又說,“這都不重要,來,你跟我聊聊你的思考過程,讓你回答劃線句子的含義,你寫的什麼?我們得好好聊聊,我都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人家考試是為了拿分,你是想氣死閱卷人是吧。”


邵湛對著“哈姆雷特”四個字,霎時間陷入沉默:“……”


被迫背鍋的邵湛此時此刻和孟國偉腦回路對上了,腦海裡不由浮現同一個問題:許盛是怎麼想的。


許盛沒敢看邵湛現在臉上是什麼表情,他被孟國偉表揚完就坐下了。


他這還是頭一回受到孟國偉如此熱情的褒獎,感覺怪不適應。


就是後背有點冷。


“寫的什麼,”侯俊好奇,隔著兩組往他們那個方向探腦袋,“有誰看到了,分享一下。”


許盛前桌好奇回頭,偷偷摸摸瞥了一眼,然後那個神一樣的答案從第一組傳到了第四組。


侯俊贊嘆:“人才啊。”


“哈姆雷特,”譚凱也是真心實意表示佩服,“服,我真服了。”


孟國偉這是聽不到“許盛”解釋就不肯上課的意思,他非常堅定,異常執著:“你說,你倒是給我說說看。”


邵湛的頭發剛才被帽子壓得略有些凌亂,他在孟國偉看不到的地方伸手,在許盛後頸處掐了一下,以表泄憤,似乎無聲在說:你下課給我等著。


許盛頓時覺得更冷了。


然後邵湛收回手,這才按照許盛的答案,代入許盛這語文水平、對哈姆雷特進行二度閱讀理解後說:“我覺得這個句子,每個人都可以理解出不同含義。”


孟國偉:“所以你就這樣答?考試時標準答案隻有一個!”


邵湛發現他拿捏許盛的想法拿捏得越來越準,這個時候仿佛腦子裡有一把許盛的聲音替他回答,他說:“標準答案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


班裡人哪見過這麼吊炸天的回答,刷新了他們上學多年的認知。


侯俊:“牛批!”


譚凱:“賊牛批!”


這樣的回答的結果就是“許盛”不僅僅在班級同學心裡的形象站起來了,也整整站足了一節課。孟國偉留下一句“這節課你站著聽”才開始講試卷:“我們看第一題……”


等孟國偉轉過去,邵湛那張臉冷得可以結冰:“你那題,怎麼想的。”


許盛趴在桌上悶頭笑,但他不敢笑得太過分,於是硬憋了一會兒才說:“其實你分析得八九不離十,不過最重要的一點原因其實還是我不會寫。”


看不懂,自然就理解不了。


邵湛對學渣這種生物的了解又更進一步。


下節英語,英語老師也是在上課鈴沒響之前路過七班,捧著水杯在門口說了一句:“馬上月考了啊,咱們往後學新課的同時也不要忘記回顧前邊的內容。”


在各科老師的強調之下,月考這件事的存在感被一點點刷起來。成績是檢驗學習效果的最佳工具,不光孟國偉,所有老師都對這次考試十分重視。


許盛第一次聽孟國偉提起的時候還沒有那麼真切的感受,權當拿來叮囑他們別太放縱的手段。直到各科老師果真開始復習起前面的內容:“咱們為月考做點準備,我給你們把知識點歸納總結一下。”


月考這件事才真正以勢不可擋的姿態闖進他和邵湛的視野裡。


“聽說咱們這次月考特別嚴,”課前,侯俊邊寫作業邊感慨,“我在老孟辦公室聽來的,一個考場配四個老師,變不變態。”


“我也聽說了,還說難度也比之前那些考試高,有很多綜合難題,這哪兒是月考,完全照著期中考試走的吧。”


許盛手裡的筆落下去。


邵湛手裡那局遊戲放錯技能,直接被對面一技能砍死。


兩人實在是沒有想過能夠持續這種狀態參加月考,每天睡前總是想著五天,十天,十五天……十五天最多,應該過段時間就能換回來。


許盛周末這兩天,每天睜開眼第一時間就是起床照鏡子。


沒想到這都快月考了,他倆還沒換回來!


這誰能想到。


許盛愣愣地想象了一下有四位監考老師的考場,臨江六中考試按照成績劃分考場,他坐在第一考場,第一排,座位號一號。


還得在考生姓名欄裡填上邵湛的名字……以考神的身份答題,許盛被自己的腦補嚇出冷汗。


光是想象到那個畫面,許盛就快瘋了。


邵湛也沒好到哪兒去,就許盛那種哈姆雷特式的答題方式,要讓他頂著許盛的身份去最後一個考場考試,比讓他多做幾道奧數題都難。


許盛覺得呼吸一下子變得有些困難,他抬手解開一顆校服衣紐,少年嶙峋的鎖骨展露無疑。


“聽說你之前一直都是第一名。”許盛問。


“聽說你之前一直都是倒數第一。”邵湛說。


“…………”


這兩句話之後,是無盡的沉默。


許盛發現自己之前想退學,想早了。


-


“你往邊上站。”


“操,上次不是這個位置——你先對著後面那棵樹,對,往右、再往右點。”


“你上次也不是這個位置。”


“我上次在哪兒?我他媽不在這嗎。”


“……”


已是夜晚,天色暗下,夏日幹燥炙熱的風從婆娑樹影間刮過,蟬鳴聲隱在樹影裡擴散開,唯有昏黃的路燈從不遠處照過來一絲光亮。


悉悉索索間,最先說話的那個聲音又說:“你認真的?”


另一個低聲“操”了聲。


許盛“操”完,一條長腿曲起,另一條腿懶散地沿著牆垂下去,他就這樣坐在牆沿邊說:“不然還有別的辦法?”


邵湛站在牆下,他現在站的這個位置就是十多天前許盛縱身一躍跳下來並且剛好砸中他的位置。這角度不偏不倚,剛好和身後道路上兩棵梧桐樹錯開。


他覺得自己也是瘋了!


在許盛第提議要不回去再跳一次牆的時候,居然沒有直接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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