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抬手便倒在夜桶裡。


 


「過一個時辰再去要,現在就守在這裡不許人進來。」


 


「姑娘您……」


 


「噓,我不是得給你家世子招魂?」


 


秦內官看得一頓懵,最後還是老老實實站一邊。


 


抬手落下藍錦帳,跨步坐到床邊上,扒光蕭如棠——的上衣。


 


邊擦藥酒一邊唱:


 


「身既S矣,歸葬山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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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木兮國有殤……


 


「魂兮歸來,以瞻山河……」


 


「好難聽……」小半個時辰後,他慢慢半睜眼,看清是我又無力地拽了拽被子想遮掩。


 


我抬起手嚇唬他,他竟然笑了,迷迷糊糊地說:「唐嬌,你很好看……」


 


我開心地點點頭,算你小子有眼光。


 


「就是太黑了……」


 


「蕭如棠,你瞎啦,白長了一張嘴,你才黑,你全家都是黑心眼。」


 


我氣呼呼地把面巾摔在他臉上,他一轉頭又暈了。


 


我……你行,你嬌貴,你有理。


 


12


 


他就這樣暈了醒,醒了暈,足足折騰兩時辰,阿珍才現身。


 


「小姐,是『落實回』,長期服用人會變得神志不清渾身無力,一直昏迷到S,看他這樣中毒時間應該不短,但是每次用量都很輕,約莫半年之後藥力會明顯。」


 


「可有解藥?」


 


「剛熬好,藥量有點大,不知道姑爺能不能喝下。」


 


「無妨。」


 


我給蕭如棠蓋好被子,掀開帳。


 


震驚!


 


「阿珍,你喂豬吶。」


 


我瞪著那個碩大的桶,深吸一口氣。


 


阿珍氣哼哼,「不吃拉倒。」


 


「小祖宗,我錯了,不該質疑你。」


 


我拍醒蕭如棠,拿碗給他成藥湯,他起初隻是皺皺眉撇撇嘴,沒想到這藥一碗連一碗怎麼都喝不完,終於受不住地說,「飽了,撐得慌,你是喂藥還是喂豬吶?」


 


我伸手給他指指桶,他張著嘴半天沒出聲。


 


「實話跟你說,你中毒了,要是不想S,就把藥喝光。」


 


我再要把碗送到他手上,他推開,寧S不屈地說。


 


「換桶。」


 


壯士,我敬你是條漢子。


 


反正我是喝不下。


 


阿珍滿意地看完,說了句,「小姐,趕緊撤。」


 


「作甚?」我看著阿珍直迷糊。


 


阿珍捂著鼻子說,「小姐你真笨,那麼大一桶,喝完還不往下竄。」


 


噢噢噢。


 


「那什麼,內官大人您快去,世子要出恭。」


 


我和阿珍剛剛跑出房,裡面一串震天響。


 


「世子……哎呦……媽爺咂...……」


 


「唐嬌,造孽啊你!!!」


 


嘖嘖嘖,中氣都足了。


 


我給阿珍豎了豎拇指。


 


這操作不說是藥到病除,至少也是人厭狗嫌。


 


裡面進進出出一通忙。


 


阿珍趁亂看了那兩人熬的藥湯。


 


「小姐,沒毛病,甘草味淡,加了什麼我都能聞到。」


 


眼看又過半時辰,裡面逐漸消停。


 


我催著內官大人去要指尖血。


 


他期期艾艾看我一眼,剛要走,突然跪在連廊邊,「王爺。」


 


呵,終於現身了。


 


四個小內官抬著半人高的青羊木榻走過來,上面坐著藍衣華發一老道,面容淡雅,氣質超然。


 


我平視他,不跪不拜立在他身前。


 


「無量天尊,你就是唐家三姑娘?」他聲音洪亮宣了聲道號。


 


「阿彌陀佛,是我。」


 


他撩起眼皮瞪了我一眼。


 


「黃口小兒,可懂『須知物外煙霞客,不是塵中磨鏡人』的道理?」


 


「我不知,我隻曉得坐玉石,倚玉枕,拂金徽,把珍玩。如今我救了世子,作為父親,您是不是得意思意思?」


 


我拇指食指並一起,差點搓出火星子。


 


「呵,如此逼我現身,隻為那幾兩黃白之物,倒是難為你。」他黑著臉儼然一副被狗咬的樣。


 


「手持日月摘星辰,世上有我這般人,王爺,給錢。」


 


「來人,給他一千兩。」


 


「你打發要飯的吶?我好歹也是將門千金,正三品的前鋒官。」我瞪著眼跟他跳腳。不說是欺行霸市,至少也是和氣生財。


 


他緊緊皺起眉,掸了掸拂塵,好像在掃髒東西。


 


「你想要多少?」


 


「一萬金!」


 


他深呼一口氣,好半天吐出兩個字,「給她。」


 


我心裡一陣鄙視,到現在沒問一句兒如何,心思全在我身上,還敢稱自己入道,狗屁。


 


拿了銀票我就走,經過他身邊時,聽他輕聲說:「孽障,你和棠兒的婚事已定,瘋瘋癲癲給誰看?最好盼我兒無恙,早晚叫我一聲爹,咱們來日方長。」


 


老匹夫,竟然含沙射影試探我。


 


陰險。


 


「假道士,我唐嬌要S人,從來都是光明正大血濺三尺,倒是你這府裡漏得像篩子,早晚要了你們命。」


 


他臉色一絲未變,拂塵輕輕掃過我身旁,高聲道:「送客。」


 


「不必。」話落我就和阿珍上了房,一府的侍衛又能奈我何。


 


「小姐,咱們不和姑爺說一聲?我看他爹不靠譜,他娘也沒現身。」


 


「我給他留了紙條,讓他跟平常一樣出去耍,咱倆偷偷跟。」


 


「您倒是對姑爺上心。」


 


「那當然,他答應事後給我五萬金。」


 


阿珍……


 


13


 


沒過幾天,安平王身邊的管家就從後門悄悄抬出一批人。


 


阿珍說都是活活打S的,有男也有女,不過都沒搜到「落實回」。


 


蕭如棠也讓人傳了信,說他已大好,明日開始出門。


 


我回了他兩字,放心。


 


翌日一早,從他出門,我和阿珍就偷偷跟著。


 


看他臉色紅潤,想來恢復得不錯,可那畏畏縮縮四處亂晃的腦袋,十足偷感。


 


我倆一路跟著他,進酒樓,出茶館,逛歌坊,立賭場,喝酒、看舞、吵架、賭骰子,全都玩個夠。


 


呵,可真夠花花的。


 


就這樣連著十來天,硬是什麼都沒發現。


 


今日出來已過晌午,臨上馬車前,他有些猶豫。


 


有戲。


 


我和阿珍一路跟著他出城,繞來繞去,終於在處莊子外停下,僕婦一開門,興衝衝地朝裡喊,「爺來了,快請進。」


 


「小姐,他敢養外室,看我不毒S他。」


 


「不用,我來。」


 


我面目猙獰,趴著牆頭往裡看。


 


什麼情況?


 


院子裡一堆三四歲的小蘿卜頭,吵吵鬧鬧圍著他轉圈,他也不生氣,脫了長袍交給那婦人,與他們玩一起。


 


「小姐,孩子都一堆了,我再也不叫他姑爺。」


 


「小笨蛋,仔細看,哪能生養這麼多,還一人一個樣。」


 


「那他這是為何?」


 


「……或許是,孤單……」


 


一下午他都泡在這,捉蛤蟆,鬥蛐蛐,掏鳥蛋,捕知了,做盡了淘氣事,最後還跟幾個大點的到後院,騎豬……


 


神經病。


 


虧他想得出來。


 


傍晚臨進城前,我和阿珍悄悄進了他馬車,他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低著頭把手指伸過來。


 


阿珍取血試完衝我搖搖頭。


 


我剛要下車,蕭如棠急急喊,「唐嬌,你別誤會,他們都是無父無母的,我隻是……」


 


我回頭拍拍他肩膀,一臉你放心,「不會把你騎豬的事說出去,給那麼多錢你做什麼都對。」


 


主打一個雖不理解,但是我尊重。


 


看我言之鑿鑿地保證,他反倒一臉豬肝色,外帶有些受傷的表情。


 


我和阿珍飛快跳下車,隻留下一串哈哈大笑聲。


 


14


 


今日一早我被阿娘逮住抄佛經,眼看就要出不去。


 


卓姑姑笑呵呵地走進來,「夫人,安平王世子來了,說是想帶咱們姑娘去長公主的芙蓉宴。」


 


「你若不想去,我可讓人稱病。」阿娘探詢地問。


 


我立馬拉著阿珍起身,「我去,隻要不抄經,騎豬我都去。」


 


阿娘輕點我額頭,「貧嘴。


 


「卓姑姑,把世子請到前廳,讓將軍陪著。


 


「阿娘給你換羅裙,束發髻。」


 


「不換行不行?」我不滿地出聲。


 


「嬌嬌,聽話。」


 


就我娘的軟言細語,誰能頂得住。


 


阿娘一折騰就是小半個時辰,我五六七八次地想說不去,又被阿娘軟綿綿地瞪回去。


 


到前廳,正看見我爹哐哐哐拍著蕭如棠的胸口,讓他好好照顧我。


 


蕭如棠咬著牙硬撐,憋得脖子青筋直蹦。


 


看見我出來,他眼中一閃而過明亮,連忙退後三步,俯身行了個同輩禮,這才離開我爹的魔掌。


 


我憋笑憋得步搖亂晃。


 


阿娘千叮嚀萬囑咐,這會兒斷然不能惹她生氣。


 


「兒啊,你可要好、好、去,好好回、來、啊!」阿爹咬牙切齒地輕聲威脅。


 


嘖,我這種老實人怎的讓你們一個個這麼不放心。


 


心裡罵西皮,嘴上笑嘻嘻,「是,將軍。」我雙手抱拳給爹行軍禮。


 


蕭如棠目瞪口呆地看著。


 


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還不快走,等我爹拿刀呢。」


 


「伯父,告辭。」說罷他就往出跑,速度堪比狼撵著。


 


出門上了馬車,蕭如棠來來回回地看我,欲言又止。


 


「有屁就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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