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婚時,未來婆婆讓我結婚當天不要穿內衣褲。
「那玩意是半截的,婚禮上穿不吉利,會變成半路夫妻。」
我問:「阿姨,你結婚時穿了嗎?」
她說:「沒。」
我斜著眼將她從上看到下,歪嘴邪魅一笑:「你好燒啊。」
1
魏玉茹柳眉一豎,晃著那頭剛燙好的紅色蓬蓬小卷:「你這孩子瞎說什麼呢?這是習俗,懂不懂?」
我翻了個白眼,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兒子侯宇昊屁顛屁顛從臥室出來,手裡拿著我新買的連體塑身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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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您看這個行不?連體的。」
魏玉茹掃了一眼,撇嘴:「不成。要穿隻能穿長袖長褲的秋衣。」
我心頭蹭蹭冒火:我一百斤體重,九十九斤反骨,管天管地,還想管我穿什麼內衣?
要不都說備婚期間容易產生矛盾呢。
我和侯宇昊說好,婚禮辦兩場。
一場在我老家。
一場在我們工作地,也就是他家這邊。
我原本想著,我家那場肯定是我說了算,他家這場就入鄉隨俗,我盡量配合吧。
誰知魏玉茹這老登打著來幫忙的旗號,三天兩頭出幺蛾子。
她動不動就說我是外地人,不懂他們這裡的規矩,現在想想,實際上是對我進行婚前服從性訓練吧。
2
我回房間,反手就下單了一件奧特曼連體衣。
侯宇昊湊過來:「昕昕,你喜歡什麼牌子的秋衣?老公給你買。」
我斜眼瞅他:「真讓我婚紗裡穿秋衣?我那婚紗是抹胸的,露出兩條秋衣袖子像什麼?」
他賠個笑臉:「我查了天氣預報,婚禮那天可能會降溫,寶寶可別凍感冒了呀。要不咱換長袖婚紗?」
我那件婚紗,是當設計師的閨蜜親手幫我設計,量身定制的。
她專程坐高鐵跑過來幾次,就為了反復修改,達到最佳效果。
換婚紗哪裡是說換就換的。
真要換,不如換男朋友好了。
我這人從小叛逆,談男朋友看不順眼就分。
談了幾個,侯宇昊算是在一起時間最長的了。
我看他脾氣好,長得也清秀,加上自己不想當高齡產婦,就答應了他的求婚。
經過今天的事,我好像覺察到,他之所以脾氣好,純粹是從小到大已經被魏玉茹的服從性測試給洗腦了。
侯宇昊在手機上扒拉半天,選了一條高領長袖婚紗,把圖片給我看:「老婆,你穿這個肯定好看!特別襯你的氣質。」
我冷笑一聲,甩下一句:「買買買,你敢買我就敢穿。」
我進衛生間洗澡了。
邊洗邊腦補自己穿著奧特曼服出現在婚禮上的樣子,差點沒憋住笑。
想讓我丟人?
看誰比較丟人。
大不了我不在這座城市繼續當牛馬了,辭職回老家繼承企業。
隻不過,魏玉茹一家,親戚朋友可都是本地人啊。
洗完澡我正在吹頭發,門被推開一條小縫。
侯宇昊的臉貼著門縫,壓低嗓門說:「昕昕,爸媽都睡了,你這麼晚吹頭發可別把他們吵醒了呀。」
我一下拉開門:「你的意思是,讓我頭發就這麼湿著?」
先不說現在才九點多,吹頭發再正常不過,就憑隔著衛生間和主臥、次臥三道房門,這麼點聲音能吵醒誰?
「要不,你去陽臺吹頭發好嗎?寶寶?」
「侯宇昊,要我去陽臺吹頭發也行。等會兒 12 點我就去敲你爸媽房門,說他們打呼嚕吵醒我睡覺了。」
他秒慫,悻悻地關上門走了。
3
次日一大早,天還沒亮,我迷迷糊糊聽見外面魏玉茹夫婦在大聲說話。
時不時地有「家規」、「婚禮」,「新媳婦不服管」之類的詞語鑽進我耳朵。
瞧瞧,貼心兒子晚上九點多怕吵醒爸媽,但爸媽壓根不覺得早上六點會吵醒別人呢。
我推了身邊的侯宇昊一把:「快去和你爸媽說小點聲。」
他咕哝一聲,翻身用被子蒙住頭繼續睡。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響,魏玉茹說到興頭上,嘎嘎亂笑。
我唰的拉開門:「叔叔阿姨,大清早的說什麼這麼高興,說出來讓我也樂樂?」
魏玉茹呲著的牙花子還來不及收回去,猛然看見我披頭散發站在門口,並且因為被吵醒臉色很不好看。
她嚇得一激靈:「大早上的嚇人呢!」
我陰陰一笑:「你也知道是大早上啊?有什麼天大的好事需要大聲嚷嚷嗎?」
身後侯宇昊這時候倒瞬間醒來,跑到我身邊,試圖把我拉回去:「好了好了,你再去睡會吧。」
魏玉茹定定神,擲地有聲道:「當然是好事。我們把《侯府家規》2.0 版給定下來了!」
我掏掏耳朵:嘛玩意兒?
侯宇昊在邊上比比畫畫,示意他媽別說了,被我一把扒拉開。
剛剛裝睡的事我晚點再找他算賬,眼下這情形,讓我覺得他們沒憋好屁。
「誰給我說說,這《侯府家規》2.0 是什麼玩意兒?」
侯宇昊擋在我面前和稀泥:「沒什麼,不就是婚禮上一個小遊戲,跟《愛妻守則》差不多。」
不對啊,《愛妻守則》是迎親的時候伴娘們捉弄新郎和伴郎的,我都還沒準備呢,他們怎麼先弄上了?
我被他半推半拉哄回房間。
「寶寶,還早,趕緊睡個回籠覺。」
我啪啪把房間所有燈都打開,明晃晃地逼視著侯宇昊:「你最好把話給我說清楚,你們準備鬧什麼幺蛾子,否則,這個婚我不結了。」
他目光猶疑,含糊地說:「也沒啥,就是鄉下結婚的一些習俗,大家熱鬧熱鬧,圖個開心。」
聽到這裡,我腦瓜子嗡嗡的:我該不會是,要遇到婚鬧了吧。
每次刷到婚鬧的新聞,我都恨不得能親身上場大鬧一番。
結果真的要遇到了,我想想還有點小興奮呢。
4
我迅速把給閨蜜團定好的機票酒店全退了,通知她們不用來參加婚禮了。
反手在網上預訂了一批專業伴娘,報酬高昂,個個文武雙全。
我親閨蜜可不能冒一點風險。
再通知我爸媽也不用來了,家裡的酒席待定,分分鍾有可能取消。
我爸擔心地問:「妮兒,出啥事了?你又把人家氣跑了?」
我嘿嘿一笑:「那倒還沒有,不過快了。要是您老怕我太過火,可以派人過來監督我。」
於是我爸真的派了一隊得力幹將給我。
就這麼緊鑼密鼓地準備著,到了婚禮當天。
侯宇昊已經提前三天被魏玉茹帶回鄉下了,說是婚前小兩口見面不吉利。
好啊,這不正好方便了我做最後的準備嘛。
萬萬沒想到,天還沒亮,就有人大力砸門。
「接親咯接親咯!」
什麼情況?才凌晨三點啊!
誰家好人大半夜接親啊!
「快開門,不開我們劈門啦!」
隔壁屋的伴娘們也被吵醒了。
一個打著眉釘唇釘的伴娘沉著臉,手裡拖著一把消防斧,問我:「動手?」
我一揚手:「少安毋躁。咱們先禮後兵,等他們開第一槍。」
於是,敲門未果後,門外響起了一道劈門的聲音。
我眼睛一亮,期待地蒼蠅搓手。
門外的伴郎才劈下第一斧,就聽見咔嚓一聲,一把消防斧從裡面深深嵌入了門板。
消防斧被拔出來,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出現在裂縫後,眉釘冷芒一閃:「紅包。」
帶頭的侯宇昊臉色慘白,二話不說把兜裡的紅包全掏了出來。
兩下一對比,伴郎團手裡的斧子和柴刀簡直像玩具一樣,根本不夠看。
門開了之後,我乖巧文靜地端坐在床上,一身長袖高領婚紗,頭上蓋著魏玉茹千叮萬囑要戴的紅蓋頭。
「寶寶,你這找的什麼伴娘……」
我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話,轉向伴娘:「看看紅包裡有多少?」
「十塊錢一個。」
我嗤笑一聲:「我的伴娘替你們省了不少力,這點錢怕是不夠吧?」
「等等。」
伴娘忽然從紅包裡掏出幾個小雨傘:「這是什麼?」
竟然有渾水摸魚的。
我看向侯宇昊。
他衝伴郎吼:「怎麼回事?」
有個伴郎笑嘻嘻地說:「哥們兒開個玩笑。」
我冷笑一聲:「侯宇昊,看看你找的什麼伴郎。」
伴娘直接把小雨傘扔他臉上:「自己拿回去當錢使!」
隨後她舉起消防斧:「把所有的紅包都交出來!」
幾個伴郎面面相覷。
侯宇昊雙手合十作懇求狀。
在消防斧的威懾下,伴郎紛紛把紅包都上交了。
5
眼看紅包搜刮光了,我站起身:「走吧。」
侯宇昊愣了:「這就走了?不玩遊戲不找婚鞋了?」
玩你們幾個有什麼意思,當然是要留著力氣,在全村人面前玩你們全家了。
「玩什麼?你們還有紅包嗎?」
「可是還沒到吉時啊!」
我翻個白眼:「那就是你的問題了。來那麼早幹嘛?」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我的伴娘人狠話不多吧。
侯宇昊悄悄懇求伴郎們把錢包裡的現金都貢獻出來,又勉強玩了幾個小遊戲。
我坐在床上都快睡著了。
我打個哈欠:「差不多行了,出發吧。」
我趕著去打 boss 呢。
眼看他們還在磨蹭,我讓伴娘把準備好特調飲品拿出來一人灌了一杯。
頓時每個人臉上紅轉紫,紫轉青,耐受力差得當場吐了。
伴娘捏住他們的下巴,強迫咽下去。
「嫂子你也太狠了吧,這油鹽醬醋芥末都放了致S量吧?」
我嘿嘿一笑:何止啊。
「再不走的話,無限續杯哦。」
一群人忙不迭簇擁著我出門去。
6
車隊進村的時候,時間正好。
全村人吃完早飯,溜達的,去侯家幫忙的,看熱鬧的,烏泱泱的一片。
到了侯家門口,有個頭戴紅花的婦女,像個喜婆的樣子高喊:「新媳婦來了——跨火盆!」
門口已經擺上了燃著火的銅盆。
我朝身邊的侯宇昊看了一眼。
他感覺到我的目光有S氣,弱弱道:「寶寶別怕,我來扶你。」
兩個伴娘把他擠開:「我們來就好。」
她們一左一右架住我的胳膊,我腿一縮,就從火盆上凌空過去了。
即便如此,我仍能感受到胯下的熱力。
要真的毫無防備,自己跨過去,又沒穿內衣,我的妹妹肯定遭老罪了。
到了院子裡,喜婆又喊:「新媳婦下跪——」
我看著面前的紅蒲團,轉頭質問侯宇昊:「侯宇昊,這個環節,你沒和我說過。」
他咽下口水:「就、就是跪著聽家規而已,你那天不是聽見我媽在說嘛。」
喜婆見我不動,又提高嗓門喊:「新媳婦,莊昕悅,下跪——」
我暗自冷笑。
好一頓下馬威。
新婚當天,要我當著滿院子的人下跪,把自尊心按在地上摩擦。
我氣沉丹田,字正腔圓地說:「跪你個仙人板板!」
透過蓋頭,我看見魏玉茹兩眼瞪圓,鼻孔也張大了,仿佛要從裡面噴出火來。
7
喜婆見狀,怕場面鬧僵,賠著笑說:「這叫婦(富)跪(貴)滿門!討個好彩頭!」
我轉向她:「你是媒人對嗎?」
她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喜歡諧音梗對嗎?」我一腳踹過去,「那就媒(霉)運滾蛋!」
魏玉茹和圍觀眾人發出驚叫,侯家叔伯見狀想過來摁住我。
我朝他叔招招手:「來來來,先把叔叔的手筋給我抽了,這叫叔(數)錢數到手抽筋。」
我帶來的跟拍們放下攝像機,脫了黑西裝,撸起袖子露出肌肉大花臂。
眾人齊齊後退三步。
我繼續朝他伯招手:「伯伯別走啊,把你打一頓就能伯(八)伯(八)大發啦!」
我哐哐一頓輸出,加上身後兩個鐵塔似的花臂男,現場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侯宇昊來拉住我胳膊:「別生氣了,她們和你鬧著玩的。」
我從善如流:「我也是鬧著玩的。叔伯們不會這麼開不起玩笑吧哈哈哈。」
伴娘不知從哪裡搬了把椅子給我。
我大馬金刀坐下,示意可以開始了:「行,念吧。」
才讀幾年書,費勁巴拉的整這出,我高低得聽聽看不是?
魏玉茹定定神,展開一張紅紙開始念。
從侯府的衣食住行開始說,樁樁件件都有高要求和低預算。
無非是所有的活都是新媳婦幹,一切以公婆和丈夫為先。
我聽來聽去都是些雞毛蒜皮,也不知道怎麼被她寫出這麼多字來。
魏玉茹倒是得意得很,念得口沫橫飛,大有指點江山之勢。
四舍五入一整晚沒睡的我,困得頭一點一點的。
吃瓜群眾大約見我連連點頭,紛紛誇侯家新媳婦態度端正,是婆婆調教得好。
魏玉茹更得意了,腰杆子更挺了。
最後,她補充一句:「這本家規,你必須倒背如流!以後我每個月都要考你的!」
我打了個哈欠:「你們村裡這麼多人家,都有家規?」
看熱鬧的人群不吱聲,也有默默搖頭的。
魏玉茹一聽,不樂意了:「我們可不是普通人家,是侯府!
「和你們外地人說不清楚。
「以後這片要是拆遷,你知道我們身家多少嗎?」
我管你身家多少。反正不會比我爸身價多。
「那 1.0 版在哪?你背給我聽聽。順便說說你做到了幾條?」
魏玉茹大概沒想到我不按常理出牌,半天回答不上來。
人群裡傳來小聲竊笑。
8
喜婆終於回過神,匆匆喊一聲:「老公公抱兒媳婦入洞房咯——!」
侯宇昊他爸被人推到我面前。
看見他的樣子,我今天頭一次驚到了。
他頭戴一頂紙糊的高帽,臉上給抹了兩團黑灰,為難地在我面前搓著手:「俺、俺小心點不會把你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