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屍爆發的下午,我暗戀的男神出現在了我家樓下。
他的腕間還戴著那塊我送他的手表。
仰頭看我的時候,嘴邊還掛著腥紅的血肉。
01
「下一站,錦江灣。」
地鐵以平緩的速度向前行進,我站起身來走到車門前等待下車。
現在是上班的時間,我本應該坐在公司裡的工位上,但由於我的疏忽把一份重要文件忘到了家裡,被主管劈頭蓋臉一頓罵,滾回來取。
地鐵很新,卻不知為何,空氣裡傳來了運行時吱呀吱呀的生鏽鐵制摩擦的聲音。
Advertisement
突然,一聲尖叫劃破整個車廂。
坐我身邊的男人本在假寐,被尖叫聲驚醒,同車上其他人一起叫道:「怎麼了?」
我也伸長了脖子,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下一秒,許多人的尖叫和腳步聲混雜在一起自遠處奔來,那種奇怪的聲音讓我心驚肉跳。
車廂裡的其他乘客也都站了起來,未知的恐懼讓他們往後退著。
有人已經跑了過來,邊跑邊喊:「快跑!快跑!」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往車廂後面跑,我也莫名其妙地跟著跑,而此時的地鐵緩緩停下,門打開了。
我跟著人群一起稀裡糊塗衝出車門,跑到扶梯上時,我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看到了我永生難忘的畫面。
一個渾身是血的人,不,是一群人!
他們嘴裡發著奇怪的聲音,以扭曲的姿勢朝奔跑的人們抓來。
有人被他們抓住,血盆大口咬在皮膚上,那種慘叫的聲音讓人心驚肉跳。
被咬的人越來越多,他們成群結隊地往有活人的地方跑。
我人看傻了,有手抓住了我的腳踝,我嚇得尖叫一聲瘋狂踹了兩下把他踹倒,跟著人群連滾帶爬。
從地鐵站出來再跑兩公裡就是我租的房子了,現在哪兒都不安全,先回家再說!
我大學體測 800 米要跑四分半,此刻的我卻仿佛有全身的力氣,瘋了一樣跑回小區,關門、鎖門,一氣呵成。
我把門鎖好,還搬了一個半人高的櫃子抵住,又火速拿出家裡的盆開始接水,盤點家裡現存的物資。
口罩囤了不少,吃的卻隻有一些速凍食品,一大堆零食,還剩大半包的大米。
來不及準備好一切,我打開手機上網搜索這種情況到底怎麼回事。
02
屋子外面傳來不少慘叫和撕咬的聲音,起初我聽到還會被嚇得叫,那些喪屍就來瘋狂砸我的門。
我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喊出聲,好在我睡眠不好常備耳塞,趕緊拿了塞到耳朵裡面掩耳盜鈴。
社交平臺上有人發了相關的視頻,但下面的評論都是「拍戲呢吧」「好真啊」「無聊,搞這些吸引眼球有意思嗎」之類的話。
沒有人相信,自然也沒有有用的信息可以參考。
我有些鬱悶,索性不看這些東西,搜索救援之類的關鍵詞。
沒有相關詞條,隻有一些關於電影的解析。
我一直拿著手機刷相關信息,幾個小時後終於相關內容多了起來,評論也沒那麼刺眼了。
隻是對於救援和處理,一無所獲。
突然,網絡開始轉圈圈。
斷網了。
我趕緊試圖打電話給同事、朋友、親人,全都沒有信號。
與外界的聯系也斷了。
我大著膽子顫巍巍地從窗戶那兒看過去。
我這裡是四樓,不用擔心會不會有喪屍衝上來。
樓下滿是鮮血和屍體,還有好十幾隻喪屍在那兒扭曲地遊蕩。
我捂住嘴巴,忍住想吐的感覺。
有一隻喪屍正在撕咬一具屍體的皮肉,如果他不是在吃人的話,聽起來好像是在吃什麼山珍海味。
我忍著惡心打算看看別的,突然發現那隻吃人的喪屍手腕上的表非常熟悉。
我給季伽許也送過這樣一塊表。
季伽許是我暗戀了兩年的人。
此刻,不知道那隻喪屍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與我對視了。
下一秒,他慌慌張張地拖起他撕咬的那具屍體,拉扯到一輛車後面,我看不見的地方去了。
雖然他滿臉是血、瞳孔發白、面容扭曲……
可是我知道,他就是季伽許。
他也被咬了。
我不忍再看,緩緩坐在地上,流下了眼淚。
旁人變成喪屍,我不認識,便隻有恐懼和害怕。
可是現在變成喪屍的是季伽許,是我真心喜歡的人,那種無力的感覺撕扯著我。
我喜歡季伽許兩年。
他是我們學校裡的風雲人物,我喜歡他,是因為某次從圖書館出來時下起了大雨,季伽許把他的傘塞給了我。
為著這聽起來可笑的理由,我喜歡了好久,也努力上進、變漂亮,想要同他站在一起。
畢業前夕,我鼓足勇氣送了他一塊我自己打工買的手表,向他表白。
他卻拒絕了我。
也是,他怎麼會看上我呢。
是我想多了,以為隻要自己努力,就能和他站在一起。
手機忽然響了,我拿起來看了一眼,是我的好友李芬芬打來的。
03
竟然有信號了,我大喜過望,趕緊接下電話。
李芬芬哭著問我還活著嗎,在不在家,她被困在了店裡,特別害怕,想來找我,問我安不安全。
我大著膽子看了一眼樓下,或許是小區裡一直寂靜,剛剛還在遊蕩的幾個喪屍現在也看不見了。
李芬芬在我家附近的一個裝修店當店員,距離我也就一兩百米,但是路上會有很多不確定因素。
我猶豫著說:「我家樓下是沒有,但是我也不能確定。」
「求你了,小荷,你也不想我S吧?我保證,我來了肯定不分你的東西,你每天給我吃一口飯,我不S就行!」
好友的哀求讓我心亂如麻,我一咬牙道:「你來吧。」
大概過了十分鍾,李芬芬就敲門了。
我從貓眼處瞄了一眼,的確是李芬芬,沒想到她這麼快就來了。我趕緊擰了鎖開門,卻忘了前面還有個櫃子。
李芬芬勉強對我笑了一下:「小荷。」
「芬芬,你等我一下,我把這個櫃子搬開。」我正俯下身去,忽然聽見了喪屍的咿呀怪叫聲!
我嚇得臉色一變,條件反射關上了門。
「開門呀小荷!」李芬芬拼命拍著我的門,「你要我的命嗎?!任小荷!」
李芬芬還在外面!
我這才想起來,手忙腳亂準備去開,下意識瞟了一眼貓眼,頓時愣住了。
那個嚎叫的喪屍是季伽許,此刻他已經來到了我的門前,卻不知為什麼沒有更進一步。
李芬芬嚇得尖叫,縮在角落裡拼命亂舞,但季伽許並沒有上前一步,隻是朝我門的方向啊啊亂叫,同時還揮舞著右手。
外面是我已經變成喪屍的男神和好朋友,而此時的我嚇得腳軟了,還是強撐著把門打開了。
李芬芬還在外面,我不能見S不救啊!
李芬芬像摸到救命稻草一樣撲了過來,季伽許見她撲過來,嚎叫的更加厲害了。
櫃子沒移開,李芬芬拼命往過來擠,我正準備去幫她,卻看見季伽許焦急地揮舞著右手,嘶啞著叫。
我忽然懂了什麼,松開了手:「芬芬,你把右手給我看一眼。」
李芬芬的右手一直藏在口袋裡,根本沒往出來拿過!
她臉上的表情變得古怪,眼睛一眯,牙齒仿佛在打架:「說什麼呢,小荷,快拉我一把。」
她的表情逐漸變得扭曲,整個脖子也呈不自然的角度彎折。
她拼命扒著門口的櫃子叫道,「拉我一把!小荷!」
她變異了。
我大腦一片空白,第一反應拿東西把李芬芬推出去,但是她變異後力氣大的嚇人。
我根本沒有招架之力,一邊用力砸她一邊快速想辦法,下一秒李芬芬整個人被拖走,我喘了口氣趕緊關上門。
透過貓眼,我看見季伽許與李芬芬互相撕咬起來,而李芬芬的右手手腕處血肉模糊。
她還想過來拍我的門,季伽許怒吼一聲,咬住了她的脖子。
我敢再看下去,絕望地重新鎖了門,直到外面的慘叫聲慢慢銷聲匿跡。
李芬芬S了。
我深吸一口氣,一滴眼淚也沒掉。
04
我租的房子是個老校區的兩居室。
這個小區大多數都住的老人和租房的上班族,因此喪失潮爆發時,小區裡就沒什麼人了——不是遛彎就是上班。
活著回來的,除了我這種幸運兒,可能也沒幾個了吧。
我把手機拿到高一些的地方搜索信號。
剛剛跟李芬芬通話時,網絡和通信暫時連接上了。
我看到網絡上的人們說建議幸存者找安全的地方躲藏,準備好食物水和藥品、電源,如果還能有趁手的武器是最好的。
家裡還有酒精和感冒藥抗生素,充電寶和電腦我也都充好了電。
看幸存的人說,國家已經開啟緊急預案,進行清理搜救。
但是這種情況不是隻出現在我們市,全國不同的城市都爆發了,所以等待搜救,預估的時間……
少說也要一個月以上。如果情況越來越糟糕,恐怕一年半載都有可能。
我所殘存的食物大概能撐一個半月。如果省著吃,可以撐到兩個月。
這是我的極限了。
算完這些,我突然覺得自己剛剛讓李芬芬來是一個多麼愚蠢的決定,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
好在剛剛有季伽許……
網上說,喪屍是沒有情感、沒有理智、沒有意識的。
季伽許知道是我嗎?他應該不知道吧。
但是的確他向我暗示了李芬芬被咬。
我忽然覺得頭痛欲裂。
我發出去的問候的消息石沉大海,無論是同事還是朋友還是親人都沒有回消息。
而且等到李芬芬S後,信號和網絡又斷了。
漸漸入夜了。
我煮了一些米飯做成簡易飯團,自己先吃了一小個,其他的在冰箱裡封存起來。
忙完這一切,我疲憊地躺在床上,打算先睡一覺,明天再考慮怎麼辦。
清晨我醒來時,窗戶被什麼東西給敲響了。
我警惕的拿過昨天準備的武器——把掃把頭去了,好歹有些用處的一根木棍。
微微拉開一道窗簾,看見是一根繩子吊著的籃子,籃子上面寫著:我是七樓的陳俊,有幸存者嗎?我需要一些食物,請救救我!
七樓的陳俊,我有印象。
他是一個健身教練,大概家裡隻有蛋白粉,所以才來求救。
但是我經歷了昨天李芬芬的事情,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沒有理會。
我尚且自顧不暇了,就不要妄想做別人的泥菩薩了。
我又一次打開手機搜索信號,還是什麼也沒有。
我跑到客廳裡,窗簾拉開一條縫,偷偷觀察著樓下。
一個渾身是血的喪屍正愣愣地坐在一輛車的車頂,見我拉開了窗簾,似乎咧開嘴露出了個笑容,但很快他就慌亂的低下頭去,用怪異的姿勢捂住自己的臉。
是季伽許。
我鼻尖一酸,險些要落下淚來。
要不是他這次出現,我真的以為畢業後我們再也沒有聯系了。
我以為他早已回了家繼承家產,萬萬沒想到他竟然跟我留在同一個城市。
季伽許,你還好嗎?
你是特意來找我的嗎?
05
樓道裡忽然傳來喪屍的叫聲,我大著膽子從貓眼看過去,竟然是季伽許。
他的腳邊還有一個已經被磨損的不行的大米口袋。
他……是來給我送物資的?
我望著他,眼淚也流了下來。
季伽許,你真是一個大笨蛋。
笨透了。
陳俊的籃子敲完我們這一列的窗戶後沒有得到回應,便轉過去敲隔壁房子的窗戶。
一直敲到隔壁的六樓時,我聽見窗戶打開了,我去看時,正看到一個少婦把一盒餅幹放進了籃子裡。
我想起來了,六樓那戶住著一個家庭主婦,帶著她年僅一歲的小孩兒。
母親果然是溫柔慈愛的。
我躺在床上發呆。
食物要慢點吃,不然根本熬不過去。
我把昨天接的水趁著現在還有電,分批次慢慢燒開。
開水比生水能用的地方多。
正當我燒完最後一壺水時,忽然聽到樓上傳來的玻璃碎裂的聲音!
我大駭,撲到窗戶旁邊,看見陳俊竟然大著膽子從七樓的陽臺躍下,作勢要跳進六樓那戶母子家裡!
人家明明給了他食物,他卻過河拆橋,想佔據人家的物資!
我聽見少婦喊救命的聲音,聽見孩子的大哭,還有陳俊暴怒的喊聲。
「不準哭,不準叫!東西給我!」
瘋了,真的瘋了。
僅僅是第二天,人也沒餓到要S的地步,我就見識到了醜陋的人性。
除了他們三個的聲音,沒有別人。
有些人可能S在了外面,有些人可能跟我一樣,不敢發出聲音。
可是這是一個不好的兆頭。
有了陳俊作為先例,說不準其他樓裡也會有其他人效仿。
在這個秩序暫時失衡的世界裡,沒有強力的約束,隻會越來越糟糕。
而我裝S是沒用的。他們揮霍完其他屋子裡的物資,遲早會找到我。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我急得焦頭爛額。人為了生存,什麼事做不得?
如果沒有法子……
我閉上了眼睛。
如果沒有法子,當真有人破我的窗時,我還可以用其他東西,把他們砸出去。
四樓,掉下去會不會S,我不知道。
我原以為陳俊會先揮霍完一家人再進行下一次的掃蕩,沒想到第三天,他就如法炮制,砸開了我們這戶的六層窗戶。
這樣下來,砸到我這裡,是遲早的事。
我握緊了手裡的棍子和屋子裡的一把木椅子。
我隻有這兩樣東西,到時候,就隻有它們維護我了。
晚上,手機又有了一點網絡。
我在附近艱難地搜索,注意到有人發帖子,說是聽說省城已經著手在建立庇護所,有沒有人願意結伴一起前往的。
省城離我們這裡有三四百公裡,不是一個容易的目標。
我看見有人在下面回帖,有的說可以自己有食物,有的說自己有車,有的說自己有很多藥品,帖主都一一回復說私信發位置。
還有人說自己什麼都沒有能不能一起前往,這些評論博主沒有回復。
我搖了搖頭。
已經過去好幾天了,我已經認識到沒有利用價值的人是不會被別人所看重的。
我什麼也沒有,所以,我寧願留在家裡。
等待救援隊的到來。
06
第二十天,我隔壁的窗戶被砸了。
我被嚇得驚醒,此時已經斷水兩天了,沒敢喝水的我嘴皮都幹的開裂,因為恐懼而裂開的傷口滲出血來。
照這樣下去,三天後,不,現在沒有水,可能是明天,就會砸到我家!
我強迫自己一定要鎮定鎮定再鎮定,沒想到三分鍾後,我聽見隔壁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是陳俊的。
我立刻拉開窗簾往對面看,一隻喪屍猙獰著去撕扯陳俊的手臂,陳俊被咬的慘叫,那喪屍還一直頂著他後退,最後把他壓在了窗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