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胞姐是紫微星下凡,天之驕子。
她善騎射,懂樂章。
她是萬眾矚目的皇太女。
但突然有一天,她離奇S亡。
於是,我憑著和她一模一樣的臉,坐享其成,登基為帝。
一夜之間,我從泥沼飛升至神壇。
卻忽然發現,神壇也並非風光。
其實,我更想爛在泥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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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登基了。
在丞相沈庭之的力排眾議下,登基成了大宣的女帝。
也是大宣最廢物的女帝。
史無前例。
登基第一天,前朝上奏,文武朝臣對立,唇槍舌劍,唾沫橫飛。
我身居高位,在龍椅上杵頭昏昏欲睡。
談到「尚無子嗣,充盈後宮」時,我精神了:「朕覺著丞相大人不錯。」
殿內瞬間鴉雀無聲,文武百官難得默契一回。
我看見有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沈庭之倒是淡然,一雙清冷鳳眼波瀾不驚。
他了解我,知道我什麼德行。
他已經懶得再教育我了。
2
我雖是帝王,但也是個俗人。
貪財好色,俗人一個。
我每天上朝最愛同戶部尚書講話。
問問他國庫充盈否,還有多少錢,能不能給我預支出一些。
戶部尚書扒拉算盤,眼睛都不眨一下:
「沒錢。」
天天跟我哭窮。
可我有什麼辦法?
我去找丞相,丞相卻稱病不見我,讓我自己想辦法。
我沒辦法,隻能增收賦稅。
因此,百姓都痛罵我是個昏君。
3
我無所謂,我擺爛。
我本來也不是當皇帝的料。
要不是我的胞姐離奇慘S,我現在還在後宮自在呢。
我的胞姐叫姜司君。
她S後,我憑著和她一模一樣的臉,頂替了她長公主的身份。
此事非同小可,除了丞相和太後,沒人知道。
姜司君出生是紫微星下凡。
我出生……是個嬰兒。
姜司君學禮儀。
我在後宮御花園撒歡。
姜司君同太傅學御箭。
我在後宮御花園撒歡。
姜司君同太師學治國之道。
我還在後宮御花園撒歡。
姜司君是萬眾矚目的皇太女。
我……能活著就好。
可突然有一天,我變成了另一個人,我要學她所學,想她所想。
我那時還小,我有點接受不了。
太後給了我一巴掌,斥責我不顧全大局。
她告訴我,S的是姜司蔻。
我,叫姜司君,一直,永遠。
4
北國傳來戰帖。
朝堂上不知誰來了一句:「陛下不如御駕親徵,SS敵人銳氣。」
平時一件小事都要互相爭執的文武兩派,卻在這件事上默契起來:
「對!陛下御駕親徵,挫了那群蠻夷人的傲氣!」
笑S,我一個箭都射不準的廢柴,這不等於讓我送S?
我習慣性地看向沈庭之。
我覺著沈庭之定會一票否決了他們,畢竟他位高權重,威懾力強。
但這回,沈庭之也跟朝臣們站在了同一條線上。
「丞相也覺著,朕當御駕親徵?」
我開始認真思考起來,覺著這提議倒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畢竟丞相的話對我來說,就是好使。
我樂呵呵地和朝臣達成協議:
「行,那朕此次就御駕親徵一回!」
我不怕,我背後有沈庭之。
沈庭之會為我安排妥當的。
我相信沈庭之。
沈庭之從不害我。
5
前線我去了,兵敗。
好消息,我還活著。
壞消息,我被俘了。
沒S,但很社S。
一國之君被囚,說出來都丟人。
敵軍獅子大開口,一口價,黃金十萬兩,要不不放人。
消息傳出去,卻沒有任何回應。
半個月後,信來了,上面寫著四個字:【任憑處置。】
我太熟悉那筆跡了,那是丞相的字。
我沒人要了。
我有點想哭。
給敵國老皇帝氣地說道:「她雖是女人,可好歹也是個皇帝,怎麼這麼沒價值?」
我聽明白了。
我幡然醒悟。
原來一切都是沈庭之和那群朝臣的計謀。
他們本就巴不得我S,然後重立新王,又怎麼會願意往裡搭十萬兩黃金?
他們這是要借北國人的手S了我。
好一個借刀S人。
這是我第一次感到孤立無援,沒有安全感。
以前我有沈庭之可以依賴。
但現在,沈庭之想要我去S。
6
敵國老皇帝垂涎我美色,把我納進了他後宮。
我知道,除了美色,還因為我是他的戰利品。
我滿足了他的虛榮心。
當晚他就翻了我牌子。
但我曾閱美男無數,實在下不去口。
於是,我吐了,吐了老皇帝一身,吐得他臉黑如鐵鍋。
他再也不翻我的牌子了。
我成了冷宮廢妃,封妃不到一日就被打進冷宮。
我破了紀錄。
我又一次成為了傳奇。
北國現在已無人不知我的大名。
我都快成了他們飯桌上的笑料了。
7
老皇帝越想越生氣,要將我斬首示眾,剝我皮,掛城門。
千鈞一發之際,溫國公之子溫淮年前來救駕。
溫淮年手握長矛,披戰甲,駕馬衝破萬軍,奔我而來。
我從前最怕的就是溫淮年他爹——溫國公溫筠鶴。
我覺著他那張皺紋臉嚴肅得嚇人。
兒時我不聽話,太後就用溫筠鶴嚇唬我,一嚇一個老實。
於公,溫筠鶴掌軍事大權,我總怕他起兵造反。
於私,他總對我吹胡子瞪眼,我不喜歡。
於是,我往S裡打壓他兒子溫淮年,還讓他守邊關。
可惜了溫淮年那俊顏,我咬咬牙,為了保住自己的腦袋,我隻能舍美人。
我讓他無事不得回京。
溫老太好幾年見不到自己長孫一回,溫家快恨S我了。
沒想到,我此番遭遇大變故,竟是溫家長子第一個舍命相救。
真是世事無常。
多年不見,溫淮年臉上平添了一份肅S凌厲,有點像他老爹:
「陛下恕罪,臣救駕來遲。」
嗓音低啞,卻讓人感到莫名安心。
馬聲長嘶,如離弦的箭,在身後激起飛揚的塵土。
我在溫淮年懷裡顫抖,臉色慘白。
不知何時,馬停下來,停在了大宣邊境處。
我安全了,我已經遠離了北國那噩夢般的地方。
我劫後餘生,我喜極而泣。
我哇地一下就哭出來了。
我摟緊溫淮年脖子,S不松開。
我怕啊,溫淮年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我怕他也像丞相一樣哪天不要我了。
一想到這,我哭得更兇了。
溫淮年給我拍背,哄我:「行了,還一國之君呢,成何體統?」
溫將軍哄人總是與眾不同。
8
我應該同他好好敘敘舊。
比如,在邊關這幾年怎麼樣啊? 邊關地偏苦寒的,還習不習慣啊?
可是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口。
因為當年我御筆一揮,讓他駐守邊關,就沒揣好心。
這件事,朝野上下心知肚明。
思來想去,我最後隻能訕笑著憋出一句:「長高了哈。」
9
前朝我回不去了。
我怕見到丞相。
我更怕那群大臣聯合起來又算計我。
我玩不過他們。
我想和溫淮年在邊境軍營裡扎帳篷。
但溫淮年不同意我長期待在邊境:
「陛下是女子,一直待在軍營不方便。」
「邊境戰亂不定,敵軍隨時可能突襲,陛下不安全。」
「邊境水患,又頻出瘟疫,陛下龍體有恙,臣就得以S謝罪了。」
如今,也隻有溫淮年關心我的S活了。
關於我經歷的一切,溫淮年知道,但閉口不提。
他想把我送溫家去。
溫家有他父親母親,有祖母,有妹妹。
但我一想到溫筠鶴就脊骨發涼。
溫淮年得多恨我,把我往賊窩裡塞。
溫家人就差對我下了通緝令了,生怕活捉不到我。
「溫淮年,朕求你,打消這個念頭。」
我十指緊攥他衣角,仰頭可憐巴巴看著他。
「朕就想跟你在一起。」我把「你」字加重音。
小時候,我一撒嬌裝可憐,他就拿我沒轍。
現在也同樣適用。
溫淮年眸中暗色翻湧,幾經掙扎,終是妥協:
「罷了,陛下也該歷練一番。」
「明日陛下隨臣去稽核人口,安撫流民。」
他像是給部下指派任務。
到底誰是君誰是臣?
算了,我是廢帝,我沒發言權。
10
我著男裝,身份是溫淮年的部下。
養尊處優日子過慣了,我在邊境還真不習慣。
百姓在邊境的日子過得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生靈塗炭,給了我巨大的衝擊力。
破衣爛衫,房子被洪水衝垮,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一群人排隊領賑災粥,每人還隻限一碗。
一碗對我來說都不夠塞牙縫的。
我想到了宮裡的芝麻皮燒肉,白切雞和燉肥鴨。
沈庭之告訴過我要節衣縮食不浪費,邊境老百姓有的連飯都吃不上。
我口頭答應得好好的,但就是不往心裡去。
如今我親眼見到了,這番景象刻在腦海中,再難磨滅。
「陛下可知北國一戰,陛下錯在哪?」
溫淮年站在我身邊,嗓音淡淡。
我不知。
北國一事太過丟臉,我不想回憶,也懶得復盤。
但我得有個態度不是?
我求教。
「伐謀,伐交,伐兵,最後才是攻城。」
溫淮年一針見血,「陛下本末倒置,仗打輸了,苦的就是百姓。」
一位老人顫顫巍巍進入我的視線,端著個有缺口的破碗。
他手抖得厲害,一個不小心把碗砸碎了,粥撒一地。
他趕忙跪在地上,用手慌亂地去攏粥,可怎麼攏都攏不住。
粥水滲進泥土,他就將摻著粥粒的爛泥往嘴裡塞,大口大口地塞,食如珍馐。
背著孩子的婦女踩在那摻了粥水的爛泥上,她臉色蠟黃,瘦骨嶙峋,步子都走不穩。
她想求情,給自己的孩子再討碗粥喝,她的孩子因為營養不良快S了。
施粥的人揮手趕她走,她就忽然發瘋似的去搶。
她被其他討粥的人攔下來,又被他們拳打腳踢。
討粥無果,她隻能抱著自己奄奄一息的孩子坐在路邊等S。
眼骨處的淚痕已枯,眸中再無半點星光。
溫淮年在我耳旁低語:「天災加人禍,這批百姓能活下來,已經很是奇跡了。」
天災,是洪水泛濫。
人禍,是我御駕親徵,戰敗。
我胸無大志,聽丞相言,一股腦就衝了。
從未想過要先進行一番清晰謀劃。
幾個難民看見溫淮年,像看見了救世主:
「溫將軍來了!」
一聽見有人喊溫將軍,他們全都湧了上來。
跪的跪,嚎的嚎。
溫淮年給他們帶來了不少救濟物資,說是朝廷下放。
可那明明是他自己和溫家湊的錢。
幾個連鞋都穿不上的小乞丐圍住我,伸出髒兮兮的小手向我討吃的,說餓。
可我左翻右翻,也找不出一樣能給他們的東西。
我越找越激動,越激動越崩潰。
就像是壓S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最後一道防線在此刻傾然崩塌。
我眼紅起來。
我一遍遍對小乞丐們說:「對不起。」
「對不起,我沒有吃的,我給不了你們,對不起……」
「對不起……」
我還給他們加重賦稅。
他們罵得對,我的確是昏君。
我真該S。
11
我鬱悶了,鬱悶了一路。
還安撫流民呢,我連自己都安撫不好。
這個皇帝我就非當不可嗎?
邊境自是不存在天子儀仗,想回去,從災民地到軍營,要麼走回去,要麼騎馬。
走是肯定不可能了。
騎馬我不會。
我來時同溫淮年騎乘一匹馬,我以為回來也一樣。
結果,溫淮年不知道從哪弄來另一匹馬:
「陛下可知,先祖戎馬一生,這江山是從馬背上打下來的。」
我知道。
我當然知道。
大宣歷代皇帝擅騎射。
我的父皇十歲首射就連中五矢。
我的皇祖父武功騎射,更是首屈一指。
我的先祖被後世稱「馬上皇帝」。
偏偏到我這就不好使了。
我是個運動廢。
我瞪大眼睛:「你該不會是要逼我騎馬吧?」
溫淮年的笑讓我背後發涼,他翻身上馬,一抖韁繩:「邊關夜涼,陛下不想被凍S,就盡快趕回軍營。」
說罷,他揚手揮鞭,颯沓如流星,留下我一個人在風中凌亂。
真走了啊?
溫淮年這個大逆不道的玩意兒。
我和眼前這匹黑馬大眼瞪小眼。
沒辦法,我咬牙上馬。
騎射我學過,雖說學的時候年齡晚了點,但也是學過的。
就是學不精,學不會。
我身下這匹銳馬體態通黑,後頸鬃毛飄揚。
馬是好馬,但我向來廢馬。
我曾從馬上摔下數次,太傅和母後嚴厲斥責我,讓我對騎馬有心理陰影。
現在,我騎了,馬動了,我摔了。
然後我又摔了,我再摔,差點沒摔S。
我要不就這樣一路摔著回軍營得了。
我感覺自己已經被顛散架了。
溫淮年說得沒錯,邊關夜涼,凜風襲來,冷得我打寒顫。
我又冷又餓,沒想到,我沒S在敵人刀下,倒是要S在了自己家門口。
荒原幾裡地,連個人影都沒有。
夜晚漆黑,寂靜陰森。
馬疾馳。
我聽見樹葉的沙沙聲時,嚇得在馬背上低下身。
我在惶惶不安中,回憶著太傅曾教過的細節,殊不知已把潛能發揮到了極致。
過了許久,我看著遠方有亮光。
我不知道是不是缺氧產生的幻覺。
我還聽見了溫淮年的聲音:
「誰說陛下不精馬術?這不是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