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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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明溪拿出一個大紅包塞到陸鳴手裡,笑得和周圍賓客一樣開心。


他一手捧著骨灰壇,一手拍了拍陸鳴的肩膀。


 


「恭喜你啊,抱得美人歸。」


 


陸鳴SS盯著骨灰壇。


 


「這是什麼?」


 


他雙目通紅,似乎強忍著不讓淚水流出來。


 


「是陶桃啊,是那個你厭煩至極恨不得她去S的陶桃啊。現在,她真的S了。」


 


陸鳴發出一聲悲鳴,他帶著哭腔連發聲都變得困難。


 


「我沒有,我沒有想她S。那都是氣話,是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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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沈向嘉臉比紙白,她抓著陸鳴的胳膊用渴求的眼神看著陸鳴。


 


作為旁觀者,我能感覺她快要溢出來的悲傷。


 


拜託了,不要這樣。不要在我的面前,為另一個女人露出這樣的神情。


 


會讓我覺得自己一文不值。


 


我想她大概能體會到我曾經的心情,那些在她故意勾引陸鳴的日子裡我的難過。


 


現在看來,陸鳴真是作孽。他讓兩個人都不好過,導致我做鬼都不能安心。


 


鍾明溪扔完炸彈,又變成了那張油鹽不進的撲克臉。冷冷地說:「宴席我們也參加了,沒什麼事我們就走了。」


 


他抱著骨灰壇像是抱著什麼稀世珍寶,撞開陸鳴的肩膀頭也不回。然而後者卻突然暴起,狠狠推開身邊的沈向嘉,拉住了鍾明溪。


 


「我不相信,你一定是騙我的,她怎麼會S呢。她說她要纏著我一輩子的,她說不會讓我好過的!」


 


鍾明溪冷笑:「我是不是該提醒你,三個月前你們分手了。陶桃她,不要你了。」


 


這話說得很平靜,陸鳴卻好像瘋了一樣。


 


「你是誰,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你知不知道我和她的關系,你算什麼東西!」


 


現場亂作一團,沈向嘉的娘家人趕忙阻攔陸鳴發瘋。可他卻固執地認為一切都是我的把戲,他一定要看看骨灰壇子裡裝的到底是不是我陶桃。


 


「玩笑開得太過了,陶桃!」


 


不是玩笑啊,我真的S了。


 


我在陸鳴耳邊吹氣,陰風陣陣嚇得他一哆嗦。沒拿穩的壇子就摔在地上,撒了一地的石灰粉。


 


賓客們都愣住了,大概誰也沒想到訂婚宴上會發生這麼晦氣的事情。


 


我也很生氣,畢竟我很喜歡這個骨灰壇。


 


陸鳴怔怔看著,忽然捂著耳朵剛才被我吹氣的地方。


 


「是你回來了嗎?」


 


我無端憤怒起來,如果不是他的花心,如果不是他的腳踏兩隻船我們怎麼會到現在的局面。


 


我曾經把一顆真心捧到他面前,被他傷得鮮血淋漓。如今又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我再也不會看他一眼了。


 


想到這我鼓起腮幫子企圖給陸鳴吹出個風湿來,誰知他腦子壞了。竟然跪下來,捧著那些石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對不起,陶桃。對不起,陶桃。」


 


鍾明溪怎麼會允許,他從保潔那搶來掃把,把那些石灰都掃散了。而後居高臨下地看著陸鳴,好像看一條可憐的喪家之犬。


 


「你也配?」


 


實在是,太帥了!


 


我高興得蹦上鍾明溪寬闊的脊背。


 


「我們回家!」


 


但事實上鍾明溪的難過比陸鳴更猛烈,坐上車的那一刻他就繃不住哭了出來。


 


窗外開始下雨了。


 


我憂心忡忡地看著床上的鍾明溪。


 


空調開得很低,屋子裡是我這個鬼都能感受到冷的程度。


 


可鍾明溪什麼都沒蓋,露在外面的手指冰塊一樣。


 


這樣會感冒的,再嚴重一點。肺炎,心肌炎就要隨我一起去了。


 


真的是,已經是大人了就要學會好好照顧自己啊!


 


屋外電閃雷鳴,雨哗啦啦模糊了景色。溫度似乎又下降了很多,我急得團團轉。抓著被子卻一次又一次從身體裡穿了過去。


 


拜託,不要這麼沒用。讓我再為鍾明溪做最後一件事吧!


 


無數次嘗試,我始終沒有灰心。堅定地想要為鍾明溪蓋上被子,或者更貪心一點,我想要觸碰他。


 


哪怕,隻是短暫的一下。


 


終於身體變得沉重起來,似乎摸到了被子的觸感。我為鍾明溪蓋上被子,描摹著他的眉眼。


 


好累,會消失嗎。


 


哪怕這樣沉重的代價,可以觸碰到他也足夠了。


 


我低頭,輕輕在鍾明溪唇上落下一吻。


 


羽毛一般輕飄飄的吻,卻喚醒了鍾明溪。


 


淺淡的瞳孔微微放大,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鍾明溪呼吸急促,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嗯,白日見鬼,確實挺可怕。


 


鍾明溪反應過來,聲音還沒落下就伸手來抱我。隻是到底慢了一步,我就這樣消失在他的面前。


 


「不要!」


 


我衝他笑了笑:「要好好生活啊,鍾明溪。連同我的那一份吧!」


 


與此同時,手機鈴聲急促地響起。


 


「不好了,鍾先生,陶小姐現在的情況很危險!」


 


5


 


我沒有消失,我依舊飄在鍾明溪身邊。


 


空氣裡彌漫著消毒水的刺鼻氣味,鍾明溪頹喪地坐在長椅上。走廊的燈打下大片陰影,我才發現鍾明溪臉色很差,連手都在不停地顫抖。


 


隔著玻璃窗我看到了自己,安靜地躺著。渾身插滿了管子,用呼吸機維持生命。幹癟消瘦,不過是一具機器維持的屍體。


 


哦,原來我還活著,隻不過這樣活著還不如S了。


 


有醫生過來和鍾明溪交談。


 


「病人的情況不容樂觀。」


 


鍾明溪還沉浸在驚恐裡沒回過神,渾身好像水裡撈出來一樣湿透了。他雙手交叉才能抑制住顫抖,而後盡力保持冷靜和醫生說話。


 


「隻要有一點希望我都不會放棄,還請您盡心盡力!」


 


那醫生嘆了口氣,說了句我知道了。


 


鍾明溪站起來,手摸著玻璃。


 


「桃子,快點好起來吧。好起來,我給你漲工資,發年終獎。」


 


鍾明溪是很傻的人,比我還傻。


 


「陸鳴和沈向嘉也被我攪黃了,你會高興一點嗎?」


 


我高興不起來,我害怕。如果我撐不過去,鍾明溪該怎麼辦呢?


 


我穿過玻璃,看著病床上的自己。腹部豁開一個大口子,臉上青青紫紫,胳膊也是骨折的。渾身簡直沒一處好地方了。我難以想象,當我渾身是血出現在鍾明溪面前時他是何等的痛心。而這樣的傷害,他很可能要承受第二次。


 


我緊緊抱住了鍾明溪,他似乎察覺到了我,喃喃道:「是你嗎,桃子?」


 


我無法回答他,我隻能沉默地趴在鍾明溪背上。


 


鍾明溪很少去醫院,他不敢去。隻能靠電話和醫生溝通,他怕去了自己會垮掉。如果他垮了,就真的沒有人管我了。


 


我媽去得早,我爸身體不好。我病危的消息讓我爸知道,他可能比我先承受不住。


 


這天,鍾明溪找了個借口去看我爸。他貼心地告訴我爸我業務能力極佳,是公司銷冠,於是他把我派去外地分公司做經理。因為走得匆忙來不及打招呼,為表歉意特地上門拜訪我爸。


 


我爸是典型的中國式家長,因為我快奔三了還沒結婚他心急如焚。拉著鍾明溪刨根問底,簡直把他家太爺爺做什麼都打聽得一清二楚。末了,我爸得出結論。


 


「是個當女婿的料!」


 


說到這我爸痛心疾首。


 


「你看看她之前找的男朋友是什麼東西!」


 


他巴拉巴拉說了陸鳴一大堆壞話,說到最後自己抹了把辛酸淚。


 


「我這閨女啊,就是S心眼。記吃不記打!」


 


我在一旁捂臉,不得不說還是我爸了解我。


 


可不是嘛,如果陸鳴真的狠心不管我,我們恐怕早就分了。可他不是的,他愛著沈向嘉卻也丟不下我。他記得沈向嘉的生理期,記得她愛吃甘梅紅薯。卻也會在大雨磅礴的時候來公司樓下等我,帶我去遊樂場同吃一個冰淇淋。


 


我沉浸在可以完全擁有他的幻想裡迷失了自我,卻完全忽略了這不就是玩弄感情的渣男。甚至還為自己的無理取鬧深深自責過,可能陸鳴也覺得自己深情到無以復加吧。


 


想明白之後,隻覺得沒臉見人了。


 


我躲在鍾明溪身後羞愧得恨不能鑽進地縫,我爸卻打開了話匣子。他和鍾明溪聊得投機,把我從小到大的醜事都抖落出來。連我小時候認錯人,管別人叫媽媽,追到家裡去這種事都說出來。一邊說還一邊笑得前仰後合。


 


「小時候看著那麼笨,現在也能獨當一面了。」


 


鍾明溪附和他:「桃子很爭氣。」


 


我爸搖搖蒲扇:「還是承蒙你多多照顧啊!」


 


臨走的時候我爸從兜裡掏出一個手串交給鍾明溪。


 


「這是我特地去廟裡給桃子求得平安符,裡面放了她的胎發。我人老了,不會寄快遞。你們年輕人會弄這些東西,麻煩你幫我寄給她吧。」


 


鍾明溪鄭重地把平安符放進懷裡:「好的,叔叔,我一定會把平安符給她。」


 


我對著我爸揮揮手,又跟著鍾明溪回到了他家。


 


不知道因為誰的執念,我離鍾明溪不能超過五米。


 


也是有一點福利的啦,比如他洗澡的時候我就坐在馬桶上看著。


 


一開始還有點不好意思,不過次數多了我就心安理得地欣賞起來。


 


反正他又看不見我,我不看也會被別的鬼看去。


 


不看白不看。


 


我手託著下巴,色眯眯地盯著鍾明溪。


 


嘿嘿,瞧瞧這鎖骨,這喉結,這腹肌。


 


哦喲,哦喲,尺寸可觀。


 


咳咳,不能再說了,再說就少兒不宜了!


 


正當我欣賞這幅美男出浴圖時卻發現我的平安符被鍾明溪掛在了脖子上。


 


也是,畢竟我在 ICU 躺著。


 


隻不過為什麼他的眼神越來越奇怪了?


 


隻見鍾明溪翹起嘴角,溫柔又促狹地喊了我的名字。


 


「陶桃?」


 


「啊?」


 


他的眼睛裡是化不開的溫柔,盈著一點細碎的淚光。


 


「我好想你,桃子。」


 


6


 


鍾明溪又叫了一聲陶桃,視線交匯的瞬間我終於反應過來。


 


他看見我了!


 


鬼也會臉紅的嗎?


 


隻覺得一股熱氣蒸騰,我的臉頓時紅成了猴屁股。隻敢看著自己的腳尖,沒有勇氣抬頭看鍾明溪的神色。


 


好在他很快披上了浴袍,而隨著他的走動。我又變成了那個背後靈,在鍾明溪的身後寸步不離。


 


「你一直在我背上嗎?」


 


「嗯。」


 


我點點頭,也看見了鍾明溪微紅的耳垂。


 


「真是不好意思,原來我們坦誠相見了那麼久。」


 


他一定是故意的!


 


「把平安符摘下來就看不見了!」


 


鍾明溪抬手,握住了那小小的物體。


 


「不行啊桃子,我舍不得。」


 


那個晚上我躺在鍾明溪身邊,他像個小孩子一樣不肯安穩地睡覺。


 


閉上眼,過一會再睜開。確定我在身邊還不夠,還要伸出手來照著五官的輪廓一遍又一遍地描摹。


 


我說他:「幼稚。」


 


鍾明溪哭笑不得:「幼稚就幼稚。」


 


「我好害怕,你會突然消失。」


 


我握著鍾明溪的食指,雖說碰不到。但面對面也算另有一種意義上的親昵。


 


「不會的,鍾明溪。我會好起來的,等到那個時候,你要向我表白。」


 


「好。」


 


明天是周末,秋天到了褪去夏日的酷暑,是適合出遊的好天氣。


 


我纏著鍾明溪去釣魚,收拾好東西一開門就看見了陸鳴。


 


晦氣。


 


一大早上就這麼晦氣,今天肯定釣不上魚了。


 


他大概過得很不好,衣服皺巴巴地黏在身上,滿身酒氣。胡子拉碴,頭發亂糟糟和稻草沒什麼兩樣。眼裡更是布滿了紅血絲,在看見鍾明溪的剎那瘋狗一樣撲了上來。


 


「陶桃的墓在哪?我要去看看她!」


 


鍾明溪冷冷推開了他。


 


「想也別想!」


 


吃了閉門羹,陸鳴還不肯罷休。攔住了鍾明溪的路不讓他走,甚至做出了打架的樣子。


 


他身後是同樣憔悴的沈向嘉,她有些無可奈何又有些怨恨。


 


那種眼神似乎在我身上出現過無數次,放棄不甘心,繼續同樣不甘心。


 


在我宣布和陸鳴分手的那天,沈向嘉曾以勝利者的姿態同我說話。


 


「你永遠不會贏過我。」


 


她現在會不會也覺得自己可笑?


 


但是這一切都和我沒關系了,讓他們糾纏去吧!


 


我攬住鍾明溪的胳膊。


 


「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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