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換了個角度,隻見他取出了一枚黑色的藥丸,小心翼翼地喂入「我」口中,隨後從懷中掏出一物,借了點燭火點燃,一股輕巧的白煙彌散開來。
我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無法靠近,亦無法嗅出那香是何物。
蕭淮安的聲音如同魔咒,他呼喚著:「陸宛,阿宛,睡吧睡吧,我會為你報仇。忘記那些仇恨與痛苦,你要永遠快樂地活下去。沒有什麼書信,沒有什麼冬月,她是你的侍女紫菱,從小陪伴你長大……」
隨著他低沉溫柔的聲音散去,黑暗中緩步走出了一名侍女服侍的女子,正是紫菱。
原來她沒騙我,她真的叫紫菱,一直是我記錯了……
陽光亮得刺眼,冬日的一股寒風穿窗而入。
我自深沉的夢境中驚醒,身體傳來撕裂般的痛楚,我不禁呼吸急促。
眼前的一切朦朧不清,直到意識逐漸回籠,我才察覺到自己躺在信王府的臥房之中。
屋內陳設,皆是按照我之前的喜好調整,分毫未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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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靜謐,唯有我的心跳聲和粗重的呼吸聲交織。
環顧四周,隻見一陌生的侍女面色冷凝,旁邊是一張熟面孔,紫菱眼神中帶著深意,向我偷偷眨著眼。
我試圖開口,卻發現喉嚨幹澀,聲音沙啞。
紫菱湊上前來:「王妃可是要喝茶?隻怕是午睡時受了涼。」
我點點頭。
可此舉卻引來那陌生女子的一聲冷笑,她語氣頗為不屑:「不知道的以為你真就是那陸宛呢,假的就是假的,還擺起譜了。」
紫菱呵斥道:「錦繡,注意你的言辭,主子的安排的計劃,自然要全須全尾地做全了,隔牆有耳,若壞了主子的計劃,月娘、你和我都S無全屍。」
說到這,那名為「錦繡」的女子果然白了臉色,嘴裡嘟囔著:「要伺候你伺候,都是同級,我可不受這窩囊氣。」說罷冷哼一聲,甩袖離去。
我仍是一頭霧水。
紫菱待她遠離,方才緩緩走近,湊到我的耳邊,她的聲音低沉:「王爺已醒,但此時,時機尚未成熟,王府上下已盡在掌控之中。剛剛那個錦繡,以及留下的數人,為的是向那邊傳遞消息,不被察覺。王爺有話給您,既要同生共S,還需您,暫且扮做假王妃,再堅持幾日。」
「我們從隱泉山莊逃脫的事已經被太子察覺,正在全城搜捕,此時,這裡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嘴角抽了抽,卻覺得這不失為一個藏身的好辦法。
她點點頭,屋外枝影搖曳,映照在紫菱的臉上,光影交錯,顯得她的神情愈發堅定。
我閉上眼,腦海中回蕩著夢中的話語,那句「我會替你報仇」,那句「忘記仇恨和痛苦」,如同魔咒,讓我無法掙脫。
紫菱方才的話語又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打破了這份寧靜,也讓我從迷茫中清醒。
我知道,無論夢中是真是假,這場戲,我必須繼續演下去。
15
精力稍微恢復一些,我便迫不及待地前往蕭淮安那裡。假王妃就算是做戲,也不願與他共處一室,遂將他挪至西院。
我快步向西院走去,在門口看到那個黝黑的侍衛向我微微點頭後,便迫不及待地輕手輕腳推開朱門。
一縷柔和的夕陽透了進來,映照在蕭淮安的臉上。
他依舊是一副溫潤公子的模樣,斜倚在軟榻之上,衣襟微微敞開,露出幾分病態的蒼白。
他的目光如春水般溫柔,眼底滿含深情地望著我,還帶著一絲熾熱的愛意。
雖然面色還是蒼白得幾乎沒有血色,但那雙曾經黯淡無光的眸子,如今已恢復了往日的神採,流轉著生命的活力,仿佛在告訴我,他正在慢慢好轉。
見我走近,他伸出手,依舊是那骨節清晰的手指,隻是生病的原因讓他的皮膚更加透白了幾分,如同玉雕一般。
他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阿宛,你來了。」
這一刻,我心中稍霽,終於確信,他真的從鬼門關走了回來。
我的手顫抖著,緩緩遞入他的掌中,坐在榻邊,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片刻的沉默後,我們異口同聲:「你……」
蕭淮安輕輕一笑,聲如碎玉,眼中笑意盈盈:「阿宛先說。」
他的聲音柔和,充滿了寵溺。
我抽回手,低頭避開他那灼熱的目光,輕聲回應:「還是你先說吧。」
他輕輕抿了抿唇,目光落在我裹著紗布的腕間,傷口深可見骨,還未完全恢復。
他的語氣忽然有些沉重:「謝謝你,阿宛,但若有下次,切莫再傷害自己,世間無人值得你如此。」
我聞言瞬間抬頭,語氣堅定:「若有下次,我仍會如此。」
他苦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阿宛,你放心,即便我不在了,也會確保你安然無恙。外面的事,我已安排妥當,隻要我一S,季風他們就會接到密令,隻需依計而行,你的仇,定能得報。隻是……」
他頓住了。
不知不覺,我已淚眼婆娑,明知故問道:「隻是什麼?」
蕭淮安心虛地避開我的視線,聲音低沉:「隻是少了一個我罷了。」
他早就做好了赴S的決定。
我緊握他的手,聲音堅定而決絕:「不!若有下次,我仍願舍命相救。」
我雙手捧起他的臉龐,目光堅定,逼他正視我:「我要你活著,不僅為了家仇,更因我心中有你。你可明白了?」
蕭淮安眼中閃過一絲迷茫,隨即被喜悅與不可置信填滿,如同星辰璀璨。
他情不自禁地傾身向前,一手握住我的肩膀,一手抵在我的腦後,如同細雨般的吻輕落在我的臉頰上,將滾落的淚水擦去,隨後印在我的唇上,溫柔而深情,帶著無盡的珍視與愛意。
片刻後,我喘著氣向後挪了挪身子。
「對不起,不該瞞你,自作主張。」
他的耳尖泛紅,眼中情緒復雜,喜悅中帶著一絲愧疚,深情中藏著無盡的疼惜。
我將手指落在他冰涼的唇上,就如同當日他的動作一樣:「噓……」
「答應我,以後永遠不要說對不起。」
「好。」
那日,我們說了很多,他將計劃對我全盤託出,我也將我恢復記憶的事情與他坦白。
隻是聽到我並沒有被他的人從隱泉山莊救出時,白了臉色,一陣後怕將我緊緊摟在懷中:「阿宛,是我低估對手的實力,這上京城,背後藏著的,我們要提防的,遠不止宣帝與蕭瑾辰二人。」
「是我錯了,我險些就要害了你。」
……
天色昏暗,蕭淮安顯然已有些力竭,他大病初愈,需要休息了,這一點他自己比誰都清楚。
季風在門外,嗓子都快咳爛了,他卻依舊不願讓我離開。
他拽著我的衣袖,眼裡甚至漾著一絲淚珠,竟然撒起嬌來:「阿宛~」
看著蕭淮安的舉動,我頓感無奈,心中暗笑,這人一病,竟如稚子一般。
我面色嚴肅,語氣堅定:「不可!」
既然扮演假王妃,我深知她絕不會在此留宿,今日在蕭淮安的房中逗留已久,已是極大的冒險。
若被僅餘的幾名探子察覺,那便是功虧一簣。
蕭淮安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長嘆一聲:「早知如此,就該讓你扮作我的侍女。」
我笑著反駁:「我才不願意伺候你。」
安頓他歇下,我回到自己的房中,卻見屋內一片漆黑,心中升起疑惑,輕聲喚道:「紫菱,怎麼不點燈?」
我朝著屋內走進兩步,忽然感到異樣的氣氛,一股危險的陌生氣息撲面而來,寒意瞬間竄上脊背。
黑暗中,一個冰冷的男聲響起:「演得不錯嘛?月娘。」
月娘,正是扮演假王妃的東宮探子的代號。
一陣寒風吹過,窗戶應聲而開,月光灑進屋內,照亮了眼前男子的身影。
是蕭瑾辰。
在他身後,紫菱和「錦繡」低頭乖順地站著。
紫菱對我輕輕搖頭,而「錦繡」則是一臉的幸災樂禍。
蕭瑾辰坐在桌前,手中把玩著一隻茶杯,語氣危險至極:「這是她愛喝的茶,月影樓的情報果真了得,連這種細節都能注意到。」
這是我逃離隱泉山莊後首次與他相見,他看起來十分疲憊,應當是久久找不到我的蹤跡,渾身充滿著暴虐的氣息。
而此時,我心中卻被仇恨充斥。
我努力壓制著想要S了他的衝動。
可心裡卻有個聲音嘶吼著,他就是那個S害我父兄的仇人。
隻需拔下頭上的長簪,狠狠刺入他的心髒,便可以為父兄報仇。
他似乎察覺到我眼中的S意,「咦?」了一聲,走上前來。
不等我反應,他已經SS地捏住我的脖子,力道之大,令我瞬間窒息。
我心中驚恐萬分,以為他看穿了我的偽裝。
身後的「錦繡」掩著嘴輕笑,似乎很期待我的S狀。
紫菱則握緊了袖中的短匕,隨時準備衝上來救我。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蕭瑾辰忽然松開了手,自嘲地笑著說:「真是有趣,我竟從一個替身身上看到了阿姐的影子。」
「你要多謝這張栩栩如生的人皮面具,要不然,此刻你已經是個S人了。」
「咳咳咳,是。」
「錦繡」滿臉失望,紫菱默默收回了袖中的匕首。
我癱坐在地,猛地咳嗽起來,喉嚨如火灼般疼痛。
「孤問你,昨日傳言中的女神醫呢?」
原來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他果然一直在追查我的蹤跡,他定是猜到了那女神醫身上的奇異之處。
「咳,回主子,屬下並未讓她見王爺,隻給了些銀子便打發了。」
我鎮定回應,絕不能讓他知道我昨日已經見過了蕭淮安。
我不確定「錦繡」是否知曉昨日之事,但既然紫菱說蕭淮安已將王府安排妥當,篡改幾人的記憶,應當並非難事。
他眼神危險地眯起:「當真?」
「屬下不敢欺瞞。」
「錦繡」沒有第一時間揭穿我,看來她對此事一無所知。
我的聲音因剛才的窒息而略顯沙啞,恰好掩蓋了本來的音色。
我垂著頭,感受到蕭瑾辰正在打量著我。
許久不見動靜,我偷偷抬眼,隻見他的眼神竟有些恍惚:「竟連聲音也有幾分相似。」
正當我心急如焚時,他突然開口:「此事結束後,孤會給你侍妾的名分,允你進東宮侍奉。」
我愣在原地,心中暗罵他的無恥下流。
紫菱緊張地出聲提醒:「月娘,難不成是高興傻了,還不謝恩。」
我立刻裝作一副喜極而泣的模樣:「屬下謝過殿下。」
蕭瑾辰離去後,「錦繡」望向我的眼神充滿了怨毒,口中罵道:「賤人!勾引殿下的賤人!」
她的眼裡嫉妒之色盡顯,還想伸手打我。
可一瞬間對上我冷冽的眼神時,卻不知為何退縮了起來,她心裡懊惱著自己的怯懦,隻能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別得意太久,殿下遲早厭棄你。」
16
冬去春來,蕭淮安的身子一天天恢復,計劃也在有條不紊地推進。
蕭瑾辰近些日子很不好過,朝堂上反對他的聲音越來越多,他不明白,明明他是唯一的儲君,未來的天子,這些朝臣竟還敢當面頂撞。
就連父皇都對他頗有微詞。
僅僅是因為他缺了幾次早朝,可阿姐失蹤數月,怎能令他安心做事?
而我在信王府的日子卻逐漸放松了起來。
有了當日蕭瑾辰要納月娘為侍妾的話語,我在王府中也自在了不少,幾乎不用演戲,偶爾擺擺王妃架子,那些探子也隻當是月娘仗著未來是主子,囂張了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