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跪在地上才勉強接下這一擊。
山神的力量來源於山中萬靈,隻要還有信徒,我的靈力便可恢復。
但我清晰地知道,我們打不過牧馳。
這書中世界可能存在鐵律,主角無法被戰勝。
先S的可能是凌野,然後是我,最後是整個清蘅山。
凌野極快地從地上爬起來,與我一起抵擋。
他面若蒼雪,唇卻被血染得殷紅。
不論看多少次,我依然要贊嘆他的好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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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苦苦支撐,手中青筋幾乎要爆出。
盡管如此,他還是向前把我的壓力承擔過去,SS護著我。
再這般下去,他真的會S。
我沉沉地看向牧馳。
這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我帶走他。
其實這是最好的結局。
我以山神之軀與牧馳同歸於盡,既救了凌野,也護下清蘅。
實現了最初的心願。
或許這般,我就能回到屬於我的世界。
但……
我不由有些貪戀地盯著凌野的側臉。
他會傷心吧,會再經歷一次當初生不如S的痛楚。
明白他的痛楚是為宿泱,我竟難免有些酸澀。
既然如此,那便告訴他罷。
臨到這時,我想作為我自己,和他說說話:
「凌野。」
他似有所感地轉過頭來。
我湊近,碰上他的唇。
一吻後,清清楚楚地把秘密說給他聽:
「我不是宿泱,宿泱早就不在了。」
他微微睜大眼,似乎想說什麼。
生S關頭,我無暇顧及。
閃身後撤退出保護圈,調動全身靈力往牧馳撲去。
隻有一次機會,帶走他!
可尚未離地,便被突然出現的金絲牢牢鎖在原地。
金絲溫和卻不容抗拒。
乍放的靈力被好好歸置我體內。
我詫異地望向金絲的主人——凌野微微一笑:
「姐姐,你是宿泱。」
他對我的坦白沒有驚詫,沒有憤怒,一切仿佛都在表明他知道這一切。
可為什麼……
我有些不好的預感,輕聲道:
「凌野,你先放開我。」
他周身靈力勃發,生生將僵局打破。
牧馳被掃至百米開外。
兩敗俱傷。
但那捆著我的金絲卻固若金湯。
凌野擦去唇角的血,用幹淨的手背輕碰我的臉:
「姐姐,我的一生都與你相伴。
「我又怎麼會分不清你?」
劇烈的心跳幾乎抵在咽喉——他一直都知道。
是了,他愛著宿泱,不可能看不出我與她的區別。
但他欣然接受,那真的隻有一種解釋。
凌野的聲音中都是愛戀:
「你是真的宿泱,而我愛你。」
我的思緒被這話轟個破碎,下一刻卻心涼如雪。
凌野吻上我的唇,一碰即放。
他說:「你要做什麼,我全都知道。」
隨即淺淺一笑:
「不許你再丟下我。」
他站起身,擔過我的孤注一擲,頭也不回朝牧馳走去。
26
我瞬時明白他要做什麼:
「不行,你回來!」
大風吹散我的聲音,沒有任何回應。
我發了瘋掙扎,卻無濟於事。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想要毀了這金色。
那背影帶著決絕一步步遠離,我聽見自己沙啞的嘶吼:
「凌野!給我回來!
「不要走!不要這樣!」
我看見他微微回頭,連忙抓住這一瞬哀求。
可下一刻,金色的靈力和魔氣再次碰撞。
比任何一次都要激烈,帶著不S不休的狠厲。
天地為之震動,發白的閃電在雲層中穿梭。
我幾乎能看見牧馳睜裂的眼角。
渾濁的光吞噬一切,金色與血黑抵S交纏。
他們獻祭了自己最強大的力量,置對方於S地。
怒吼的狂風甚至被切割從而有了刀鋒般的形狀。
我聽見令我肝腸寸斷的聲音:
「吾以吾身斬邪魔!」
霎時光芒暴漲,金色的靈力帶著不可抵抗的威壓吞噬魔氣。
看著其中身影,我幾乎要被絕望扼S,再也喊不出話。
在劇烈的喧囂中,我卻能聽見他最後的話:
「宿泱,你要好好的。」
話落,爆開的力量橫掃一切。
捆著我的金絲應聲而碎。
我被罡風撞到斷裂的樹幹,五髒六腑的破碎不及眼前悲痛。
我看見他望著我,一點點在陣中消散。
牧馳早已被陣法撕碎,這是真的同歸於盡。
我的心如被片片割下,每一寸骨都像被敲斷一般。
巨大的窒息與絕望衝擊著我的全身筋脈。
「啊啊啊啊!」
悲痛之下,仿佛有什麼要破封而出。
我痛苦地捂著頭。
碎片般的思緒莫名連結,帶著我從未見過的記憶。
我長跪於地,無法承受。
直到真正的記憶伴隨我破封的力量完整回歸。
山神印在我額中重現。
原來,我就是清蘅山山神——宿泱。
27
五年後,我像往日一般巡視山林。
隨著神志回歸,我的力量得以重回巔峰。
清蘅山與我同枝,自然也越發盎然。
當初大戰所毀的山林也差不多恢復。
走至一處,我一翻手,純白的生機在掌心跳動。
往地面灑去,焦黑的土壤如被春風掃過,薄薄的淺綠覆蓋其上。
這是最後需要恢復的地方。
在旁等候多時的山精興高採烈蹿出:
「多謝山主!這下好了,我們不用搬家了。」
「對呀對呀,我們都住慣了,要不是當初……」
還在說話的猴精被一旁的鳥妖一翅膀給閃到地上。
猴精不明所以:
「你個S鳥,打我幹什麼!」
鳥妖橫他一眼,暗罵:
「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蠢猴。」
隨後深深向我鞠了一躬:
「多謝山神大人。」
我擺擺手,轉身欲走,鳥妖叫住了我:
「山神大人,這是山裡結的靈果,聊表謝意。」
她把一顆紅彤彤的果子塞到我手裡。
看樣子確實誘人。
我朝她一笑,忽然想起什麼:
「勞駕,有多一個嗎?有個嘴饞的也愛吃。」
鳥妖眨眨眼,立刻反應過來,再給我塞了一個:
「有的,您喜歡就好。」
我拋著果子往小木屋走。
在我走後,猴精杵了杵鳥妖:
「那麼長時間了,山主的癔症怎麼還沒好?」
他又說:
「那小木屋如今就隻剩山主一人,她拿回去又能給誰吃呢?
「那不是還徒增傷心?」
鳥妖嘆一聲:
「世間各有渡劫法,隨她去吧。」
他們以為我沒聽見,但我耳朵靈著呢。
回到木屋,我照常喊一聲:
「我回來啦。」
屋內安靜至極。
我又說:
「你今天有乖乖等我嗎?」
這次有回應了,是屋外的草精互相告知:
「山主又犯病了。」
他們委委婉婉跟我說過很多次:
「玄龍大人不在了。
「我們會替他陪著您的,您別再騙自己了。」
我知道的,凌野,是S了。
28
那場大戰激發了我完整的神魂,所有記憶瞬間爆發。
自我被青瑤挖心,牧馳想要泯滅心髒上我的神魂。
神魂碎片卻無意間落回清蘅山。
凌野對我、對清蘅熟悉至極,很快便察覺出來。
整整兩百年,他都在清蘅山中收集我散落的殘魂。
每一片都視如珍寶,放在心髒處蘊養。
可沒有載體的魂終會消散。
他意識到我的氣息在減弱時,心都在顫抖。
於是拼命修煉,終於有一天S上九重天。
大戰前,他料到自己的結局,大概也想讓我有人相伴。
於是把我的魂寄存在我生前最愛看的那本吵吵鬧鬧的話本子上。
施以層層靈力結界蘊養。
我的意識和話本子融為一體, 在裡面過上了快活日子。
直到我的心髒被拋回清蘅。
以山中靈氣為載, 重塑軀殼, 神魂歸位。
如此這般強勢地將我扔在做夢的魂扯了出來, 塞了回去。
以至我分不清現實和話本。
那般瀟灑快活的相府紈绔竟才是書中角, 我暗暗惋惜了許久。
所以凌野毫無懷疑地接受我的轉變。
他一直知道, 我就是宿泱。
自與牧馳的那場大戰後, 所有精靈妖怪都知道, 那條陪伴了山神幾百年的玄龍S了。
他們怕我受到太大打擊, 私底下也想了許多辦法。
但無一奏效,看著我日日對著空氣講話的樣子無可奈何。
但是,我朝空中攤開手掌。
一坨小小的金光立即從遠處飄蕩過來穩穩立住。
我壓低聲音喊他:
「在家有沒有乖啊?」
小金球努力閃爍兩下,證明自己聽話得很。
凌野確實身S, 但我在恢復神力的瞬間護住了他的魂。
我日夜將他養在心頭, 如今終於穩定了許多。
外面那群低修為妖精看不見魂也正常。
我辯駁過他們幾回,發現沒有作用, 便由他們去了。
小金光蹭蹭我的臉,乖巧而可愛。
我把他戳得一晃一晃的,假裝麻煩說道:
「又得重新養你一次,虧S了。」
他委屈地暗下光,沒等我安慰, 自己又跳起來碰我的唇角。
我似乎能明白他的意思,他說:
「姐姐, 我以身相許。」
待他固魂後,我出門也帶上他。
山中靈氣有助恢復。
隻不過那些妖精以為我的病又重了, 已經開始時刻自言自語。
29
一百年後, 那小猴精長大了些, 但依舊活潑過了頭。
他趁我出門, 偷摸進小木屋裡挖點蜂蜜吃。
正吃得忘乎所以, 忽覺身後一陣勁風。
未等他反應過來, 便被一陣爆發的力量彈出屋外。
整個小木屋金光閃爍。
小猴精被嚇得屁滾尿流,邊逃邊大聲喊:
「山主, 你房子鬧鬼了!」
可能晴天白天不太可能鬧鬼, 他又換了說法:
「山主, 你仇家找上門了!
「山主,快回來!」
此刻我正幫著調節虎妖和熊精搶地盤的事端。
老遠便聽見小猴扯著嗓子喊。
估計是哪隻新來的妖精闖進小木屋嚇到了他。
我下意識往左心處一摸,卻碰了個空。
才想起這幾日, 小金光老是打盹, 我便把他放在家中,沒有帶出來。
我心中一緊,抬手便把仍在爭的兩隻妖打服了,急速往小木屋趕去。
徑直往屋裡衝, 卻在闌珊處生生止住腳步。
木門前站了一個人。
身形修長, 發絲烏黑,周身縈繞淡淡的金光。
我呼吸幾乎靜止,隻剩下如鼓的心跳。
那人慢慢轉過身來, 熟悉的眉眼在看見我的瞬間裝上了盈盈笑意。
五官線條凌厲, 那雙眼卻能讓人溺斃其中。
他說:「姐姐,我回來了。」
我愣怔在原地,他便奔向我。
將我牢牢抱入懷中, 久違的體溫安心地暖著我。
我滿眼的酸意,終於忍不住蹭在他頸邊:
「歡迎回來。」
他聲音虔誠低沉:「我會永遠陪著你。」
整整一百年。
山中靈氣給了凌野一線生機,而神永遠不會放棄她的信徒。
(完)